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乞求我的哥哥将我埋葬在大海里。”

“我也可以选择和我的先祖们葬在一起。”

“但我不想再做个乖孩子了。”

“让我做个自由的孤魂吧。没有依靠，没有方向……在无边无际的大海里，永世沉眠。”

寂静的黑暗的大海边，小妖怪坐在一块礁石上，她的面前没有人，也没有动物，什么都没有。

她目视前方，眼睛闪烁着像月亮一样的光，只是隐隐泛着绿，若是远看颇有些渗人。近看，只觉得那双眼睛像最昂贵的绿宝石，美极了。

她疑惑地歪歪头，“在妖怪的世界里，只有强者才敢独行，弱者独行是会被欺负的。你看起来不是很厉害的人类，做个孤魂野鬼，你不怕吗？”

柔柔的嗓音响起：“我怕被欺负，我从来不是一个胆子大的人，哥哥总是为我操碎了心。”

“但我更怕生前死后，同样孤寂。”她幽幽地叹息，话音很长很长，很重很重。

小妖怪感觉到了烦人的燥意，她带来了她不喜欢的忧伤。

“一只魂不是很孤寂吗？大海很大很大的，大到你们人类所想象不到。”只有小妖怪知道，大海的最深处连接着另一个庞大的世界。

那是她的家，她的来处。

那里远不是人类所能够理解和踏足的。

“小妖怪，你不懂。”

“不是一个人才孤寂。是你活着，抬眼一看，四面都是墙才孤寂。”

小妖怪不懂，她现在听完了也觉得不懂。她的一族自诞生起，都是独行，她很骄傲，因为在妖怪的世界，只有强者才配独行！

她从来不懂什么是孤寂，因为她放眼一看，她的世界全是自己，有什么好孤寂的呢？

但她很欣赏这个弱小人类的选择。

“你为自己寻了一个好去处。”

“谢谢……”细细的温柔的嗓音带着几分愉悦的感激，“请帮我向我的哥哥说一声谢谢，并请他保重身体。还有……还有告诉他，他的妻子……算了。”

小妖怪是个负责任的性子，她追问道：“他的妻子怎么了？”她有些兴奋。

她想起了，从人类电视盒子里看到的八点档狗血剧，这里面一定有了不得的大秘密！

声音犹豫道：“我不知道该不该干涉哥哥的人生，哥哥……他是个好人，他是个非常好的人，善良正直有原则，而且很勤劳，他不应该受到那样的对待，他应该有得知真相的权利。”

“但我……我无法确定我看到的就是真相，我不知道哥哥究竟知道不知道，我不知道他和嫂嫂之间有什么问题。如果我贸然地告诉他真相，会不会破坏他的人生，让他本来平静的生活陷入混乱。”

“哥哥，他已经失去我了，他不能够再失去最后一个所爱之人。”

“如果是真的怎么办？生活在谎言里的人不会幸福的。”

小妖怪想起了人类电视剧里的台词，她一本正经地劝说道。

那女孩的声音不知怎么的，忽然笑了出来。

她只是觉得这只小妖怪很可爱，她说话太可爱了。像一只未成年的小妖怪，带着浓重的奶气，却非要装很厉害的成熟大人。

“你几岁？”

小妖怪竖起了眉毛，本能地握住了小软腰上的小肥肉。“你问什么？”

“没有……只是想知道妖怪大人，您几岁了？”

小妖怪得意道：“我诞生的时候，你祖宗都没生呢，你说我几岁了？”

小妖怪这话也没错啦，她诞生的时候，可能这个人类社会还不是现在的模样，可那时候她只是身体诞生了，要说她的意识诞生。

还得是前几月。

所以她是个彻头彻尾的幼崽。

但小妖怪坚决不承认自己的幼小，人类世界都是以身体诞生论年龄的，那现在已经进入人类世界的她，当个人类祖宗总没有问题吧？

女孩沉默了会儿，说道：“我那天，看到了嫂嫂和另一个男人在一起，上了他的车，回来时也是同一个人送她回来的。我不能说服自己，他只是个网约车司机。”

“后来，我的同学告诉我，她在一家高级餐厅也看到了我的嫂嫂，她和一个男人在约会。”

“那个男人不是我的哥哥，那天我哥哥在公司加班。”

“嫂嫂她有数不清的衣服鞋子包包，哥哥赚的大部分钱都交给她了，她挥霍无度，可是只要哥哥爱她，只要她也能够回以相同的心意，这都不算什么。我们都心甘情愿为所爱之人付出所有。”

“但是，背叛不可饶恕。”温柔的嗓音尾音带着一丝狠意。

小妖怪欣赏地说：“如果你在大海里，遇见了欺负你的魂，或者什么大鲨鱼，什么大怪兽，你就这样发狠地去咬它，狠狠地咬过去。它就不敢欺负你了。”

小妖怪觉得自己真是善良，还要教导一只人类魂怎么去生活。

女孩笑道：“好的，谢谢您，妖怪大人。”

“如果方便的话，请您不要立刻告诉我哥哥这个消息，我不想要破坏他的生活。我知道这个会给您带来许许多多的麻烦。比起一句话就能做完的事，您还要更麻烦些……但是……”

小妖怪奶声地打断道：“我知道了。不麻烦的。”

她最喜欢看戏了，看戏的同时，还能够导演剧情，可太刺激了！

女孩感激地告了别，一道光晕没入了小妖怪的体内。

礁石上，小妖怪满足地叹息，短短胖胖的小手摸摸自己的肚子。

小妖怪自从意识诞生之后，总有一股极度饥饿的感觉，她尝试过吃人类的食物，吃油腻的鸡肉鸭肉猪肉，吃蔬菜吃树上的果子，甚至生吞过地里的一只田鼠。

但她无论如何都吃不饱。

转机就在前些日，小妖怪遇见了一个令人厌烦的人类，那个人类壮如牛，浑身散发着恶臭的味道，有小妖怪闻不明白的烟臭味、酒味、汗臭味，还有许久不曾洗澡的恶臭味。

当时他正将一个人类婴孩，高高地举起，要摔到地上。

小妖怪厌烦地冲过去，将那个人教训了一顿。

然后小妖怪就感觉到了一股令她满足的饱腹感，尽管只是一瞬间，没多久又饿了。

但小妖怪由此却琢磨出了一个填饱肚子的好机会。

那就是揍人。

揍那些灵魂散发着恶臭味的人类。

刚才那个瘦小的人类女孩并不是她的雇主，是她碰巧在这片大海遇到的孤独弱小的灵魂。

小妖怪只是顺便倾听了她，顺手帮她解决一桩八卦。

小妖怪惊喜的是，这个弱小的灵魂，当真慷慨，只是这样，也能从她那里得到一点馈赠。

这是什么缘故，小妖怪不太懂，对于不懂的事情，小妖怪就不纠缠了，她满足地叹息。

然后笨拙地跳下了礁石。

紧接着沙滩上出现一团像火一样的光，看不清火里面包裹着什么，它便没入了沙滩的地底。

夜间。

北城警局刑警大队第三大队的办公室里，面容严肃的英俊男人对着桌上的一大堆卷宗、证据、证词，逐一看过。

他面前还站了好几个人，都是北城刑警队第三大队的成员，每一个人都丧丧地垂着脑袋，有时偷偷抬头看眼他。

半晌，男人皱了皱眉头。

他们绷紧了骨头，吸进一口气，不敢呼出去。

沈沧冷冽问道：“监控没法恢复？除了苏澜外，没有任何目击证人？”

“苏澜的证词，除了长卷发，女孩，一米六左右身高，不到百斤，打伞，没有其他任何有价值的信息？”

“查了这么久，你们就得到了连三岁小孩去查，都可以得到的表面信息？”

“老大。不是我们不愿意去查，也不是我们不用心……苏澜是个商人，他太滑不溜秋了，从他嘴巴里套不出什么话来。”

“老大我倒是觉得苏总已经把话都说明白了，大晚上的他近视，看不清很正常吧？”

“苏澜近视？谁说的？有证据吗？”沈沧质问。

“他说的……”

“去医院调取档案，看看苏澜的体检报告，是否真的近视。”

“老大，苏家的私人医院才有苏澜的档案，我们查不到的。”

“拿调查证去盖章！去查！”

沈沧揉了揉太阳穴。太久没有发生过重大案件，以至于本该最敏锐警觉的警察，都快养成了温室花朵。

时间不早，“花朵们”都回家休息，沈沧重新拿起了苏澜的证词看。

从表面上看，苏澜提供的证词几乎没有任何用处，长卷发？可以是戴假发用来混淆视线，一米六的身高也能用增高鞋来改变。

因此可以将这人暂且定义为“150—160”之间的身高，因为内增高通常不超过十公分，再高便会异常了。

从所有特征看，这人多半是个女孩，但沈沧仍然保留对方伪装的可能性。

再读这份证词，沈沧盯住了两句话：“但我没有办法保证她就是凶手，她也许只是个路人。”

“她看起来弱不禁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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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