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放松过后柯巫的精神状态确实好多了。

离开音乐厅时灯光全然熄灭，唯独霍闪为她照亮离开的路，一人一球，谁都不会孤单。

柯巫从来没有深究过霍闪的来历，霍闪也没有提过，但柯巫能感觉，很多时候霍闪产出的电流，磁场变动，细微地对她试探感知，她能感觉到。

不是她说不许感知我，霍闪就能做到完全不。

脑域内外的电信号磁场都是交流，即使不对话，只要他们在同一空间，就会无意识做出你能感觉我，我能看见你。

因此，柯巫很早之前就觉察出霍闪隐藏的悲孤感，难以形容这种感觉，柯巫自己都失去了很多情感神经，她觉得，大概是静静待在宏大无边的宇宙中找不到自我的一种悲伤与孤寂。

大概是在那场大地磁暴的初遇时，最初用磁电交流，在还没有霍闪这个名字前，她看到这颗电磁球漫无目的地漂流。

没有目的，没有终点，只是漂流，他可以去任何地方，自由而流离失所。

霍闪存在了多久，这是柯巫很好奇的一个事情，外来生命体的寿命无法用普通的数字衡量，无法用正常的时间流速测算。

她怀疑，霍闪可能存活了几千万年。

追逐她，跟随她，是霍闪不想单独的选择。

而接受外来生命体陪伴的柯巫，做出这个选择的原因应该和他一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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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恢复点活力，柯巫就切换了人类网络，接取几个随机简单的社会任务。

中心城下着一场小雨，委托任务有不少需要送伞的，不过这些简单任务被派送给社会机器人，轮不到她来。

为了避免自己对任务产生反感心理，柯巫在界面上下翻找好一阵，在委托界面找了些救助流浪动物，送温暖食物等等的委托，毕竟是偏冷的雨天，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死在这场雨里。

柯巫随便接取了一个救助爬上树的小猫任务，地点离她不远，只有几百米。

任务附图一张，大树上趴着只瑟瑟发抖的小黄猫，看着可怜极了。

柯巫提速，几个闪身残影五分钟内赶到了现场，孤零零一棵大树，五米高的树杈上窝着惨叫的猫咪，提交委托任务的人不见踪影。

任务只说了救下流浪动物，没说后续，柯巫目测从地面到猫咪的距离，她至少要爬四米才能接到猫。

柯巫在脑域中搜索附近悬浮载具，智能地图蹦出提示——

【附近1千米禁止悬浮载具通行哦！】

柯巫：“......”

这树是非爬不可了？

“喵喵！喵！”小黄猫在树杈的一个鸟窝里朝柯巫叫个不停，似乎嗅到安全的味道，“喵喵喵喵！”

“别叫了，听不懂。”柯巫说着扣了扣手腕处的机壳，纳米丝还有一些，用来当绳索的话很可能会勒断树枝，柯巫想了下，侧头看霍闪：“猫看得到你？”

霍闪亮了亮：“你发现了。”

“我说怎么一直朝我叫，”柯巫无奈，“你去哄它跳下来，我接着它。”

霍闪：“不爬树吗？”

柯巫：“不擅长，我在下面接着更有优势。”

霍闪：“它同样听不懂我说话。”

柯巫：“无所谓，它能发现你就好，你逗逗它，让它往我这跳。”

霍闪只好晃晃飘飘地绕到小黄猫附近，猫见他靠近叫的更欢了，仿佛发现了新奇玩具，本来畏畏缩缩地竟然从空巢中站了起来。

树下，柯巫笑眯眯地抱着手臂，目光紧缩在猫咪身上。

实际上，霍闪挺想看柯巫爬树的，没想到没看成，反倒还要他出动来当诱饵？

“喵喵喵！”小黄猫用前爪挠了挠脸，晃了晃尾巴，“喵喵！”

电磁球体内激起细微电流，滋啦几声，霍闪不知触动了什么生物磁场，小黄猫表现得更欢快，在空鸟巢来回蹦跶。

就在这刻，霍闪激出一道电流打中鸟巢，空巢承托不起小黄猫的重量，摇摇欲坠地晃动几下。

小黄猫受到惊吓，蹦跶的又乱又慌，空巢就在此刻倾斜，猫与巢分离从树枝间隙落下，尖锐刺耳的猫叫声响起，柯巫看准时机，一个瞬身来到树下踩中树干当助力，借着轻盈机体向上跳跃起一个高度，双手恰好在猫咪落下的位置稳稳接住了它。

“喵！！”

小黄猫惊魂未定，被柯巫托在手里没忍住挠了两爪子，皮肤层瞬间被勾破了两条划痕，柯巫拎着小猫后颈，盯着它嚣张地说：“你这是什么态度，我可是救了你的。”

“不蹭蹭我就算了，还挠我？”

柯巫戳着小黄猫脑壳问罪，霍闪飘回她身旁，还没说一句话，急促地脚步声传来，柯巫往声音方向看去，是一个小女孩捧着白纸画本，气喘吁吁地跑到柯巫面前。

“姐，姐姐，你刚才好帅啊！”穿着小花裙扎了两根短辫子的女孩看着有七八岁，她双眼亮晶晶地，边喘气边说，“我也想像姐姐那样飞起来！好酷。”

柯巫被夸得有点懵，她拎猫的动作换成抱着猫，“啊，还好，你以后也可以。”

“我们最近要做一个社会学习任务，就是找到自己最喜欢的一个人，画下来然后让她签名，姐姐可以给我签个名吗！？”小女孩捧着脸眨巴眨巴水灵灵的大眼睛。

说实话，柯巫可以一刀八个辐射异人，但面对这种可爱乖巧的小女孩居然手足无措了，她手里还抱着猫，就应下了：“这样吗，当然可以，签哪里？额不过，你还要把我画下来？”

小女孩忙不迭把一支黑笔递给柯巫，干净洁白的纸张展开，她期待地看着柯巫：“我等下回家找到画笔就画姐姐！”

柯巫握着黑笔，笔尖点在了纸张上，只在这瞬间，霍闪突然在脑域中提醒柯巫。

“陆桑一在附近。”

柯巫身体顿了顿：“他在附近做什么？”

犹豫的瞬间，柯巫对上了小女孩的双眼，迟疑的笔尖在纸张上留下了墨痕，没多停顿，柯巫控制着自己的手签写下了僵硬工整的两个字。

“谢谢姐姐！”小女孩道谢后跑远，对柯巫怀里的猫视而不见。

签字时，小女孩嘴角的笑完美的卡在了一个弧度，逻辑语气都完美得无可挑剔。

柯巫若有所思地捋了捋猫的脊背，“跟过去看看。”

她不方便直接过去，那样太明显了。

霍闪跟在小女孩身后，逐渐升高，电磁球在大树枝叶遮掩间，看到了坐在不远处长椅上的陆桑一。

小女孩离开了柯巫的视线范围，她来到陆桑一面前，将手里的画本递给他，天真烂漫地笑容不曾放下过，她歪着头向陆桑一邀功：

“您指派的任务已完成，请支付信用点哦！”

金钱音效响起，陆桑一支付了信用点，小女孩提着裙子向他礼貌致谢。

他在医院没待多久就擅自出来了，总归是死不了的，算不上大毛病，身边人总是动不动就把他往医院送的行为该改一改。

手上是干净的画本纸张，黑色墨迹突兀的点在起笔位置，“极夜”两个大字写在白纸上，细雨缓缓飘落，打湿了白纸，却没打湿这两个字。

陆桑一抬起头，眼中落入雨丝，激起一层浅浅的波澜，他眼眶渐渐泛红，是被雨蛰痛了，远处那道白色身影渐行渐远，他视野模糊，看着她消失在眼前。

-

霍闪回到柯巫身边时，小黄猫跑到别的地方去了。

委托任务完成，柯巫账户多了100信用点，她踱步往下个委托任务那去，慢慢悠悠地像是在散步。

霍闪回来说：“他走了。”

虽然刚才那个小女孩是个仿生人，但她亮晶晶的眼睛让柯巫觉得很治愈，心情都好了不少，思维开始运转。

柯巫：“你觉得他为什么这么做？”

“很难推测原因，”霍闪说，“这位陆科长或许发现了我们的秘密。”

柯巫挑眉，带着逗弄的语气：“我们有什么秘密？”

“你，我，”霍闪想了想，“都不是他们眼中的正常人。”

“难道在李恒家，他没有昏迷？”

柯巫走在湿漉漉的人行道上，思考自己哪里暴露了，“连吉栗都没有敏锐到这种地步，他有点可怕，如果被发现秘密，我宁愿第一个发现的人是吉栗，那才最正常，最符合逻辑。”

“如果他跳过吉栗，仅凭几面认出我，或是你，可能性不太大，”柯巫分析道，“他要的是我的笔迹，是想从我写出的东西里找出什么？”

霍闪提醒：“在李恒家的书房时，你和他通过“文字”方式交流，是不是那时候引起他的注意了？”

“很可能是，”柯巫点头，颇为欣赏地朝霍闪投去了一眼，“当时我不知道他是陆桑一，我的做法和思路都太符合人了，哪怕我当时傻一点，掀翻桌子，他都可能不会再来试探我。”

“对，陆桑一在试探我。”

柯巫越说神情越严肃：“通过对比笔迹，我的思维方式，我的选择，来判断我是否觉醒？他是怀疑我觉醒了吗？不然说不通啊。”

霍闪：“要不要监视关注他。”

柯巫沉思许久：“不，还是不要了，我们不知道纠察局的内幕，贸然行动可能会引起麻烦。既然他没有过分的举止，那就先按兵不动。”

霍闪重复学话：“按兵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