第13章 第 13 章

“姑娘,谢家姑娘的信。”依依把信捧进来,也没留下,又去外面催姜糖水。

信封鼓鼓囊囊的,宴霜摸着尾端,两下就摸出来是几个蜜饯,顿时哭笑不得。

谢兰之他竟然真的做出了这种事,巴巴把蜜饯塞过来为她压苦药,怎么这么傻啊?

一点也不像是他会做的事。

“长姐,李家来人了。”宴疏坐在小板凳上延迟转播,“阿姐上来就哭,把李夫人哭懵了,然后那个青青就生气了,砸了咱们家堂前的那樽花瓶,然后李夫人打了她一巴掌,她就跑出去了。”

他一口气说完,贼笑着道:“我走的时候听见阿姐‘好心’地吩咐白芷呢,说怕那李家姑娘跑出去遭什么不测,要人去追,若有人问,可千万把前因后果都给说清楚,这样别人见到,劝也好劝啊。”

这的确是宴姝会做出来的事,宴霜扶额,也不想评判是非对错,比起来,她更关心别的:“你今日放假,课业可写了?”

宴疏:“……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事!长姐你好好养脚,我就先走了!”

这孩子……宴霜失笑,特意吩咐尔尔:“去告诉二姑娘,公子的课业还没写。”

药端上来,宴霜半倾着身子一勺勺喝完,倒出信封里的蜜饯,含了一颗。

依依撤下药碗,看见她身边的信封,笑道:“谢家姑娘惦记您呢,蜜饯也给您送来了。”

宴霜嘴里甜,心里也甜,含糊点头:“他就该惦记我,我喜欢他惦记。”

依依只以为她在说谢家姑娘,又说了两句她们关系好,便也揭过了这一茬。

等到确定不会再有人突然出现,宴霜这才展开了信。

这回只有谢兰之的信,依然先在前面言说他的担心,宴霜看得高兴,翻了一页,没想到开头就是问她喝药为什么忍着,那么苦,她怎么受得了云云。

宴霜翻来覆去地看,腮帮子都快笑酸了。

她怎么受得了?不就是依靠他么?

那些话,她看也看甜了。

不行,得叫他知道,宴霜再次倾着身子叫依依进来,一并将小案桌也捧上,就着这么高难度的动作写完了回信。

哼着小调儿把信封好,递给依依:“送去谢府,给谢姑娘的。”

信封里还有两颗蜜饯,两天后,回信怎么也该到了。

*

谢宝珠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话不投机半句多。

送走了孙家姑娘,她马不停蹄穿过后院直奔她哥哥的院子,迎面遇上濯墨,心思立刻压了下去,问道:“哥哥可在?”

濯墨福身:“公子并不在家,姑娘有什么事吗?奴婢可以代为传达。”

这事不能给她知道,谢宝珠略点了点头:“没什么事,哥哥回来,你告诉他我来过就行。”

濯墨便又是一福身,谢宝珠转身回去,心里大概猜出了她哥哥现在会在做什么。

“今日听谢公子高见,实如醍醐灌顶。”孙绰激动地说,“谢公子有此大才,早该入朝来!”

对比他的兴奋,谢浔的反应称得上是冷淡,对面却不曾发现他的敷衍,不知道想了些什么,笑更深了些,一脸好客:“时候不早,谢公子可有门禁?若没有,绰恳邀谢公子转赴罗星台,歌舞相酬,一醉方休!”

罗星台是京城有名的乐坊,听他口气如此熟稔,想来该是常客。

谢浔神色更淡,轻描淡写回绝:“不必了,改日再谈吧。”

谢宝珠捏着信,等到了外面的问好声,摒退他人,她再次试图劝说:“哥哥,你看看霜霜姐姐给你回的什么。”

信递出去,谢宝珠撑着脸啧啧道:“若我掩去名字誊一份一模一样的出来给别人看,你猜别人会怎么想?”

看到他展开信后眉目便柔和下来,谢宝珠又啧了一声:“哥哥,你要我拿面镜子来吗?”

谢浔一字字看完,折起信收回袖中,不接茬:“不必你再约见孙家姑娘了。”

他一说起这事,谢宝珠来了劲:“哥哥,我与你说,孙家不成!你不知道……”

谢浔半走神地听妹妹抱怨着孙家的排场规矩,眼前却浮现了宴霜喝药如喝水的模样,捧着干干净净药碗翻给他看的时候,眼睛一定是弯弯的,带着一点得意与了不得。

等到谢宝珠讲完,谢浔象征性安抚了几句才道:“郑家的姑娘宝珠见过吗?”

谢宝珠:“……”

*

谢宝珠来得不勤,信却很勤,依依怕宴霜想念,安慰她:“兴许是谢姑娘这些时日家里走不脱吧?她每日给您写信,也是牵挂您呢。”

事实也与依依猜的差不多,宴霜把信收好,算着解禁日子。

还有七天?还是八天?

总之快了,夜间除开布条上药的时候,那里已经看不出什么异样。

尔尔收拾着衣柜,大为可惜:“这件绣海棠花的裙子姑娘都还没穿过,再过几日便彻底穿不着了……”

再过十天就是立夏,那件海棠花的裙子是春裙,厚度现在穿都勉强,十日后决计穿不上了,难怪尔尔可惜。

好好的新衣服搁一年就成了旧衣服,尔尔嘟囔着埋怨:“那李姑娘真是活该……”

宴霜恰好听见,蹙眉:“你说什么?”

尔尔把衣服搁下,与宴霜道:“前两日李姑娘去赴宴,又与人家起了争执,这次正站在水池边,那护栏年久失修,她就掉下去了,与她争执的那位姑娘若不是崴了脚,抓紧了断栏,只怕也要掉下去呢。”

春日虽说暖和,但落水也不是闹着玩的,宴霜都不用想,这事一定和宴姝有关。

本以为那一巴掌就够她出气,没想到那只是开始。

宴霜吐出一口气,吩咐:“叫二姑娘过来。”

*

谢宝珠头一次在谢浔面前说谎,眼睛只盯着手下的话本看:“韩三姑娘她……呃……与她大嫂关系不是很热络,想来……”

谢浔听她支支吾吾,戳破:“韩家三房只有一个公子,你说的大嫂想来是早便少有走动的隔房吧?”

谢宝珠丧气地垂下了头:“好吧……韩姑娘她为人很好,我没看出来有哪里不太好……”

这倒差不多,谢浔抿了口茶,起身:“明日宝珠去把这件事告诉小双吧。”

谢宝珠看着他出去,抱住膝盖毫无影响地发呆,要说吗?

宴霜这两日能够拄拐下床稍稍走一走,正坐在院子里看小丫鬟踢毽子,谢宝珠就来了。

谢宝珠心里装着事,人就不似以往活泼,叫宴霜一眼便看了出来:“宝珠已经及笄了,谢伯母也是担心你嫁出去被人拿捏……”

这定是她哥信里胡写的,谢宝珠恹恹点头,那些话盘旋在心口,压得她不舒服。

忽然间,一个念头蹿了出来,她小心翼翼抬起眼,捏紧了帕子:“霜霜姐姐……”

宴霜放柔声音,格外可靠:“宝珠要说什么?”

谢宝珠心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霜霜姐姐,你做我嫂嫂吧?”

这是谢宝珠第一次违背亲兄长的指令,不但违背,还把不该说出口的话说了出来。

她屏息期待着答案,却只看到宴霜愣了一下,很快地反应过来,无奈:“宝珠,谢伯父是什么性子,你比我清楚,我父亲你也许不清楚,我跟你讲一讲。”

“我父亲排行第三,祖母偏心大伯,不愿跟着大伯叫他麻烦,我们家是三房四房在一起,小叔他早殇,那之后祖母就潜心闭门礼佛。而我的父亲,曾经怕荤味染上素斋,勒令家中不许吃肉。”

谢宝珠瞠目结舌,这是个什么道理?

宴霜说起这些来,风轻云淡:“这其实并没有什么,只是些家长里短,放在外面,还能说一句孝顺。只是他读书不怎么样,不甚明白事理,又有些小算计,做官也做的一塌糊涂,那些个腌臜事,别人拉他掺和,他也不知道轻重,我们家能有今天,全靠我妹妹。”

谢宝珠在心里过了一遍她的话,终于明白了她的意思,彻底失了力气:“我爹爹一定不会同意与你家结亲的……”

谢大人为官清正,为人更不必说,甚至给儿子起字都择的“兰之”,足以说明他根本不会看上宴家这样的亲家。

没有对谢宝珠与她的往来加以制止,一方面是因为闺阁私交不算什么,另一方面也是对女儿的溺爱吧。

宴霜想,如果是谢浔来与她交好,谢大人估计能打断他的腿。

希望彻底破灭,谢宝珠也老实了:“哥哥让我告诉你,他看了韩家的公子,各方面都不错,待他再接触一番,会让你见一见。”

这事宴霜不关心,她关心别的:“伯母要为阿浔相看了么?”

不然谢宝珠怎么会惶恐地问出来那么一句话?

谢宝珠眼睛都睁大了,拼命否认:“没有没有!哥哥他再晚两年娶妻都不碍事。”

先成家后立业,说的都是立业指望没成亲指望大的公子,她哥哥才不是。

宴霜听她否认完,心里才长长舒了口气。

还有两年,已经很好了。

如果他娶妻,他们便再也不能像从前一样了。

无论是费尽心思见面,还是模仿宝珠笔迹传信,都再也不合适。

哪怕他为她买礼物、她给他做荷包手绳小物件,都是越界。

宴霜笑着把话题扯开,眼帘却始终遮着。

他们这十一年的情分,说难听点就是暗通款曲,根本摆不到明面上。

若真到了他娶妻的时候,哪一日悄无声息断了,都是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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