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踏上船还未出海,苏褚便被海浪拍打下的摇晃船体弄得败下阵来。
“真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啊!”她躺在床上两眼一翻感叹道。
江月和胥玄也不知道去哪了,封闭的房间内只能听到甲板上来来回回的走动和搬运声。她心想这船一时半会儿也开不了,与其在这里晕得难受,吐也吐不出来,不如先下船在附近逛逛,等快要出发了再上船。
她走出船舱,四处环顾下寻到胥玄和肖萧在船尾聊着什么,便想着过去知会一声。
“你不去陪着那娇弱的小美娘,过来找我做什么?”肖萧在海风中晃了神,直到胥玄走来。
“我真的看不懂你。”她望着一言不发的胥玄又道。
“哦?”胥玄眉目轻佻。
“江月对苏褚那是打心眼里流露出的喜爱,可你不同,你只是护着她,要说是男女之情,我觉得不像。”她上下将胥玄打量了一番继续道:“也是,你也给不了她什么,唉,这皇帝真的是荒虐扭曲,当初要把二哥纳入宫里,是在家中施的宫刑,父亲当场被逼得吐了血,从此便卧病在榻,祖母的身子看着也撑不了几年了,姨娘仗着幺弟当道,好在我有婚约傍身,她拿捏不了我什么,只是肖家... ...所以,就算希望渺茫,我也要来寻一寻大哥的。”
“你倒是直言不讳。”胥玄道。
“像那村民说的,这趟能不能活着回来还不一定呢,再说海风这么大,要不是离我这么近,你能听得清我在说什么?”肖萧倒不以为然,她们的对话,在几步开外的人听来都是风作出的呼啦啦的噪音。
“苏褚,你怎么出来了?”胥玄警惕地看了眼旁边渐现的身影。
“你们都不在,我无聊的很。”二人尚未接话,苏褚觉得自己这样凭空的打扰有些唐突,于是接着问道:“你们知道江月去哪了吗?”
“他说去村子里买点东西。”肖萧回答她。
“那我去找他好了。”苏褚心想着正好自己也想下船,到时候可以和江月一起回来。
“还是别乱走了,待会儿船就开了,你俩要是走岔了,找你又得找半天。”胥玄的话语,起调急促含着少许嫌弃,后调平缓仿佛责怪中又饱含着关怀。
“好吧。”在甲板上站久了,苏褚的晕眩感愈发严重起来,她礼貌一笑道:“你们继续聊,我回屋里了。”
胥玄迟疑了片刻,追上她环臂搀扶住:“我陪你过去。”
苏褚一惊,感到后背贴着一阵暖意,忸怩道:“我只是晕船,可以自己走的。”见胥玄没有反应,就任由他扶着去了房间。
胥玄整理好被褥后,便在床榻边坐下:“把手给我。”
虽然有点唐突,苏褚还是缓缓将手从被窝中伸出。只见胥玄轻轻拾起她的指尖,将拇指滑入苏褚掌骨凹陷处,打圈似的按揉起来:“这里是合谷穴。”
“酸吗?”他望向苏褚。
苏褚乖巧地点了点头。
“胀吗?”他力道又加重几分。
苏褚的手被捏的有些疼了,她下意识的将手往回缩了缩,谁料胥玄顺势将她的整只手拽了过去,握住了她手腕的脉搏处:“你心跳那么快干嘛,紧张?”
她的脸瞬间涨得通红,胥玄也没多说什么,随即将拇指搭在了她腕横纹上两寸,两筋的凹陷处继续按揉起来:“这里是内关穴。”
苏褚的手腕被按得都有些泛红了,胥玄看她一直不怎么不吱声,便问道:“这些都是缓解晕眩的穴位,怎么样,有效果吗?”
“嗯,好受多了。”苏褚原先腹部不适和紧迫欲吐的感觉已经缓解许多,见气氛又安静下来,她紧接着好奇地问:“还有什么穴位?”
“还有... ...足三里。”胥玄的目光挪到被窝的下半段。
苏褚一惊,将自己整个人捂在了被子中,她虽然不知道足三里的具体穴位,但光听这名字也知道是与脚有关的,别说古代女子注重名节不会将脚随意外露,就拿她一个现代人来说将脚伸给一个男子也是有些别扭的。
她臆想纷纷之时,房间的门被端着食盘的江月推开:“你们这是?”
胥玄什么也没说,起身腾出空间来给江月,江月轻轻拍了拍鼓成小山坡状的被子说:“来把姜汤喝了,胃暖了就不容易吐了。”
苏褚从被窝里冒出头,看到是江月才钻了出来,她边舀着汤目光边停留在了餐盘中的小碟上:“李子?”
“本想为你寻些酸果来,可还未到季节,只能买到李子了,挑了些酸口的,或许对你这晕眩有用?”他解释着,看到苏褚将汤水喝得一干二净又欣慰地微微一笑。
江月登船后不久,船体摇晃得便愈发厉害,可以很明显的感受到船的驶动。什么穴位、姜汤、李子通通派不上用场了,头晕目眩的苏褚发现此时躺着不动才是硬道理。江月担心海浪太大,苏褚会磕碰着哪里,便一直守在她的身边。
等苏褚再次睁眼,固定船的缆绳已经深扎在嗤平的水域中,整个岛屿只露出月牙形的沙滩,其余视角皆被郁郁苍苍的树木遮挡。
苏褚茫然地瞧着眼前大约没过肩颈的水位:“为什么不能停到岸边去?”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江月便一把将她抱起,淌入海中:“我们回程的时间不确定,无法预测潮位,要留出一定的吃水空间以防搁浅。”
海浪的拍打下,水花不断溅在苏褚的脸上,她稍一张口便是满嘴的盐味,不容继续说下去的空间,她将脸埋入了江月的胸怀中,又昏昏沉沉地睡去。
“褚褚,到了。”江月温柔地向怀里那人的耳边说道。
苏褚迷迷糊糊地被江月放了下来,落脚之地不似之前海面上被明晃晃的太阳烤的炙热,而是荫蔽坚实有清风徐徐吹来的,她定过神来仔细观察了眼周遭,原来已经在岛上森林的入口处了。
“你怎么现在才把我放下来,我可以自己走的。”苏褚看自己被抱着走了那么长的距离,有些难为情地说。
江月偏头示意她看向旁边的胥玄和肖萧:“他们也是这样过来的,你们两个在这边换衣服多有不便。”
苏褚这才意识到离着自己不远处,一群光着身的大老爷们正清理着附着在衣鞋上厚重的沙砾和盐晶。
“那你... ...”苏褚话到口边,便看到江月已经褪去了全部外衣,他的胸膛还留存着那日不过桥边被狼群撕咬的疤痕,看得让人触目惊心。
“我知道你看惯了这些,但一个姑娘家这样直勾勾地盯着男人的身子看,有些不妥吧。”江月有些无奈。
“嗯?”苏褚反应过来,尴尬地往一旁躲了去。
闲来无事,她听到树木草卉间有什么动静,便稍稍寻着声音向森林里走了走,这里古木参天,葱茏蓊郁,越往深处,凉意越重。
“沙拉沙拉——沙拉沙拉”像是树木根部传来的声响。
定眼看去,一只手掌大小般毛茸茸的家伙正在落叶堆中扑腾,苏褚将它捏起,端详了起来:“嗯?是狨吗?这么小的吗?”
就在此时,一只炸毛的脑袋突然从树丛上方探了出来,煞白的面容,橘色的眼底,眼珠警惕地盯着苏褚,吓了她一大跳。
“这是你的宝宝吗?”苏褚试探地将那只幼狨捧了过去,那小家伙反应极快,嗖得一下便蹿到了母狨的背上。
母狨舔了舔那幼崽,随后大小两只狨便一齐左右摆动着脑袋,扑闪着眼睛,一脸好奇地打量着苏褚。
“对了,呐,吃吗?”苏褚手忙脚乱地从袖袋里寻着,随后取出一颗圆溜的小李子,那母狨犹豫不决后有些戒备地接过,拿起凑近鼻子闻了闻,又仔细看了看才放心地啃食起来,倒是是幼狨藏不住事,急地在母猴身上爬上爬下的。
“苏褚,你在做什么?”肖萧尖叫道。
苏褚转头看着跟来的队伍,欣喜地介绍到:“这就是你们说的人面兽呀,看多可爱。”
那狨将李子吃得正起劲,突然察觉到这么多人的到来,受惊地向更高更远的茂林中攀去,只有背上的幼狨依依不舍地朝回望了望。
胥玄皱了皱眉头,以他们的角度看来,苏褚正站在张牙舞爪的巨型树冠前,与一只面色惨白、鬓毛如墨、通体银灰绒毛的稀奇生物聊得热火朝天。
“你在和人面兽说话?”胥玄不理解地问。
“什么人面兽啊,那是狨,不过是长得比较小众的猴子罢了,你们一个二个的这种表情看着我干嘛,不信等会遇到你们自己看。”苏褚被这群人诧异的目光弄得浑身不自在。
肖萧倒吸一口凉气:“怪瘆人的,还是别遇到了吧。”
“接下来往哪走?”苏褚问她。
“你看着我干嘛?”肖萧被苏褚突如其来的问题弄得不知所措。
“你们肖家不是在这方面很有经验?”苏褚疑惑着。
“那有经验的人又没有回来过,谁知道这岛是什么样子的啊。”肖萧的语气中夹杂着些许的不耐烦和气愤。
“离天色暗下来还早,我们可以往林子深处再走走,再晚些就要准备生火的事宜了。”江月见她俩有吵起来的架势,安抚道。
“只是这里树木遮天蔽日,方向不太好辨别,闷头乱走的话,得走不少冤枉路。”胥玄扫视了一眼四周说道。
肖萧此时又来了劲儿,拿出一个铜质圆盘摆弄着:“我们登岛的地方位于嗤平北处,整个岛自北向南呈狭长形,那么顺此形式向南走即可。”
“我们的罗盘进入嗤平海域便失了效,这个是?”江月好奇地问。
“肖家特制的水罗盘,经南部多年的测试,极端天气和多种地形下都不会出现偏差。”肖萧得意地介绍到。
“听闻早些年间肖家偶得一天降奇石,可是用于此物件?”胥玄感兴趣起来。
“不愧是你,对我们肖家挺了解的啊。”肖萧向胥玄投去赞赏的目光,外带着一丝妩媚的笑容。
苏褚心里犯起了嘀咕,什么时候开始肖萧对自己起了敌意,在旧都时还是彬彬有礼的,这才几日总感觉对方看自己处处不顺眼,明着问的问题硬是被夹枪带棒地怼了回来,非要拐弯抹角地哄着她才肯好好说话。
暮色将至,他们向南走了有两个多时辰,路上除了千篇一律的树木,便再无其他新奇的玩意,连狨也没有见到过一只。苏褚担心撞上了鬼打墙,还刻意在途径之地做了标记,可是这一路下来也未曾见过那些符号。
她在空地上归拢大家拾来的木柴,岛内环境潮湿,有些木材得先放在火堆周围烘一烘才能用,否则烟雾太大,火也容易熄灭。
劈里啪啦的燃烧声下,总有窃窃私语声传来,不远处十来个士兵聚在一起纷纷议论着什么,出于好奇,苏褚也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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