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醒来的时候，手机在床头柜上震动，叶繁拿手机的时候没有抓好，脱手掉在地上。窗帘关的严严实实，房间里很暗。她摸到床头柜上的眼镜戴好，低头看到手机屏幕上袁野的名字。

“袁主任？”

对方长抒了一口气，问：“叶繁，你在哪里？”

“……家里。”她环视四周，意识到自己在桑梓的家里。

“一起吃个午饭吧，我半小时以后来接你。”

没有等她回答，他挂断电话。袁野很少请叶繁吃饭，难道是因为昨天那篇“检讨”？叶繁赶快起床，借客卫草草洗漱，稀里糊涂收拾好下楼，袁野的黑色轿车已经等在地下室，她拉开后座的门坐好。车子沿云江一路直上，到了元山别院，这是一个建在半山腰上的现代风格庭院，他带着她进入幽静的茶室，茶艺师烹上绿茶关门退出去，她端起杯子饮了一口。

“叶律师。”

她微顿了一下，继续喝茶。

“尹总上午给我打电话了。”他说的尹总是西川尹氏的老板尹怀义。

“说了什么？”叶繁装作关心通话的内容。

“他问起我你的近况。我说你最近很好，接的几个案子都完成得不错。他说你身体不好，父母也都走得早，让我对你多关照。”

叶繁继续低头品茶。

“他还说，江川所在江城的分所已经走上正轨，尹老夫人很想你，让我劝你早日回去。”

可能是空调开得燥热，袁野把毛料西服外套脱下搭在茶桌上，松开领带转了转，问：“叶繁，你是怎么想的？”

她喝完一杯茶，放下茶杯，说：“我，暂时还不能回去。”

原野的脸舒展了一些，“嗯，江城分所设立的时间很短，还不到三年，律师也不过十几个，并没有在本地扎稳脚跟，你当初承诺我的三年时间也还没到。”他顿了顿，“不过，回不回去都是你的自由，我没有能力强行捆绑你在江城。”

她咳嗽了一声，他给她加上茶：“有一点你舅舅说得没错，你的身体确实不大好，从入冬到现在，你的咳嗽就没有停过，今天我看好像脚也扭了。”他面色凝重地看向她的脚，竟然穿着一双小熊拖鞋，“你要爱惜自己，身体不舒服就不要勉强，工作上的事交给助理小陈去办，如果你有个什么闪失，我也不好向尹总和尹老夫人交待。对了，你手里还有几个案子？”

“就一个刘珍的离婚案。”

“年底离婚扎堆，法院都排上队了，你且等着吧，上庭之前，你不用来所里，好好在家里休息。”

他扶了一下枪灰色金属框眼镜，说：“还有一件事。”

叶繁抬眼。

“你上次私自接案，虽然没有收费，还是违反了律所的管理规定，依规应当进行处罚。”

叶繁等着他宣判。

“但念在你为我们所开拓了一个大客户，我决定不追究。”

她闭了一下眼睛，等他继续说。

“托你的福，尹氏已经同意将明年的法务都交给江川所。”

她牵动嘴角笑了一下，不知是不是真的高兴。

“叶繁，你是我的徒弟，你一向做事谨慎小心，怎么会莫名其妙地为别人免费打刑事官司？你在江城明明无亲无故，还有谁值得你这样做？”

她冷着脸，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对于这个徒弟，袁野有些无可奈何，“好了，我们到餐厅吃饭吧。我尊重你的**，但是你不要影响工作。”

吃完饭，袁野送她到楼下，下车前她提起那篇检讨书，他说：“我已经帮你交过了。”

在她挥手向袁野道别的时候，一辆白色SUV停进了车位，桑梓组装好轮椅，从车上下来。叶繁望着他笑了一下，帮他拉开玻璃门，两人一起进电梯，桑梓按下16层，状似随口问了一句：“刚才那个人是谁？”

“嗯？哦，是我们所的主任。”

“叫什么名字？”

“袁野。”

叶繁想起自己还没按电梯，伸出手去。

“你要回家？”

叶繁点头，“我约了开锁师傅，一会儿就能开门。”

他想说什么，电梯突然打开门，她伸手挡了一下，他叹了口气下了电梯。

-

开锁并不费时，虽然叶繁没有任何的东西能证明自己是现在房客，但师傅没有为难她，根据他的人生经验，她决计不会是坏人。

送走了开锁师傅，叶繁合上门，终于回到她的小窝。这套房并没有她在西川的家那么大那么好，可她住得很舒服，在这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喝什么就喝什么，一切都那么自由。

假期时光过得很快，她每日追剧熬夜，临近中午出门吃早餐，再悠闲地去买菜，晚上严格按照外婆的要求有菜有肉有米饭，大半个月很快就过去。

这段时间，叶繁没有遇见过桑梓，他也没有找过她。她想，他终于还是放弃了。对此，她心安理得。

有一件事很奇怪，她闲来无事刷朋友圈打发时间的时候，发现从不发圈的桑梓开始更新了。有5点半的街道、7点的教室、江边的夕阳、夜晚的路灯……只有图片，没有文字，叶繁想，他也许是遇到了新的女孩，她很为他高兴。

时间来到12月中，方曜回来了。

“叶子！”他看到接机的她，飞奔过来搂着她的肩。

“今天怎么这么闲？”

叶繁推开他的手臂，说：“我最近在放假。”

方曜愣了一下，打量了她一番，叶繁问：“怎么了？”

他又恢复原样，笑着问：“有没有想我？”

她还是像过去一样回答，“当然想了。”

他带她打上车一起回家放好行李，开车去江边一家叫“弯弯火锅”的店吃晚饭，所谓的弯弯就是猪的膝盖骨，啃起来又糍又糯，这是方曜向本地老顾客打听的，他们俩是这家店的常客。

晚上的生意极好，如果不是方曜提前订了一桌，这个点是肯定没位子的。老板殷情地迎着他们进去，点好菜，方曜拿出手机愉快地分享出差这一个月来的见闻。他很喜欢拍照，讲什么都图文并茂，配上他独有的手势，叶繁支着下巴地微笑地看着他，随着他的节奏在恰当的时机点点头，实际上什么也没记住。

“叶子，你看这是谁？”他又把手机递过来，这是一张合影，照片里的女孩儿剪了一个公主切，妆容精致妖冶，和方曜的脸贴在一起，右手比了个心。

叶繁用大拇指和食指在屏幕上捏合，不敢相信似的抬眼看他，“这是……航航？”

他哈哈笑起来，“尹航，她和同学在上海玩，要我帮她剪的这个发型，好看吗？”

“好看。”叶繁直接把这张照片转发给自己。

他用手指敲敲桌面，“真是女大十八变，没想到尹航长大了这么漂亮。”说完又补了一句：“倒是你”，叶繁瞪向他，他还敢说：“当年那么漂亮，现在都长残了。”

她咬了咬嘴唇，拿起他的手机作势要扔锅里去，方曜赶紧笑着求饶，夺过手机关好放桌面上。

叶繁站起来要敲他的头，突然瞥见前面第二张桌子前有一台轮椅，轮椅上的人好像在弯腰捡什么东西，当他坐起来的时候，她望着他不失尴尬地笑了一下。

桑梓淡淡地点点头，把一个金属打火机扔给张弛，说：“少抽一点。”

张警官随着他的视线向后望了一下，然后回身点燃一根烟，吞云吐雾。

叶繁坐下来，给自己倒上一杯茶，一口干完，服务员端上弯弯，两人开始吃菜。

菜品味道很好，她低头一边捞一边啃，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一次抬头的时候，她好像对上了桑梓的目光，但当她真的穿过前面的人看向他时，他又在专注地和张弛说着话。

他的表情并不那么丰富，多数时候都很平淡，今天是她第一次见他喝白酒，喝的很克制，菜都快吃完了，2两都没喝完。倒是他对面的张弛，几杯酒下肚后，斜斜地靠着桌子，一边激动地说着话，一边抽着烟。

叶繁吃饱喝足，坐着等方曜，右前方的客人突然争论了几句，两个精神小伙站起来相互推搡，其中一个重心不稳，急速退后，后背碰到了桑梓的轮椅，张弛立马不悦，他瞟了那小伙子一眼，命令似地说：“小心点，别伤着我兄弟。”

这话使得对方从外部找到了出气孔，那小子转过身来，梗着脖子，挥拳就向张弛面门招呼，张弛丝毫不把他放在眼里，一把将他按倒在桌上。那一桌人看同伴占了下风，竟然同仇敌忾，一齐向他袭来，其中一个人还抄了一条凳子。

叶繁惊呆了，站起来叫老板，没有人回应，方曜放下碗，扭头粗略地看了一眼，拍拍她的手，说：“一群小混混火拼，别管闲事。”

她顾不了那么多，冲上去费劲地掰开站在最后的那个人，挤进去正好看见桑梓一只手控制住当前那个人的手腕，那人想挣扎，桑梓一个扭转要把他带到桌前，可惜他脚下一滑，额头磕到桌角，登时血流如注。人群中的女性尖叫一声，大家惊惧地散开。

方曜追着叶繁过来，看清了轮椅上的人，叫了一声：“桑老师。”

那群混混面面相觑，有聪明人说：“我们要报警！”

嗨，我最好的读者。修好文了请食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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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 1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