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照片来看，陆寻凛应该是在自己附近。

迅速抬起头来环视四周，岑宁兮将自己的精神力放出，好更方便去找发来信息的那位向导。

才想说自己没出息的精神体怎么今天没个动静，陆寻凛在附近都没主动出来。

可下一秒，岑宁兮在自己右前方找到陆寻凛的同时，瞧见绕着他指尖飞的蝴蝶。

岑宁兮：“……”

精神体的感官和哨兵相联系，陆寻凛伸手碰了下蝴蝶的翅膀，连带着岑宁兮也觉得自己的肩膀一阵发麻。

抬起手按住自己的肩膀，岑宁兮给陆寻凛发消息：别碰我的精神体。

再抬头看，陆寻凛将手放在膝上，紫色的晶闪蝶落在他左侧肩头。

【陆寻凛：没碰了。】

前排的哨兵头抵着前边的同学睡觉，精神体没有刻意收着，鬣狗就也趴在他脚边，团成一团在休息。

眯着眼睛操控自己的精神力，岑宁兮把偷跑出来的蝴蝶收回到自己的精神图景里。

岑宁兮揉揉自己的太阳穴，有些无奈：怎么自己困得连精神体是在什么时候跑出来的都不知道？

余光里的蝴蝶不见，陆寻凛回过头来，对上岑宁兮的眼睛。

主席台上的教职工代表正在讲话，操场上只有从广播里透出来的声音，两人之间隔着一段距离，陆寻凛和他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陆寻凛：看我的头像。】

新的消息发了过来，岑宁兮依言去看，发现陆寻凛头像里的那只虎鲸，戴上了黑框的眼镜。

【做法未来两周多多下雨：你头像戴上眼镜了！？】

【陆寻凛：桌子上，眼药水。】

经过提示，岑宁兮点开了大图仔细看，瞧见桌子上似乎是比刚加上好友那会儿，多了样东西。

【陆寻凛：你说的，眼药水和眼镜。】

没想到昨天说的话被人践行，岑宁兮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些，打字问他：你弄的？

【陆寻凛：对。】

【做法未来两周多多下雨：虎鲸生活在海里，它需要滴眼药水吗？】

【陆寻凛：……】

看着对方发来的一串感叹号，岑宁兮忍不住笑。

主动换了话题，陆寻凛转发了个帖子的链接到两人的聊天框中，问岑宁兮军训结束后要不要去水族馆看鲸鲨。

发帖博主上传了一段视频在星网上，巨大的鲸鲨缓缓游过人头顶，盖过水光的蓝色，带来乌云的阴翳。

【陆寻凛：虎鲸要出海才能看。】

虎鲸的智商近于十五岁的人类青少年，圈养极易引发抑郁症。

地星时代后期，国际环境保护组织发布海洋联合条约，国际动物生态保护法确立，第三十二条即禁止各国以观赏等名义私自圈养虎鲸。

这项法律一直延续至今，来到星际时代。

没想到随口胡诌的话被另一个人记住，岑宁兮发现自己左侧胸口里的那颗心脏，像是被人用牛毛般的针密密地扎。

最直观的表现，是自己的精神体再一次不受控制地出现，往陆寻凛所在的方向飞去。

不去管没出息的蝴蝶，岑宁兮打字回复陆寻凛。

【做法未来两周多多下雨：好啊，一起去。】

满脑子都被这件事情给占据，岑宁兮就忘了把自己的精神体收回。

开学典礼结束，陆寻凛特意从岑宁兮面前经过，把肩膀上的那只蝴蝶带给岑宁兮。

岑宁兮：“……”

蝴蝶的翅膀被人捏住，肩胛骨的两侧也沾上痒意。

从陆寻凛手中捧过蝴蝶，岑宁兮小声道：“谢谢”

军训的同学和时垣说附近街上有一家特别好吃的黄焖鸡，饭点时没座位不说，还要排起长队等待。

难得今天上午没有军训，开学典礼结束后就是自由活动，时垣拉着岑宁兮，说要去看看那家黄焖鸡有多好吃。

十一点的时候店里已经坐满，时垣从老板那拿了号回来，岑宁兮和他说话：“现在人就这么多了？”

时垣捏着手里写了数字的白纸，回应他：“我也是第一次来，听我同学说就是生意超级好，是他们部门的学长学姐给推荐的。”

提起学生部门，岑宁兮记得青协的群公告里有说，会在今天下午向二面进选人发送入面短信。

十分钟后有人离开，岑宁兮和时垣顺利入座，点了两人套餐后，拿着杯子去饮料机那接可乐。

没多久老板就端着菜上来，岑宁兮挑了一块鸡肉送入口中，眼睛微微睁大了些，同一样惊喜的时垣对视，说：“真的好好吃！”

午饭结束后刚好遇上下课的高峰，排队等摆渡车的人多，两人就走去校医院。

运明大学要求身为哨兵的学生，每周要去接受一次拥有疏导资格证的向导的精神疏导，结束后再录入信息上传至学校系统。

代许焰有考取疏导资格证，当初开学时给岑宁兮的那次精神疏导，刚好算作是岑宁兮第一周的疏导凭证。

导师要求出差参加学术会议报告，这一周代许焰不在学校，也就给岑宁兮做不了精神疏导。

和岑宁兮说让他记得去校医院，找医生接受精神疏导，再把记录上传到学校系统里去。

趁着周一做疏导的人不多，岑宁兮和时垣预约了校医院中午的疏导安排。

哨兵疏导室里放着轻柔的音乐，屋内的装修风格干净柔和，给人一种放松的温馨感。

推门进入，岑宁兮和负责疏导的男向导医生打过招呼，在他对面的椅子坐下。

医生的精神体是一只麻雀，瞧见有新的哨兵来到，好奇地在椅子的扶手上跳来跳去，黑豆般的眼睛上下打量着岑宁兮。

看见鸟类精神体，岑宁兮不免想起骆辞珉的那只角雕——每次被骆辞珉放出来后都不看自己。

“那么我们开始精神疏导了。”医生出口打断岑宁兮的思绪。

岑宁兮点点头，闭上了眼睛。

在专业医生的指示下，岑宁兮打开了自己的精神屏障，让向导的精神力得以顺利进入自己的精神图景。

乱码无序的数据被向导用精神触手删除，岑宁兮站在精神图景的中心位置，看这一周里堆积的垃圾信息渐渐消失不见。

黑绿色的代码信息组成了他的精神图景，岑宁兮想起陆寻凛的头像，抱着电脑工作的虎鲸戴上了新的眼镜。

在向导清理垃圾信息的这会儿，岑宁兮把和陆寻凛有关的记忆碎片，丢进有二级保护密码的文件夹里。

精神疏导结束，岑宁兮从椅子上离开，和医生说谢谢。

医生摆摆手，表示没有关系：“我还是第一次遇见你这样的精神图景，你是学计算机相关的吗？”

精神图景往往代表着一位哨兵或向导最深层次的内心真实反应，校医会因岑宁兮的精神图景去猜他所学习的专业和计算机相关，并不是没有依据。

只是这条结论在他身上没有成立，岑宁兮摇摇头否认：“我是学新传的。”

校医的表情被口罩遮住，看不完全，岑宁兮听见他说：“哦，这样吗？”

下午的军训照常展开，还是阴天，太阳没有露出来。

时垣眯着眼睛去看天空中堆积的云翳，和岑宁兮说：“不知道你的ID今天可不可以派上用场。”

岑宁兮看他空荡荡的手，说：“你也没带上伞啊。”

军训结束时要进行汇报表演，骆辞珉说今天要选出领头的标兵。

选拔方式是走正步，还是和昨天那样一排排的走，骆辞珉先从每一排中选出动作最标准的几个，让他们出列去到一旁。

自知这种事情和自己不沾边，岑宁兮没抱什么希望，立正稍息站定，却瞧见骆辞珉像昨天那样朝这边走了过来。

心下一紧，岑宁兮以为是骆辞珉是要点自己出去。

拼命眨眼给他递眼色，骆辞珉却像是没有看到一般，继续走了过来。

骆辞珉自他身前掠过，岑宁兮松了一口气，心落在地上，却看见骆辞珉伸手指向陆寻凛，说：“你过去。”

身旁的位置又空了出来，岑宁兮就捏着自己的手腕发呆。

今日的阳光不同于前一周那般，天空中的云似乎更暗沉了点。

在出来的那些人里再次挑选，骆辞珉让他们依次走正步，选出动作最标准的那位作为标兵。

轮到陆寻凛的时候岑宁兮才去看，隔着队列恰好碰上骆辞珉的眼睛，岑宁兮咧咧嘴，冲骆辞珉扬起一抹笑，算是对他没有选自己的答谢。

骆辞珉没有因岑宁兮的笑容产生多余的表情，保持着身为教官的严厉。

等所有人的正步走毕，骆辞珉看向陆寻凛，说：“就你了。”

其余人入列归队，陆寻凛成为标兵和骆辞珉一起站在队伍的最前方，岑宁兮旁边的位置也就空了出来。

骆辞珉扬声：“空位补齐。”

右边的人跨了一步，陆寻凛原本的位置不见，旁边的人换了其他，岑宁兮抿着唇看向前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还不如骆辞珉选自己。

夏末秋初，天气变化依旧无常，军训前时垣说的那番话应验，大雨毫无预兆的落下，砸在地上发出声响，噼里啪啦。

只是一瞬间，整个世界就被雨水笼罩，像套上了塑料袋子，看不清楚前方。

【时垣：woc！真下雨了！我该带伞的！】

【时垣：先去旁边食堂或者教学楼避避吧，等雨小了再回宿舍。】

【时垣：你不要管我，我也不管你，寝室见啊！】

【时垣：这么大雨怎么还不解散？不会下雨还要军训吧？！！】

时垣的消息接连弹出，岑宁兮擦去光脑上的雨水，不方便打字直接发去语音：“好，宿舍见。”

军训期间，需要守纪律，等总教官宣布才能解散。

和雨声一起响起的，是学生们不满的抱怨声。

来不及去开麦克风，总教官吹着哨子宣布军训结束，所有人都往操场外跑，原本聚在一起的人迅速散开。

岑宁兮也按着帽子，随大家一起往前跑，可才往前跑出一段距离，后领口就被人抓住。

头顶多了一把伞在做遮挡，侵扰他的大雨有了阻拦，岑宁兮移开压着帽子的手。

世界在向前逃跑，周遭人纷纷，还有哨兵和向导没控制住放出了自己的精神体，混在人群里。

陆寻凛用去碰岑宁兮的肩膀，回过头来对上陆寻凛的眼睛，除雨声和人奔走四散的呼声之外，岑宁兮听见了虎鲸的叫声。

这是他第三次看见陆寻凛的精神体，透过没有被雨伞遮住的地方，操场的天空被虎鲸当作海洋，迅速闪过，只出现了短短的一瞬。

衣服被雨水打湿黏在皮肉上，布料中含着的水被陆寻凛控制着抽离出，在他的指尖汇集成一个水球。

岑宁兮不敢眨眼睛，心跳声混在雨里，混乱中藏着稳定的秩序。

“好了。”

岑宁兮看陆寻凛指尖的水球落在地上，原来被雨水打湿的衣服重新变得干燥，自己和陆寻凛的光脑先后震动，在提示有人发来消息。

先前的喜欢找不到理由，不明白不清楚，面对时垣的嗤笑岑宁兮只能应下。

但是现在……

陆寻凛低头打开自己的光脑查看信息，岑宁兮盯着陆寻凛露出的半张侧脸愣神。

眨了眨眼睛，岑宁兮想：我好像找到了喜欢他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