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云听说俩孩子要腌咸菜来卖,直觉不靠谱,不过倒也没多说什么,卖不掉就自家吃了,反正也浪费不了什么。
自家院子里就种了现成的白萝卜,直接挖出来,洗干净,切条晾晒至微微发皱,大约八成干的样子。
水烧开,放凉,放入食盐,白酒,醋,冰糖,青红辣椒,花椒,生姜,等各种调料,与晒制好的的萝卜条搅拌均匀,封装好菜坛子,大约放两天就可以吃了。
一家人在旁边看得啧啧称奇,觉得这太讲究了,他们眼中的腌咸菜顶多就是放点儿盐,放点儿糖而已。
在这个以吃饱为奋斗目标的年代,穷乡僻壤的老农民根本无法想象食物会有那么多种做法和吃法,他们眼里,炒菜能放点儿猪油就是无上的美味了。
一个谎言需要一万个谎言来掩盖,为了一劳永逸,姜胜男也不管他们信不信,就说是自己瞎琢磨出来的。
家里人虽然纳闷儿不解,不过除了是她自个儿琢磨出来的,确实也没别的原因能解释闺女突然这么会做吃食。
姜大山想起闺女满月的时候,算命的说他这闺女将来会大富大贵,比男孩子还强,他一高兴就给起了个名儿叫“胜男”,从小也不自觉当个男孩儿养了。闺女今年十八了,突然就开了窍,不正合了算命先生的说法。
这时候村里几乎没有任何的娱乐,基本每天就是吃饭,干活,睡觉,再顶多拉拉家常。
随便腌制个萝卜,竟然成了家里的稀罕事儿。王云有事儿没事儿就凑过去瞅两眼,那心情就跟现代人等快递差不多,另外父子俩也是如此。
一时间,倒让姜胜男百感交集,突然就理解了上一世自己为什么生出那么大的胆量,不顾羞耻,厚着脸皮硬逼徐凤至娶她。
在他们这样闭塞的穷山沟里,徐凤至的出现简直就是天外飞仙,是她贫瘠精神世界耀眼的一颗明珠。
他和她见过的所有的男人都不一样,他长得那样俊秀,白衬衫那样与众不同,他说普通话的样子那样高贵,就连他的一根头发丝儿都散发着与众不同的气味儿。
他几乎集合了她所有对爱情的想象和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引诱着她如扑火的飞蛾,急不可耐,生死不顾。
后悔吗?谈不上,一切都是她心甘情愿的。
只不过亲耳听到他说喜欢林青青的一刹那,心理防线还是崩了,再也不能自欺欺人。
两天的时间一过,姜胜利就迫不及待把坛子搬到屋子里,让她姐赶紧打开看看。
王云和姜大山也围过来看,姜胜男看她娘跃跃欲试,不由一笑,“娘,你打开看看,腌的咋样。”
王云一听,瞬间感觉自己责任重大起来,小心翼翼地揭开了菜坛子。
三只脑袋瓜子同时凑过去,只觉一股酸爽中透着甜辣的味道直冲鼻腔,不用尝,就知道肯定是成功了。
拿小碗儿盛了一些出来,姜胜利率迅速夹起一筷子,往嘴里一塞,边嚼边说有味儿,好吃!
姜大山则先是用筷子沾了点儿汤汁儿,放嘴里品了品味儿,眼睛眯了起来,随后又夹起几根尝了尝,笑得心满意足,“闺女这手艺真不赖。”
王云也夹了一筷子,不过没有自己吃,而是直接递到姜胜男嘴边儿,”闺女,你做的,你先尝尝。”
姜胜男心中一暖,这就是娘啊,先想到的永远是子女,就着娘的筷子尝了尝,调料不全,做成这样,也还算可以。
看到了赚钱的希望,姜胜利嚷嚷着趁今天集市,一会儿就拉去卖。
姜胜男拍了一下他的头,“你有点儿稳当气儿行不,那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跟着徐凤至这么多年,姜胜男多少也沾染了一些生意头脑。那货做生意头几年,每当做了什么让他得意的事儿,总会在她面前说道。
说就说呗,偏偏还不直说,拐弯抹角地问,“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做吗?”
她听得云山雾罩的,只好摇头。
徐凤至一脸泄气地捏她下巴,“姜胜男,你属牛的吧?”
她下意识接话,“我属猪。”
徐凤至:“原来我不是对牛弹琴呀。我徐凤至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呀,让你给拱了。”
后来再碰到这样的事,她干脆不懂装懂,顺口胡诌,反正不叫他唱独角戏就是了。
他也不过是想找人分享一下他的兴奋之情,也就敢在自己面前露出这孩子气的一面,在外面都得端着,装着,她愿意纵着他,宠着他。
再后来,她慢慢能听懂他说那些商场上的事儿了,但徐凤至已经没兴趣说了。
“姐,姐!你想啥呢,问你话呢?”
“啊?” 姜胜男从回忆中惊醒,“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为啥咱不能拉去卖。” 姜胜利歪着头问。
“首先,你得知道,人家就算想买,拿什么盛回去呀?其次现在是夏天,这萝卜不能久放的,也就现买先吃,不能多买。”
姜胜利脑袋瓜子转得快,几乎是马上就想到了应对的办法,兴冲冲说:“那还不简单,咱就学人家卖糖葫芦,卖豆腐的,走村串乡卖呗。”
“先不说咱家没有自行车不方便,就说这三里五村儿的,有多少亲戚熟人,你卖多少钱合适,要是有脸皮厚的,非要问你怎么做的,你说还是不说?别没赚着钱,先得罪一帮乡邻。”
姜胜利丧了气,想赚点儿钱可真难,转念一想,她姐既然做了,那肯定是有办法的。这么一想,眼睛又亮了起来,急声问:“ 姐,你肯定有招儿,别卖关子了,快说说。”
见弟弟爹娘都一脸期盼地瞅着自己,姜胜男笑笑说,“我是有个想法,不过不一定能成,今天带胜利去碰碰运气,要是能成,回来再告诉你们。”
王云一下急了,“娇娇,啥叫不一定能成呀,这要不成的话,照你那意思这萝卜还不能常放,这么多,咱自己也吃不完,那不就糟蹋了吗?”
看吧,老娘是真急了,又忘记不要叫自己小名了。
“娘,我有九成把握,您就别操心了,在家等我们好消息吧。” 姜胜男赶紧安慰。
她不知道的是,前世徐凤至因为贪婪被人坑惨,欠下巨款。他嘴上不说,实际上内心压力巨大,每天不停抽烟。
那会儿她必须得站起来,成为他的主心骨,后来又经历了那么多事儿,她身上不自觉有了一种强大的安定包容,因为她总迫使自己自觉不自觉向徐凤至散发一种信号,“尽管狂浪去,老娘永远是你最后的防线。”
王云突然间就意识到闺女似乎是一夜之间长大了,成长到让她不自觉产生了依赖。
心里又是欣慰,又是辛酸,只有穷人家的孩子才会这么早熟。
嘴里跟老娘说有九成把握,其实姜胜□□本连五成把握都没有,这世上本就没有完全有把握的事,有七成把握就可以尝试,可以承受失败的话,有五成把握也是要试一试的。特殊情况下,有三成把握就可以博一博。
这是她从做饭里悟出来的道理,徐凤至喜欢的每一道菜都是她从不断失败和尝试中锤炼出来的。
姜胜男让弟弟找来一些竹条,削成细细的签子。
姜胜利好奇的问:”姐,弄这玩儿意干啥,齁费劲的。”
“弄来插咱腌的萝卜试吃呀,人家尝了好吃,才会买嘛。”姜胜男随口说道。
“是个这理儿诶,钓鱼还得捉条蚯蚓当饵呢,这就叫舍不得孩子套不了狼。”姜胜利摸着小下巴连连点头。
听得姜胜男眉头一皱,总觉这话听着别扭,臭小子难道现在就开始往歪里长了?
不管咋说,这辈子有自己看着,必须得让他长直长正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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