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过一局游戏，时间走过20：35分，室外没在下雨，天空沉闷，时而响起几声闷雷。

校园小道容易积水，走过路面，鞋后跟总带着点泥水溅起来，这种天除开军训的学生，估计没几个人是兴奋的。

陈晚榆发来的这几条消息许淮川都有认真看，什么交友邀约，命里缺他，她字里行间都是一些套路。

要不是有这项棘手的作业，她还会搭理他？估计那会儿跑得比谁都快。

许淮川回完那句拒绝的话之后，陈晚榆说他不识好歹，接连发了好几个翻白眼的表情包。

他瞥一眼，轻笑着，任由她刷屏，想到什么，还没来得及回，微信上空先弹出一条消息来。

高教授：【有空？】

高教授：【来一趟我办公室。】

高教授叫高宏伟，他基地的指导老师，平时除开一些课程和比赛上的事情，他们没什么联系。

这个时间点，一般被高宏伟找上门，以许淮川以往的经验来看，那就是闯祸了。

许淮川愣了两秒，刚回完信息，程浔的消息在后面弹出：【那个，我可能要说一件事。】

许淮川眉心突跳，没一会儿，果然不出所料，程浔下一条消息是：【我闯祸了。】

许淮川：“……”

他大概能猜到是什么事能把高宏伟和程浔还有他扯到其中。

许淮川匆忙的结束游戏，拎着手机起身就往门外走。

这边还沉浸在游戏的周奕年看见屏幕退回主页，整个人都愣了一下：“不是，许淮川，你干什么？”

周奕年话刚落下，许淮川人已经走到宿舍门口。

他走得可谓是带风，还没一会儿就没人影了。

周奕年和蒋凡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实属想不通。

“他干嘛呢。”

“就是，走这么匆忙，死人了？”

“……”

许淮川赶到行政办公室，还在走廊就听到程浔和徐佑在里面争吵，两人情绪十分激动。

徐佑仰起头喊着：“……我说什么了，许淮川敢做不敢认？他上回黑学校论坛帖子这事板上钉钉，我只是就事论事，怎么，他敢做，还不敢让人说了？”

“谁不让你说了，是你在这里添油加醋煽风点火，你自己的社团打理不好，明着挖人，我们都没找你麻烦，现在倒打一耙，说我们不遵守规则，总是抢你们的赞助，你这张嘴今早洗漱了吗你就出门。”

徐佑长得微胖，穿着背心，被程浔气得不轻，胸口上下振动，他走上前，推了一把程浔，“想打架是吗。”

“打就打，我怕你不成。”程浔用了双倍的力推回去，徐佑没站稳，往后踉跄两下。

“我——”

“够了。”高宏伟一拍桌面，呵斥道，“这里是办公室，岂容你们胡来？还有没有点组织纪律，一个两个脾气躁得不行，动不动就要掐架，学校是你们的擂台吗。”

许淮川走到门口，里头大动干戈的场面实属惊人，他脚步停下来，抬眸看进去。

程浔和徐佑两个人面对面站着，两人眼里都冒着火光，剑拔弩张，随时能再打起来。

许淮川沉着脸扫了他们一眼，没逗留，径直走进站在两人的中间，声音很平静的跟高宏伟说话：“教授找我？”

“来了。”

高宏伟语气淡淡的，面上没什么情绪，经过这一番折腾，他也懒得拐弯，开门见山道：“徐佑说你上回黑了学校论坛，删了不少帖子，这事是你干的吗？”

许淮川回得干脆：“是我。”

删帖子这件事倒不是一个意外，星大论坛是院方花了大价钱找人为学生提供的一个匿名潜水聊天场地，因为没有实名，学生比较放得开，什么都能掺和两句。

上回就着一些莫须有的事拿上一年那场比赛当话题，有些风向被带歪，已经脱离事实原始的方向，甚至还扒出陆成渊的家事。

许淮川找管理员删帖子，一直没见有回应，事情传播很快，影响风气，他没忍住自己黑了帖子。

不过没想到这事被徐佑逮到了，许淮川觉得他这人是真的很闲，什么都要凑两下热闹。

徐佑一听，指着他跟高宏伟说：“你看，他自己都承认了，教授，你这回总不能偏袒他了吧，这么恶劣的事情，就应该给他处分。”

“处分？”程浔眼睛瞪得挺大，一口郁气不上不下，“你怎么不说开除呢。”

入学这么久，程浔这个臭脾气还是没变过，看不惯谁就直接开喷。

许淮川沉声：“别吵。”

程浔：“……”

气不过，但闭嘴了。

徐佑冷哼一声，小人得志：“开除，那开吧。”

程浔暗暗骂了句脏话，撸起袖子就要冲上前，许淮川扯着他的胳膊硬生生将他拉了回来。

“按照规章制度，私自删帖子这事本来就是我不对，我会按照流程接受处罚。”许淮川无波无澜的说出这句话，顿了顿，扭头看徐佑，“倒是你，有空多操心一下自己的动画，别老盯着我看。”

徐佑皱眉：“许淮川，你什么意思。”

“还没吵够？”

“一整间办公室，就你们几个叽叽喳喳的，传出去我不要面子的？”高宏伟黑着一张脸，说完后停顿许久，矛头直怼徐佑，“虽然我一直在这个办公室坐着，但你们几个的事情我听说了，什么挖人，明争暗抢，打架，你们闹出的笑话还不够多？有什么不满的，开门见山，现在把话敞开了说。”

徐佑冷哼一声，刀给到手上倒是一句话一句话也没说，他心里是很不服气的。

他怨恨许淮川也不是这两天的事情，大一那年计算机大赛，他们同时参加，结果出来第一名是他的，后来说弄错了，一转头又给了许淮川。

徐佑面子上过不去。

一直没觉得他比许淮川差。

但事实上就是，所有人都偏向他。

因为他是当年的高考状元吗？可平心而论，他也没差多少。

高宏伟说完徐佑，矛头又给到程浔：“还有你，你们几个见面不是喊打就是喊杀，真有这么多仇恨对方的闲功夫，不如多反思一下自己，上回挂科还没补上来，你多看两本书，学多两项技能不好吗。”

程浔：“……”

真他妈一针见血戳到挂科的痛处了。

空气静下来，高宏伟拧开瓶盖喝一口水，又停顿几秒，“徐佑，明天来找我一趟。”

说完后，他又补充一句：“没什么事，你们两个先回去，许淮川你留下。”

“……”

人走之后，办公室里只剩高宏伟和许淮川，气氛有些紧张，两人一时半会没有说话，略显怪异。

高宏伟抿了口茶才缓缓说来：“帖子那事，你自己写份检讨，去广播室念一遍。”

“好。”许淮川应了声。

他这干脆利落的态度整得高宏伟一时没话说。

高宏伟转移话题：“还有，你爸对你出国这事很在意，这段时间一直问我流程。”

说起这事，许淮川平静的脸上浮现出几分不耐烦，他言简意赅：“我不同意，问也没用。”

高宏伟深深看他一眼，无奈的笑了笑：“你这性子，跟我年轻时候一样执拗，谁说都没用。”

他多多少少知道许淮川一些事，这会儿也不好说什么。

俗话说，桥到船头自然直，未来何去何从，谁也说不准。

知道许淮川不爱聊这些事，高宏伟没再提，他从书册里翻出一张图纸递过去给他：“看看。”

许淮川接过来。

纸上是一张美术画稿，主色调为黑色，画着一个被困在牢笼里的人，正试图挣扎。

线条比例画得挺好，艺术风格也很有特色，许淮川没理解高宏伟给他这么一幅画做什么。

许淮川往下看。

落款日期：2021年4月21号。

“你有她的画？”

许淮川没凭借这幅画认出是谁画的，只是陈晚榆的字迹他认得，而且这个时候，“她高三画的？”

高宏伟没觉得意外，他挑重点来讲：“你那个项目，有人跟我推荐了她，我看过她的画稿，确实是个可塑之才，你可以问问她的意见，或许能帮上不少忙。”

许淮川疑惑：“谁推荐？”

“你问那么详细做什么，人不愿意透露自己是谁，陈晚榆跟他学过一段时间美术，总之，余下的我也不是很清楚。”

许淮川：“……”

他心里没由来的烦躁。

一个推荐整这么多弯弯绕绕的，见不了人吗？

“你这什么表情。”高宏伟见他不说话，慢悠悠的回到座位上，随后补充最后一句，“我只是觉得她提出来的建议还不错，总要给人一个学习的机会，至于最后听不听，你自己考量。”

“……”

-

许淮川离开办公室时准备一块把画带出来的，高宏伟不让，硬生生收了回去，说什么那幅画只是一个展示，最后还要还回去给人家。

说得倒是冠冕堂皇，一本正经。

许淮川今晚心情本来就不太好，这会儿碰上这出事，更郁闷。

他点开日历，4月21号是一个周三，很接近六月份高考，这段时间，照理来说，陈晚榆应该没有时间跟什么人学画画。

不可否认的是，陈晚榆是很喜欢美术的，高一那时候，放假、课间，休闲时有事没事她总会画那么几张出来。

那时许淮川跟陈晚榆关系好，偶尔听她讲过，她小时候家境不错，家里有条件培养她艺术天分。

所以画画这事，她从小就开始学。

后来她爸生意亏本，盛景萧条，没钱供应她学美术，她原本想走艺术生这条路，也没走成。

许淮川那会儿没听她说过自己有跟谁学过画画，这是高二，还是高三的事情？

难不成她留级，是因为被这个耽误学业的？

许淮川没想明白。

“在里面聊这么久才出来，你又跟高教授说什么了？”

想得正入神，许淮川下到一楼空旷处，草丛里忽然窜出一个黑不溜秋的人，没有灯光，他五官模糊在夜色里。

还挺吓人。

许淮川愣了会儿，半眯着眼打量：“徐佑，你有病就去校医室开点药。”

还没上手打架，许淮川倒是先骂起来了，要知道，他可是在这里等了他半天！

士可杀，不可辱，徐佑撸起没有的袖子，三两步上前指着他鼻子：“你最好给我客气点，不然我——”

“让开，别挡路。”

正烦着呢，懒得听他废话。

许淮川语气可以说是极其不耐烦。

见他眼神射出的杀心，徐佑咽了咽口水，刚被教授警告过，有点不想打架，更何况，他好像打不过许淮川。

但这要是直接掉头就走了，会显得他很弱鸡.吧？

算了，豁出去了。

徐佑一鼓作气上前揪着他的脖子将他推到墙上按住放狠话：“许淮川，你以为我还会怕你吗！”

许淮川露出看智障的眼神。

-

今晚这场雨是真的有点叛逆在身上的，还没下一会儿就停了，没一点意思。

不过也没见通知要去集训，学生懒得在户外等，个个跑回宿舍洗澡去了。

陈晚榆等了一晚上也没见许淮川给她一个正儿八经的解释，她一直没想通，这人究竟有什么这么重要的事，一晚上都没见人影。

被人放鸽子，她气不过，跟李柚宁吐槽了他一晚上没规没矩。

走到实验楼这里，光线忽然越来越暗，陈晚榆抬头往楼上看，教室都关着灯。

也对，这个时间点谁还在做实验啊。

陈晚榆刚准备给李柚宁回信息，忽的听见旁边传来很大声的一句“你以为我还会怕你吗”。

好像还意有所指，许淮川？

她越过草丛看过去，乌漆麻黑的夜景里，两男身影交缠在一块，压着许淮川的是一个重量级肌肉男，他面色铁青，眼窝迸发出肃杀之气，紧握的拳头已经蓄势待发。

陈晚榆心一抖。

草啊。

许淮川游戏放她鸽子，是跑到现实找人干架去了吗？

而且，这个人，好像比他还能打。

长得就一副不好惹的样子。

许淮川这种看起来弱不禁风的书呆子，挨一拳，得躺个十天半个月吧？

陈晚榆扫了一圈周围，这地方别说连个人都没，就是只老鼠都见不着，喊人没辙。

算了，当没见过。

她还是自己溜吧。

许淮川耐心告罄：“我再说一遍，松手。”

徐佑手抖了抖：“你信不信我揍你。”

许淮川身子往前倾。

徐佑应激反应，抓他衣领跟拎着烫手山芋一样立马就松了。

他举着拳头在作势：“我真的会揍你。”

许淮川懒得跟他周旋，偏过头去，忽然瞧见有个熟悉的身影。

他眼睛眯了眯，“陈晚榆，你在这做什么。”

陈晚榆：“……？”

你妈的，你眼睛是夜明珠吗，这么黑都能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