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顾郎本是临城中人,自小青梅竹马,本已约定好待我十六生辰后,他便会娶我。可这所有美好的一切都被柳韵毁了!”
慕妙岚啜泣着,哭诉道,“她不知在何处听闻了顾郎的美名,竟在未相见之时便贸然求亲。为此,不惜搞砸了顾郎家的绸缎行,为了挽回自家生意,也为了不负与我的婚约。顾父与顾母相邀我父亲,来到永安城拒亲,可那一去,他们三人却再也未曾回来!”
“那你可知三人是否是柳韵所杀?”
闻言,慕妙岚眸中浮现一道恨意,“若非是她所为,顾郎为何要杀她!?”
诗沅察觉到其中的错漏之处,质问道, “但你又是如何确定顾卿时是因此事才杀了柳韵呢?是他亲口所说?还是,这仅仅是你的猜测。”
诗沅此话一出,只见眼前人有了一瞬的怔愣,原本面上浮现的恨意渐渐消失。
诗沅见状,心中已然明了。
方想开口,只见身前人却瞬间变了眼神,又道,“可即使不是她杀的,我父亲三人也是因她而死!她该死!”
“该死?”
诗沅目光炯炯,厉声道,“难道仅仅是因为柳韵抢了你心爱的男子?你便恨她至此吗?”
“可仙子,难道我不该记恨她吗?柳韵毁了我的一切,我父亲因她亡故,深爱之人被她所抢,便是我的身子,也是因当初听闻他们要成婚的消息后,在冰天雪地中行了近五日,才落下的这病根儿。这一切的一切,皆源自于她,您让我怎会不恨她!”
“是否是她害你家破人亡,颠沛流离,暂且不知。但……”
诗沅语气微顿,目光扫过桌上那药碗碎片,轻声道,“本是无意损你身体之过,她怕是已用命来还了。”
话落,她转身,打算离开。
慕妙岚不解她意,一心只记挂着她所爱之人,忙唤道,“仙子,您想知道的,我都已如实交代,还请您救救顾郎。若……若柳韵想要一命来偿还,让她来寻我,我愿意为她偿命。只求她放过顾郎。”
闻言,诗沅未转身,只意味不明道了句,
“你一心对他,又可知他是否是一心待你呢?”
未管身后人如何神情,她推门离去。
听到开门声,早已等在院中的空寂忙上前,在诗沅身前止步,“诗沅姑娘,我方才探查过一番,这柳府中都是未修习过术法的常人。除了有两个仆从昏在院中外,其余的都在屋内昏睡着,想必至多还有一个时辰便会醒来,并未受何损伤。想来,昨夜那人也应不想将此事闹大。”
诗沅轻声‘嗯’了声,随后并未多言。
空寂盯着身前人陷入沉思的模样,扫了眼她的身后,谨慎问道,“诗沅姑娘,不知可是这屋中有异?”
诗沅想起方才那一幕,蹙了蹙眉,
“方才屋中的那股混着血腥气的药草味你可有闻到?”
空寂一愣,脑海中回想起方才那股转瞬即逝的味道,诚实答道,“方才屋中的药草味中的确混着其他的气味,但许是因我只待了一会儿,并不确定是否是血腥气。”
“或许不是你的原因。”
诗沅似想到了什么,目光扫过腕间的伤处,“许是因这血祭术,不甚明显的气味我几乎瞬间便闻到了!”
“姑娘是说那是柳韵的血?”
“是!”
诗沅话中带着坚定。
空寂不曾知晓屋中之事,自是不解,“姑娘可是想到了什么?”
闻言,诗沅眼底瞬间笼了一层暗色,说出的话带着彻骨的寒意,
“以尸血为引,入药,可医死人,肉白骨!”
空寂瞳孔瞬间紧缩,“诗沅姑娘是指方才屋中那女子?”
诗沅无心回答他,脑海中回忆起昨夜初到柳府之时,青石板路上的那道血痕,冷声道,
“去灵堂!”
*
柳府正厅内,
昨夜烛光已燃烧殆尽,唯留空荡荡的烛台,微风拂动白幡,即使是白日,阳光透过窗柩映入厅内,不知为何此处却依旧阴暗、阴森。
两人在灵柩前止步,诗沅目光扫过棺椁内的一侧,洁白的布匹之上一团鲜红的血迹分外显眼。
“那是……”
“柳韵的血迹。”
诗沅眼眸中满是冰寒之意,“柳韵本是被人一剑毙命,灵魂脱体一至两个时辰后,周身脉络停固,鲜血不会留出,本不会在棺椁内留有痕迹。若不是见到这血迹,我倒真不敢想,顾卿时竟真会如此狠心!”
空寂似是不敢置信般,问道,“诗沅姑娘是说,那顾卿时是为了给方才屋中那女子治病,才会亲手杀了他的妻子?”
“怕是不止于此。”
诗沅掌心浮现一道蓝光,手指轻捻着,蓝光脱手而去,下一瞬,蓝光消散,砖石路上浮现道道血痕,直抵院中。
“我本以为虚空幻境中所见血痕为虚,并不曾放于心上。如今,却觉只怕是有人在故意遮掩。”
空寂盯着那道血痕,眉心蹙了蹙,“损人尸身本是轻罪,即使重罚也是抵不过杀人之罪,顾卿时无缘由,也无需如此费此心力。既如此,那便唯有昨夜那人才会如此行事,可她这么费力究竟是何故?”
他话音微顿,眸色陡然一亮,
“除非是为了达到某种谋算,万不能让人知晓柳韵姑娘的尸身已然受损的事实。”
诗沅眼神在瞬间变冷,带着彻骨的杀意,垂于身侧的手因情绪起伏,而微微攥起,
“损尸身,燃尸魂,断转世投胎之生机,此为噬魂术。”
“噬魂?”
空寂抬眸看向棺椁内的血迹,双眸微微一沉,“如此这般心狠手辣,只怕不是因仇怨一事。”
诗沅想起那人万分紧张着柳韵尸身以及魂魄的模样,冷声道,“若是仅仅因仇怨一事,在幻境中那人便可借我之手,断了柳韵转生之机,岂非更为干脆。她这般,也只能是另有所谋算,才会如此颇费心机。”
“诗沅姑娘,可有了追查的方向?”
诗沅闻言,沉下脸来,眸色冷厉,“暂且不知。”
“但这人所知高等咒术颇多,想必背后有着更深的牵扯。”
诗沅眼神闪了闪,侧首看向一侧的男子,“你可知这永安城周围有何处是整日不见阳光,为常年背阴之地?”
“姑娘是指……”
“那人虽占了柳韵身子,却因携带着柳韵魂魄,必不能现于阳光下,必会寻一处地方,暂时躲避。”
空寂敛下眸子,深邃的眸中闪过一抹深思,“我之所以游历至这永安城,只因听闻此城外有一处凶险非常,凶灵恶兽尤为多,常有人误入,因此殒命,亦扰的周围村民不得安生。本意想去调查一番,却在途中惊觉此处有异……不过,如此想来那应是姑娘所寻之处。”
“此处在哪?”
“城外十里,幽兰谷。”
诗沅微微一顿,开口道,“那便去此处。”
话落,诗沅便欲起身,却被人唤住,
“诗沅姑娘,等等。”
“还有何事?”
她不解侧首望去,却在瞧清男子掌间一物时,眼底闪过轻微的诧色,“这是……?”
空寂走上前,将掌间竹子样式的木簪递在女子眼前,
“这木簪是我方才在院中巡视时,偶然捡到的。想来应是诗沅姑娘昨夜打斗间不经意掉落的。暂时无法为姑娘重新买一支,便用术法简单修补了一下,还有些裂纹,但不仔细瞧应是瞧不出分别的。”
微风拂过,诗沅散落在身后的青丝,被风携着,发尾落在男子洁白的衣衫之上,又随之滑落,落在他掌间。
空寂五指略微瑟缩了一瞬,瞧着身前人并无任何反应,眸中闪过一抹异色,却是笑着收回了手,“现在瞧来,这簪子在阳光下还是有着明显裂痕的,还是待我回去再好好修习这补物之术,到时再赔姑娘一个完好无损的罢。”
诗沅略微怔住一瞬,拒绝的话在嘴边,却是转了个话音,“为何要为我修补簪子?”
空寂收手的动作微顿,垂眸看向女子,面上的轻柔之色凝在眼底,“只是想着姑娘可能需要罢了。”
“你是说我如今这般很是疯癫,不可见人吗?”
空寂听清她话中之意,忙道,“诗沅姑娘误会了,我不过是瞧着这秋风时常拂乱姑娘的发丝,猜想姑娘应是有何不便之处,便有此举动。”
诗沅闻言,清澈灵动的眸子微动,“那你现在这般,是不打算给我了?”
空寂顺着她的视线垂首望去,眸子陡然亮了亮,将簪子重新递至诗沅面前,“既是姑娘之物,自是要交予姑娘的。”
诗沅伸手接过,凝眸盯着掌心那木簪,轻声道,“多谢。”
空寂闻声,盯着身前女子将乌发用木簪简单挽起,映出女子鹅蛋似的脸颊,温声道,“只要能帮到姑娘便好。”
诗沅一双寒星似的眼眸微微一滞,抬眸时,却措不及防撞进了一双含笑的眸子。
那双桃花眸中泛着灿若琉璃般的光芒,竟好似比那日光还要耀眼几分。
日光下,秋风中,拂动了谁的心弦,谁可知?
诗沅这次未错开他的视线,只是迎上那道深邃的目光,轻声道,“你可知人界中人唤我什么?”
空寂微愣,却是诚实答道,“不知。”
“无心鬼”
诗沅面无表情,自顾自答道,“只因厉鬼本无心,亦是无情,所以被人唤做无心鬼。”
“所以,你应知晓我这人一贯是不识抬举的,若你接下来有何错漏之处,我仍不会记挂你的好处,下手绝不留情。以后,你无需待我如此,也无需将心力放于这等微末小事之上,因我从不会感激。”
诗沅瞧着身前男子眸中笑意渐渐消失,转而被一片沉寂所替代。
她心中自方才接过那木簪开始,那股便没来由的不安反而慢慢减退,
这时,只听男子的声音传来,
“姑娘,可是在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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