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节哨兵五感程度这件事过分私密，如若不是关系亲密，直接触碰进行调整有些太不礼貌。

膝盖处的布料因为匍匐在地，磨得有些泛白，陆寻凛看见后问他：“需不需要我帮忙调整你的触觉？”

岑宁兮愣愣，随后伸出自己的手：“好啊，麻烦了。”

五指被黑色的布带缠绕包裹，衬得人肤色更白。

眸子暗暗，陆寻凛伸手去碰岑宁兮的掌心，指尖堪堪擦过掌心的那截护腕，温热的，沾过他自己的体温，再带到岑宁兮身上。

向导放出自己的精神触手，精神力柔和地沿着岑宁兮的手臂向上缠绕，周身的炎热空气被驱走，几日里军训带来的疲劳也得到缓解。

陆寻凛开口道：“触觉下降五。”

岑宁兮发现，陆寻凛眼睛里暗含的那点蓝色，似乎更深了点。

磕压蹭破造成的疼痛得到缓解，岑宁兮用左手掐了一下自己的右手背，疼痛感没有之前的那么明显。

“你们在做什么？”骆辞珉察觉到这里的精神力波动，迅速走了过来。

角雕落在他肩头，精神体看着坐在地上的岑宁兮抖抖翅膀，想要和人亲昵却不敢主动。

收回了自己的精神触手，陆寻凛起身，和骆辞珉对视，不叫自己落在下方位置。

表情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陆寻凛只是微微扬了下眉毛：“有事？”

反应落后于陆寻凛，岑宁兮手撑着地，想要站起来。

陆寻凛适时弯腰伸手，好让岑宁兮抓着自己，更容易站起来。

“谢谢。”岑宁兮站在陆寻凛的身旁，拍拍自己沾了人造草坪上灰尘的手。

等扶正自己的帽子后，岑宁兮抬头，再对骆辞珉说：“他刚刚在帮我调整触觉。”

皱着眉，骆辞珉刚想和岑宁兮说些什么，却瞧见他举起来对着自己，带着红痕的手。

是刚刚训练匍匐前进时留下的。

哨兵的五感远超普通人，所接收的信息数目庞大，积压在精神图景之中，其中混杂着有害的垃圾信息，需要向导进行疏导处理，才不会反噬自身。

角雕拍拍翅膀，眼中流露的情绪带着愧疚，尚未说出口的话被骆辞珉咽下，总教练吹响哨音，所有人起身保持军姿站立，看向主席台。

“训练继续！”

肩膀上的精神体化作粒子回到图景之中，骆辞珉回到队伍前方，整队训练。

没有再继续做匍匐前进，换了走正步的训练。

前排的人蹲下好让后方人看到教官的动作示范，陆寻凛歪头，和岑宁兮咬耳朵：“你朋友的脾气好像不太好。”

手交叠着背在身后，岑宁兮帮骆辞珉说话：“其实……还行。”

眉毛上挑，陆寻凛没有再说别的什么。

正步动作示范结束，前面蹲着的人站了起来。

一排一排走，口令自己喊，骆辞珉盯着学生们的动作，在结束后提出问题。

前排的人渐少，很快就到岑宁兮他们。

骆辞珉拉长了声音，发布开始的指令。

余光和旁边人对齐，到头立正稍息再向后转，岑宁兮微微喘着气，自己中途好像走错了一拍。

眼神追着骆辞珉，看他踱着步往自己这方走来，岑宁兮以为是他来批评自己，贴着裤缝的手更加用力并拢。

微微扬头，岑宁兮紧张地抿着嘴唇。

骆辞珉在陆寻凛面前站定，眯起眼睛问他：“这是你的位置吗？”

陆寻凛同他对视，气势不输分毫：“报告，这几日请假，刚刚归队。”

骆辞珉上下打量他，问：“生病了？”

陆寻凛纠正他的说法：“做科研。”

颇为意外的答复，骆辞珉把手背在身后，一下一下的慢慢点头：“嗯，好，做科研，不错。”

骆辞珉的语气里的不善并未藏着，岑宁兮也听了出来。

皱眉，不明白骆辞珉为什么要针对陆寻凛，岑宁兮开口帮陆寻凛说话：“报告教官，他就是站我旁边的。”

整个营的人都在看着他们，骆辞珉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不愉，转过身去，声音沙哑：“下一排，继续。”

陆寻凛再一次对岑宁兮说：“你朋友的脾气不太好。”

这一次岑宁兮没有再反驳，看着骆辞珉的背影，咬住牙：“你说得对。”

训练结束后惯常是总教官的讲话，明天上午要举行开学典礼，叮嘱大家穿自己的衣服就好，不要忘记佩戴校徽，等到下午再继续训练。

岑宁兮捏着自己的手腕看，忽然想起自己和陆寻凛还没有加上的联系方式。

用手肘碰碰陆寻凛，岑宁兮打开自己的光脑，清清嗓子，说：“加个好友？”

陆寻凛偏头看他，左手腕上的光脑亮了起来，抬手就和岑宁兮右手上的光脑碰在一起。

交友软件推出的添加好友方式之一，在双方用户同时打开添加联系人功能时，手腕上的光脑触碰在一起，好友即刻添加完毕，实用的同时也增加了不少的趣味性。

光幕上有新的消息出现，“用户L和您成为新的好友”。

陆寻凛说：“好了。”

给人把备注从ID改成姓名，岑宁兮看他的头像，一只虎鲸看着计算机，用鱼鳍在键盘上打字。

想到陆寻凛的专业和精神体，岑宁兮忍不住笑：“哪找的头像？是你自己的写实吧。”

陆寻凛刚想说些什么，总教官的讲话在此时结束，宣布道：“好了，解散！”

岑宁兮点开陆寻凛的头像，放大来看，发散思维：“给它戴个防蓝光眼镜吧，旁边的桌子上再放个眼药水，一直盯着计算机屏幕眼睛好累。”

听见了岑宁兮小声说的话，唇角上扬了一点，陆寻凛说：“行。”

组里的事情还有一点需要收尾，陆寻凛和岑宁兮说了再见，就一个人离开。

岑宁兮就往自己和时垣约好的地方走，去食堂吃饭再一起回宿舍。

手腕上的光脑震动，骆辞珉发了消息问他的手有没有什么问题。

停住脚步，岑宁兮回过头来，看距离自己只有三米的骆辞珉，有些无奈：“这么近都要发消息？”

骆辞珉只是看着他，不说话。

“正常训练的磕碰而已，大家都有。”岑宁兮走过去在骆辞珉面前站定，推了下骆辞珉的肩膀，示意他别放在心上，“怎么来运明做军训教官了？都不和我提前说一声，准备给我一个惊喜吗？”

陆寻凛给的那双护腕还戴在岑宁兮的手上，骆辞珉盯着他的手，黑色看着刺目，没有接下岑宁兮的话。

以为是他看着护腕以为自己手出了什么事情，岑宁兮举起自己的手解释：“这是我朋友的护腕，借给我垫垫手。”

岑宁兮的身上还沾着另一个向导的精神力，带着海盐的味道，让骆辞珉觉得有些太不舒服。

骆辞珉直直看向岑宁兮：“让你精神体不受控制的人是他，对吗？”

明明是问句，但岑宁兮听见了和陈述句一般的笃定。

“啊，啊？”正午的温度顺着地表往人身上爬，岑宁兮对上骆辞珉的眼睛，做出承认不是什么困难事情，岑宁兮给出自己的回答，“对，是他。”

骆辞珉试探性开口：“那你要去医院——”

“我没有生病。”岑宁兮开口打断了骆辞珉的话。

操场上全是向前走的学生，站在原地的他们似乎有一些格格不入，之前在聊天框里发过的话，再一次被岑宁兮拿了出来。

“精神体不受控制——”岑宁兮捏着自己的帽檐，把它往上扶，呼出一口气，说。“是因为我喜欢他。”

空气似乎在一瞬间变得安静，岑宁兮看着骆辞珉，在他身上听见了一点雷电的声响。

骆辞珉故作轻松道：“哦，是这样吗？”

岑宁兮有些疑惑地歪头：“我之前已经和你说过一次了。”

骆辞珉笑笑，艰涩地开口：“不好意思，这几天的事情有点多。”

岑宁兮挥挥手表示没有什么：“那我先去找我室友了，下午见。”

“好，再见。”

自然下垂的手处在岑宁兮的视线盲区内，也就看不见向导攥紧了的拳头，关节处因为用力而泛白。

-

开学典礼的举办地点是在南操场，离男生哨兵宿舍近，就不用坐摆渡车过去。

岑宁兮看着班群里的相关通知，和时垣吐槽：“怎么平时训练不在南操场？”

早上八点半在操场外统一集合，再由老师们领着进到操场。

手里提着凳子，岑宁兮看着难得的阴天，听见刘其说：“怎么前几天军训不是这个天气。”

想起自己为了军训特意更改的社交昵称，岑宁兮撇撇嘴：军训都进行到了一半，怎么还没有遇上过下雨天。

校长致辞，以及各种代表发言的几个经典环节组成了开学典礼。

难得不用军训，岑宁兮在时垣的蛊惑下，和他一起开黑打游戏到凌晨一点钟。

困意顺着脊柱像蚂蚁那样爬了上来，噬咬着岑宁兮的大脑皮层。

连着打了好几个哈欠，眼睛里积蓄起来泪花，隔着水雾看世界也不清楚，蒙蒙的一片。

岑宁兮迷迷糊糊地想：自己再也不要和时垣打游戏到那么晚了。

手腕上的光脑震动，提醒有人给他发来了新的消息。

岑宁兮揉着眼睛，擦去那点泪花，用手捂着嘴，再次打了个哈欠后才点开。

陆寻凛发来的一张照片，只是岑宁兮的困意在看见那张照片后，瞬间跑了个干净——是开学典礼上捂着嘴哈欠连天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