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做了几个委托任务,再加上陆桑一的小插曲,柯巫的思维开始运转。
她站在一处人群车流较多的路段,背靠墙边,目光放空,脑域内栖息的意识活跃起来。
目前陆桑一在试探柯巫,最大的可能性就是怀疑仿生人觉醒,伪装与否都不重要了,柯巫仅见过他几面,但却出奇的能猜到他的想法。
在李恒家那些短暂的接触,是柯巫迄今为止在正常人面前暴露出最多的,人一旦产生怀疑的种子,就收不回去了。
柯巫觉得,再怎么伪装都只会让陆桑一认为她在掩饰,怀疑更深,这样还不如她维持现状,只要陆桑一没证据,他没办法拿柯巫怎样。
毕竟她现在是不死科技总部的研发产物,陆桑一隶属的纠察局属于庭国,其中牵连的人很多,他不会贸然对她下手,除非掌握证据。
可以暂时不管他,只要陆桑一不掀翻桌子,他们还能维持表面的和平。
悬浮车在空中飞过,大大小小的全系广告和机器人维护秩序交通的声音交杂,人们交谈着最近的新闻。
柯巫就在这样的环境中分析未来。
她最近得到的线索太多,足足缓了两天她才劝说好摆烂的心,正视所有问题。
在李恒幻境里柯巫见到了一位自称先知的人,没记错的话,现在是科技时代,柯巫抬头看向远处的悬浮载具,又果断拆开了自己的手臂重新安装回去。
是的,是科技时代。
如果只是单纯的被先知忽悠一通,再看到所谓的“未来”,她完全可以把发生的所有事情归类“幻境”中的一部分。
问题就在于,先知曾经附体牧辽,试图杀死睡眠舱中的她,通过不知名手段监视她。
柯巫忽然顿住,睡眠舱那会儿,她接触过全息梦,还在里面走了一圈,这很容易让人联想到——
李恒的幻境难道是全息梦中的一种!?
之前在衡定,柯巫没找到关于全息梦的线索,只知道这是个很热门的游戏,具体公司地址是保密的,柯巫是无疑闯入李恒幻境的,这会不会和那游戏公司有关系?
一次是巧合,两次就是线索了。
她得想办法找找这游戏公司在哪,或者主动试试进入全息梦游戏,顺着网线摸过去。
这两件事捋清楚了,陆桑一危险在于柯巫的身份,而先知和全息梦则是柯巫最接近自己身份的方向。
目前而言,全息梦中出现了辐射病,杜风伊,纪朗,玉祁,还有一个学生团队,这些人都和科研基地有关,柯巫要慢慢摸索,这里面包含的内容太庞大,极夜的脑域指定转不过来,柯巫也需要消耗精力去接受。
没想到走到现在,柯巫竟然脆弱至此,连接受现实都成了一种消耗极大的事情。
李恒对她的影响太深了,才短短几小时就过了一生。
除了这两件事外,今天许玉带她单独见总部CEO,两人交谈完全不避讳她,也可能机器人没必要避讳,柯巫对他们说的遗迹,能源这些事情完全不关心,即使能源耗尽,跟她没半毛钱关系。
柯巫在意的是他们提到的纪朗教授,这个人曾经是李恒的上司,还参与了武斗系列研发,是个很重要的角色,想办法接触一下,说不定能知道点研发内幕。
第三件事。
觉醒世界柯巫还得去和苏台周旋,她一时半会想不出怎么糊弄他,他们这么执着于杀死入侵者是为什么呢,就没点缓和的余地?
没记错的话,最初牧辽他们是想吸纳武斗系列为自己人的。
柯巫有个大胆的熟练想法,如果她去回复苏台说,入侵者就是武斗系列其中一人,那个人她觉醒了,苏台会作何反应,他背后掌管整个觉醒世界的人又会做出什么举动?
柯巫不由得想到很多种场面,嘴角慢慢上扬。
初次登入她是为了知道觉醒派的存在,二次登入纯是想看看其他世界,她的想法时而谨慎时而极端,让人捉摸不透。
而这次,她准备主动出击。
柯巫几乎可以想象苏台背后的主使,费劲力气想招揽武斗系列为自己人,结果失败,没想到绕了一圈武斗系列自己觉醒找到家门口。
这不是天大的惊喜吗?
不过,柯巫不确定觉醒世界里的那些数据人是否有人类的敏感,面对天降惊喜除了惊喜之外,是否会产生一丝质疑与担忧。
很正常,主动出击往往都与风险相伴。
第三件麻烦事暂定这个解决方案,除此之外就是一些微不足道的抹杀李复如备份意识等等小麻烦。
这些事目前为止和柯巫紧密关联的棘手事件,而在这之外,她一定要知道谭清露的背景和目的。
所有线团都被柯巫一一理顺,她放松地伸了个懒腰。
霍闪见状出声:“可以打扰你了吗?”
“你已经在打扰了。”柯巫理所当然地说。
电磁球不明白地闪烁着,没注意柯巫逗完他之后的笑意。
-
嘀嘀。
密码门应声而开,智能灯亮起暖黄灯光,陆桑一外套搭在衣架上,雨水滑落外套在地板上凝聚出一小片水渍。
他坐在落地窗前,展开那本从李恒家带出的红皮书,书页其他文字都是印上去的,只有他撕下的那两页是手写笔迹,带着鲜明的个人特色。
空着的手拿出胸前一张微湿的纸张,因为沾了雨水纸质偏软,他回来的时候把纸折了两下,贴在衬衣的口袋里放。
现在衬衣吸收了纸上的潮湿,黏着他胸前的皮肤,那里是最靠近心脏的位置。
潮湿的纸被展开后软软的贴着桌子,极夜两个大字被水洇开了些。
陆桑一的手指不断摩挲潮湿的纸面。
许久之后,他又拿出书房抽屉里的一本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地写了很多字,都是关于研究的。
这些字他看过无数次,甚至是临摹,每一笔一划都像刀子刻在心脏上,早已无法忘却,但他要看到证据,才敢让自己相信。
纸条上写着简简单单的一排字,陆桑一弓着腰,半趴在桌上,像在研究古文字般,一撇一捺,一点一横地按照偏旁部首的去寻找,每个转折间熟悉的停顿都令陆桑一无比确信。
他压抑着自己的情绪,表情冷静,但偶尔抽动的脸颊皮肉,和绷紧的下颌都说明了,陆桑一不平静,他内心掀起了一场惊涛骇浪。
该如何解释这一切。
巧合,会巧合到这种地步吗?
不是巧合,那究竟是怎么回事?
-
陆桑一彻夜未眠。
熬到天微微亮的时候,他换了身衣服穿戴整齐,出门前对镜自照,眼袋沉重地拖着锐利的眼睛,他丝毫不在意这些疲惫,转身离开住处。
落地窗前的桌上仍然摆着昨夜那些东西,只有房间主人知道它们的含义与重要性。
雨后的清晨格外清冷,陆桑一来到住所附近的花店。
花店外多数摆着全息永生花,一小块电子屏上开着乱人眼的霓虹花,从花苞到花谢时刻生长,老板偶尔会采摘真鲜花来贩卖,买的人不多,陆桑一就是那不多人中的其中一个。
他依照惯例在买了束鲜花,带着雨水的百合花出奇地和和陆桑一气质相近。
老板抽出包装纸,包裹鲜花的同时时和他闲聊:“你最近怎么经常买百合花?之前好像三个月才见你一次,这还不到半个月,就买两次啦?”
陆桑一没有找借口敷衍,他抿唇浅笑,很淡地笑意稀释了平时的锋芒:“最近比较想她,就多去看看。”
“哦哦,唉......”
没在意花店老板的惋惜表情,陆桑一拿着花驱车一个小时左右,到了偏僻静孤寂的地方,将车停放好,他拿出那束百合花,朝着目的地走去。
不远处有石柱撑起一块高大的牌匾——陵园。
青苔生长在每个石块缝隙间,雨天路滑,他走得很慢很小心,绵绵细雨又在下,陆桑一习惯了不带伞,雨也拿他无可奈何。
绕过几排墓碑,陆桑一来到熟悉的墓碑前,百合花被轻柔地倚着墓碑放,像是陪着墓碑主人,陆桑一静静站在雨里,看着墓碑上的一小块照片。
照片里的人淡漠地看着他,不会动,不会笑。
“你冷吗?”他喃喃道。
现在的时代已经不会有人建造石头墓碑了,多数是虚幻的全息投影墓碑林。
陆桑一很久之前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找到了这家还在进行制作墓碑和墓园的公司,墓园在外城区的郊区,有守墓人有山林有松鼠,睡在这的人不会孤单。
孤傲的人低下他的头颅,哀戚凝成雨丝不断下着,落在他发间,打湿眼睛。
这个点来陵园的人很少,向下的台阶上有位年迈的老人慢慢走着,她看到陆桑一时愣了愣,扶好自己的老花镜仔细看他。
“是你啊,你今年来了很多次呢。”
陆桑一的发梢在滴水,“嗯,我来看朋友。”
“真好啊,想她了就常来看,别像我一样,不知道还能来几回,最近格外的想她呢。”老奶奶念念叨叨地走远了。
“我也是。”
陆桑一魔怔似的不停说着,他不知道在说给谁听,谁又会听见。
“我很想她,想见她,想和她说话,想看她笑,想告诉她我撑不下去了......”
没有人回应,墓碑上的人眸光永远不会柔和下来看他。
她不在这里,这只是一个冰冷的载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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