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危机(四)

齐竹见没有说话,程曦窗感觉空落落的心被剖开了一个口,自嘲地笑道:“将军抱歉,是我唐突了。”

“其实将军可以把民女放下,毕竟我们这个样子,说出去恐怕会让人误会。”程曦窗没有挣扎,因为她实在是没有力气。

她在心中生出一丝渴望,想让他说出一点关心她的话。

齐竹见觉得有道理,但还是没有放下她:“我会帮你找块纱布蒙住脸,这样旁人就不知道你是谁了,如今你身上有伤,还是不要自己走。”

“不要蒙住我的脸。”程曦窗拒绝。

“好,那就直接抱你下去。”齐竹见像只听话的大狗,程曦窗说一,他不会说二。

程曦窗撅嘴,眉毛忽然被人揉开,她才知道一路她都皱着眉头。

马车到将军府门前停下,齐竹见不敢抱紧程曦窗,小心翼翼地怀住她没有伤口的地方,慢慢地走下马车。

老李早就在将军府内喝酒等待,见齐竹见带着程曦窗回来,恨铁不成钢地说:“快把程姑娘带进来。”

程曦窗脸色惨败,但还是强忍着痛楚,倔强地不愿让齐竹见看到她一丝软弱。

“我特意带来了药酒,可以用来减轻你的疼痛,不过你可能会昏睡一阵,不介意吧?”

程曦窗微愣,随后点头。

麻醉药啊……看来她这次受的伤着实不清。

“我醒来的时候,必须要看见你。”程曦窗轻声道。

不是请求,是要求。

齐竹见点头,把程曦窗抱进房间,接过老李温好的药酒,一手扶住程曦窗的后脑勺,一手微微倾斜酒壶,程曦窗小口地灌入口中,喉咙火辣辣的。

她看了眼没有任何变化的房间,又看向齐竹见,他漆黑的瞳眸也在看着她,紧张和担忧被他压在眼底,被她看见后又如浪花般汹涌地扑面而来。

“记得处理好你的伤口。”程曦窗说完,静静地感受药效发作,渐渐昏睡过去,放在齐竹见手中的手指也失去活力,不受控制地向下垂。

“旧伤添新伤,恐怕难好咯——”老李把事情的大致情况告知齐竹见,齐竹见不禁握紧了拳头,青筋突起,却又没有任何发泄的地方。

“为什么不早点给她用麻醉?”齐竹见把程曦窗的两只手捂住,冷声问道。

老李叹气,敲他的脑袋:“你真是关心则乱,她在之前都没有活下去的**,若用麻醉,谁来叫醒她?”

齐竹见眼眸荡起一圈圈涟漪,像一只受伤的野兽,躲在暗处舔舐流血的爪牙。

“方琴也突然死亡,这段时间我会待在京城协助破案,定会护她安宁。”齐竹见立下誓言,冷笑道,“至于那位大人,我会好好让他活过这个春天的。”

老李又敲他的头,把之前的气都撒在齐竹见身上:“还有你!真不让人省心,受了伤也不知道痊愈了以后再回来,看到京城乱套就立刻从北境拍拍屁股走人,我大黎需要你这样的将军吗?”

齐竹见丝毫不恼:“义父教训的是。”

“坐下!小兔崽子,别以为长高了就可以把我的话当耳旁风。”老李微微屈身,前脚掌用力踩地跳起,捏住齐竹见的耳朵,强行让他坐下。

齐竹见:“……”

他根本没打算离开,而且长高和把话当耳旁风之间好像没有任何关系吧。

他老实地把上衣脱下,露出宽实的肩膀。

暗红色的血迹留在绷带上,有些不深的伤口已经结痂,老李脸色阴沉,恨不得把这头儿子给炖了吃。

“什么毒?”

“不知。”但齐竹见简单地描述了毒发后的情况,老李气得要把胡子都揪下来。

“这毒我从未听过,恐怕是为了对付你而做出来的。”

“之后我会派人去找解药,义父莫气,气死的话,你就要先走在我前面了。”

老李把绷带用力一撕,齐竹见再也没有说话。

……

“姑娘醒了?暂时别动,我给你端水。”孙婆婆放下扫帚,倒了杯温水,扶起她发烫的身子,程曦窗小口小口地吞咽,浑身都暖和起来。

“你睡了两天两夜,可算是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程曦窗蹙眉,哑声道:“浑身疼。”

她环顾四周,没有看到齐竹见。

她的心被刺了一下,像是被人推进荆棘丛中,皮肉被尖锐的茎刺刮开,露出血淋淋的心脏。

“齐将军到方中书令家调取证据,遭到弹劾,说他渎职,不镇守边疆还干扰司法参军的正常执法,现在忙得焦头烂额呢。”孙婆婆替齐竹见说好话,捏紧被褥,让她继续休息。

程曦窗点头,勉强接受这个理由。

不一会儿,脚步声渐渐变大,程曦窗朝孙婆婆使了个颜色,孙婆婆了然,放下水杯,拿起扫把扫地。

“她今日如何了?”齐竹见拿起一块抹布,细心地擦拭程曦窗的床头柜,眼睛总不住往床上瞟。

孙婆婆道:“就那样。”

程曦窗听后差点笑出声,却又疯狂压下心中的情绪。

齐竹见擦完床头柜,又搬来红木椅子,像之前在望月楼那样,静静地坐在一旁。

程曦窗眯着眼睛,看到齐竹见正在看书,看的还是她那本《离了娇妻谁还爱我》。

程曦窗“欻”地睁开眼,道:“把书放下。”

形象碎了一地,而她还想捡起来拼成原来的模样。

“不装了?”齐竹见修长的手指勾起一页,淡淡地问。

程曦窗恼羞成怒,要不是抬不起手臂,她非要把他赶走不可。

齐竹见眼睛还粘在书上,惬意地感受来自程曦窗可以杀死他的眼神:“别生气,不然好得更慢。”

程曦窗闭上眼睛,既然她没办法阻止,那就眼不见心不烦。

“闭上眼睛,是想要我吻你?”齐竹见指着他看的那一页的内容,问。

【娘子,无论贫穷还是富贵,无论我身处地狱还是人间,我最想要的,只有你。】

【良人,我也是……】

【黄鸳闭上双眼,冰凉的唇齿很快就变得温热,身子的主导权也渐渐被他所控制……】

“啊啊啊!别说了!!”程曦窗害臊地把头别开。

齐竹见才渐渐心安,吐出一口压在心底的气,笑道:“总算变回原来的样子了,之前那副老实样是演给谁看?”

程曦窗低垂眼眸,轻声道:“我在外面只能这样,不然其他人会说我不守规矩。”

齐竹见道:“行啊,你守你的规矩,等会来帮我洗澡。”

“不要!”

“身为下人还敢拒绝?想帮我洗澡的人多了去了,敢拒绝我的,你还是第一个。但你的花招实在无趣,短短三日,我就看到了不下三百个同样的话术。”

又是那本书的剧情。

程曦窗道:“不要再说了!你到底看了多少!”

齐竹见又摆出淡淡的神色,说的话让程曦窗想卷铺盖走人:“看完了这本,书坊中又售了这本书的番外,我给你买来了一本——番外是什么?”

程曦窗强行忽略掉告诉他这个消息的人是齐竹见,恨不得立刻站起,在床上手舞足蹈。

他竟然真的听了她的建议。

齐竹见奇怪地看着心路历程已经绕了地球一圈的程曦窗,说:“凡是售卖番外的书坊,一律人满为患,我好不容易才给你带回来。”

程曦窗眯眼,他这是想邀功呢。

可她偏不如愿。

“啊,可是我对这本书并不感兴趣,而且你宁愿去买书也不愿意在这里多陪我一下,我一醒来都没有见到你。”

齐竹见顿住手上翻页的动作,气氛又逐渐压抑,程曦窗自认说错了话,在脑海里翻出点东西转移话题:“啊,其实呢——”

“我去了一趟方家。”齐竹见解释道。

程曦窗微愣,曾经他都不会把这些事情告诉她。

“我想去调查究竟是什么东西让方琴突然死亡。”

“但他们一口咬定就是你做的,写下满纸控言却字字荒唐。”齐竹见揉着发胀的太阳穴,眼窝处是深深的黑色。

程曦窗道:“你已经帮的够多了,赶紧回北方吃沙子吧。”

齐竹见挑眉,道:“我从头到尾,只听到了你在说我坏话,难道我就不值得一句好话吗?”脸上毫无悔意,还有闲情继续翻书。

她示意齐竹见把手放过来。

齐竹见将信将疑,把手放在程曦窗的面前。

“谢谢你,齐将军,希望以后的日子还能得到你的照拂。”程曦窗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串护身符,都送给齐竹见。

“你知不知道,这个东西不能乱送。”齐竹见看着用一条红色的毛线串起的各式各样的护身符,心中的郁结也消散,笑着问。

程曦窗很少见到认真笑的齐竹见,也跟着笑起来。

“哪里乱送了,我留了两个,据说是发财的。”程曦窗把护身符都塞给齐竹见,笑着说。

齐竹见:“……”

现在到底是命重要还是钱重要?

齐竹见把护身符放在程曦窗的床头柜上,缓缓问道:“你现在命都要不保了,还想着发财?”

“这不有你嘛。”程曦窗看着那两个护身符,越看越顺眼,眼皮一抬一抬,不忍心就这样闭上眼睛。

罗余走进来,对齐竹见说:“齐将军,我给程姑娘用膳,再让她喝药睡下吧。”

齐竹见看着刚刚还神采奕奕的程曦窗,如今成了一棵风一刮就倒的小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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