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
“不,我不想参加。”
坚定拒绝原嘉玉的男人甚至都没有抬头看他一眼。
名叫唐九章的穿越局待编员工,窝在沙发上,双手玩着手机,十指快到外人只能看见一片残影。
屏幕里面的虚拟角色在他精湛的操作下,打出了一连串的完美击杀,双杀三杀四杀的提醒连绵不断。
“YES!”看着最终胜利的结算画面,唐九章嘴角上勾,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
至于另外一个还在房间里的人?
不好意思,已经在上一秒就被他从自己的大脑里圆润的请了出去。
原嘉玉:“......”
原嘉玉捏了捏眉心,略显憔悴的脸上,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几乎快要掉到地上,任谁都能看出最近的几天他过得有多糟糕。
不行不行,都已经走了这么远了,他不能放弃。
心里默念着这句话,原嘉玉拽着屁股下面的凳子往前挪了挪,以期望通过物理拉进的办法来达成心里拉进的目的。
可惜唐九章的视线自始至终也没有挪动哪怕一毫米。
他就仿佛一尊已经坐化的神像,对世间的一切俗事再无牵念。
原嘉玉深呼吸,调整好自己的状态。
“条件都好谈...”他重新开口,并尽量让自己的态度保持诚恳的同时又不显得过于卑微,“您也知道的,如果想要以半觉醒者的身份申请云端的居住证有多难,但是,只要您愿意参加这次的项目,以上问题我都可以帮您解决。”
敲击在屏幕上的的手指突然偏移了几毫米,虚拟小人没能闪避成功,只一次的失误便让它瞬间死在了BOSS的大招之下。
而此时的BOSS血量只余一丝。
“草!”
奋战了半个小时的失败,让唐九章恶狠狠地将手机掷了出去,那张艳丽到会让世界黯然失色的脸终于抬了起来。伴随着稀里哗啦的投掷物的破坏声,以一种绝对无法复刻的美与尖锐的言语,在原嘉玉疲惫的胸口狠狠刺了一刀。
就算自诩不是颜狗的原嘉玉,在面对这样的一张脸时也会下意识地想要多照顾几分。
“有病吧你!赶紧滚!我都说了我不去!”唐九章猛地起身怒吼。
原嘉玉那颗还来不及悸动的心,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便被三米高的驯鹿一个头槌撞翻在地,苟延残喘了两下,彻底死寂了。
唐九章的胸膛剧烈起伏,瞪着原嘉玉的目光简直像是刀子,他大踏步走到门前,拉开房门指向外面,“滚出去,就现在!”
“您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原嘉玉尴尬的随之起身。
同时内心不免一阵失落,他果然不适合销售...被拒绝一次就沮丧的要死。
大概世界上很难再出现一个像宜年那样好骗的投资商了,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有点怀疑自己真的骗到了宜年吗?
这种怀疑让甚至让他有种再把上周谈下来的那个合同逐字逐句再确认一遍的冲动。
敞开的门外小心地探出一颗眼珠子。它红彤彤的竖瞳灵活地左右转动,如果看过前几章的人大概这时候就能猜出它的身份了。
没错,它正是拉克克帽子上的装饰物,如今依靠着主人过渡给它的力量,成功拥有了飞行能力的巫师帽。
在和室内的原嘉玉对上目光的瞬间,巫师帽又嗖地缩了回去。
原嘉玉深呼吸,尝试做最后的努力。
“只要上一次综艺,您不但能能拥有居住证,更能无限次地自由往返于云端和您的原本位面之间,这不比辛辛苦苦做任务攒币要简单的多?”原嘉玉耐心且真诚:“拍摄时间最多最多一个半月,比起动辄几十年的副本任务这要轻松多了不是吗?”
“我不想再说第三遍...”唐九章却表现的很是不耐,脚尖啪啪啪地敲在地上,“再不走我就投诉了!”
此言一出,原本躲起来的红眼睛就又飘了出来。
它拼命地朝着原嘉玉的方向疯狂眨眼,而后者已经在最近这几天的相处中急速学会了眼语,明白它想表达的意思是【赶紧撤退吧,老大!】
原嘉玉何尝不知道这时候应该撤退了。
穿越电台可是隶属于穿越中心的正规机构,所有相关制度都非常完备,从灵魂提取到穿越福利、从职位晋升到投诉举报...方方面面的政策都是向着最高级别看齐的。
换句话说,只要对方的投诉理由成立,那么等待他们的就只有高额罚款这一条出路。
尽管唐九章只是个半觉醒者,在云端还没有申请下来居住证,但是已经和穿越中心签约过的他,在任务间隙的休息时间里,只要是待在他用代币购买过居所里,那么他便是享有城堡法的。
他现在除了认栽别无他法。
随着‘嘭’的一声毫不留情的关门声。
原嘉玉彻底被人扫地出门。
巫师帽无声地漂浮过来,自动戴到了他的脑袋上。
原嘉玉全当这是一种安慰,轻轻拍了拍这位沉默的老伙计,像是安慰它也像是安慰着自己,“车到山前必有路...水到桥头自然直...”
昔日熙熙攘攘的云端街道,如今萧瑟的好似一条鬼街,往来的人群不见了,四周的绿化带中扎满了用塑料布或者纸板搭建的临时窝棚。那些消失的人其中的很大一部分如今就蜷缩在那里。
原嘉玉拉低了帽檐,抬步沉重地走上回程。
如果他不能尽快找到合适的嘉宾的话,面前这些人的未来就是他以及他现在就职的电台员工们的未来。
某种沉甸甸的责任感压在了他的头顶,仿佛一只时刻凑到他耳边尖叫的尖叫鸡一般提醒着他应付的责任。
“唉...”原嘉玉忍不住叹了口气,“我好后悔啊...”
好后悔一时冲动就真的接手了这个烂摊子。
他那天绝对智商清零了!毫无疑问的!
关于那天的具体经过已经被原嘉玉打包成了不可回收垃圾,深埋在了脑海的最深处。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此时正保持着最深度的睡眠,蜷缩在巫师帽的一角,安睡的仿若天使。
巫师帽瞄向帽檐边新添的小配饰——一个半身人的象牙微型雕像。拉克克的灵魂正沉睡在那里,默默履行着自己承诺的代价,直到电台真正能起死回生的那一天。
想到这里的原嘉玉忽然觉得就这么回去很不甘心。
唐九章是个绝对的天才。
他的履历非常浅,只经历过一次穿越,然而就是这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任务,就让他的直播间在云端爆了。
他不但在任务世界混的风生水起,将任务目标全盘玩弄于股掌之间,就连很多榜一大哥都被他吸引成了固定观众,创下了连续30天直播热度霸榜第一的成就。
而且唐九章的明星效应还不止于此,他甚至连原本穿越局都渗透不进去的云端管理层也撬开了一角,让穿越局的官媒手滑给他打过call。为此穿越局也专门开会研究过,后续针对唐九章的任务会有专人负责,且他本人拥有一定的否决权。
所以只要谈下了唐九章,那原嘉玉肩膀上的巨石基本就可以说是减轻了一半。
“您真的不想再见金斯了吗?”
原嘉玉厚着脸皮重新敲开了那扇门。
这次他准备打感情牌,当年唐九章的直播间原嘉玉也是有蹲守过的,对于唐九章的感情问题,原嘉玉了解的一清二楚。
“您知道您走后金...”
啪——
尚未说完的话语被果断关上的房门所阻断,果决的房主这次甚至都懒得再多说一句废话,多翻一个白眼。
原嘉玉鼻子差点撞到门框,心有戚戚地后退两步。
连续两次毫不犹豫的拒绝完全浇灭了他的热情,让这位今早还面对镜子自我催眠的新任怨种台长有了想要现在就去警局自首的念头。
不远处一个一直关注着这边的老者忽然走到了原嘉玉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别灰心小伙子,不过也不用太执着,说真的,我还是劝你换个人选吧,九章是不会同意参加你们的节目的。”
“一点希望也没有?”原嘉玉下意识的反问。
“一点也没有。”老者双手在胸前比划了一个巨大的叉,生动又形象,“穿越局之前可是都许诺过他只要再回去一年就能直接升任位面管理者的,人家都没同意。”
原嘉玉闻言更是沮丧了。
和穿越局提出的条件相比,他的这点优待显然不太够看,也不怪乎对方连说话都懒得和他说。
不过话又说回来,条件都给的这么优厚了,到底是什么在阻止唐九章迈出那一步呢?
到底是什么让唐九章这么不愿意再见到金斯呢?
唐九章直播大爆的第一个任务位面是虫族世界,他当时在这个位面里的身份是皇室的二王子,一个站在位面最顶端的雄虫。
懂的都懂,在虫族世界里的雄虫设定有多逆天,那可是说句玛丽苏都要跪下对玛丽苏磕头道歉的程度。
而金斯呢?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雌虫而已...好吧,也不是那么普通,军团长的身份也是非常劲爆的,起码在虫族位面的众虫看来,还是勉强能够配得上他们尊贵、美丽、完美无缺、世间独一无二的二皇子的。
“难道还是因为种族问题?”原嘉玉和老者并肩走在路上。
他思考了很久也没能想出那个阻碍到底是什么。
“也不是没这个可能,当年你也追了他的直播是吧,那你应该还记得在他返回主星的时候,金斯意乱情迷之下恢复了本体...”老者说。
“哦哦哦,还真没准是因为这个...”原嘉玉眼睛明亮了一瞬,但下一秒就又暗淡了下去。
要真是这个原因那不就代表真的没希望了吗?
“虽说九章已经成年了,但是面对那么大的一只虫子,还压在自己身上,多少都会有点心理阴影...”老者继续道,“别说是他了,就算换成任何一个云端居民,只要不是有什么古怪的恋虫癖,恐怕都没法面对这个...”
原嘉玉颓唐的脊背更加颓唐,对于能否请到唐九章这件事,心中的天平已经倾斜到了一个极限又极限的角度。
而在两人都没能注意到的角落,唐九章猛地将百叶窗合上,并冲着那两个勾肩搭背,离去时还不忘在背蛐蛐他的背影狠狠啐了一口。
“傻逼。”他咒骂着。
沉默了两息后,唐九章径直穿过客厅来到厨房,粗暴地拉开冰箱门,从里面翻出一瓶白兰地,没有调制,甚至都没有倒到杯子里,就这么就着瓶口,对嘴哐哐灌了起来。
吨吨吨——
整瓶见底也就仅仅花费了不到2分钟。
空掉的瓶子被他心烦意乱的随手扔进了垃圾桶。
可惜的是他虽然准头不错,但该碎的玻璃也还是碎了,就像他那无药可救的婚姻。
“该死的。”他再次咒骂。
只是这次连他也分不清自己究竟想要骂的是这瓶子,还是刚才那个纠缠了他一下午的傻逼,又或者是某个他再也不愿提及的存在。
“该死的...”他只是咒骂着。
大概是对所有的一切。
大概是对他并没有得到预想中那样从酒精中得到他应得的东西——昏睡,所发出的无能狂怒。
他精神的不行。
烈酒弱鸡的像是清水,除了让他多上了几趟卫生间外,再没能起到任何正面作用。
脑海里那个总是在午夜梦回里纠缠的身影,此刻竟也大摇大摆地出来晃荡了。
对方当着他的面缓缓跪在了地上,仰着头目光痴痴地望着他,蛇一般地膝行而来,那双常年握枪的糙手,顺着他的脚踝一路向上,试探性的伸向拉链的方向...
唐九章眼皮抽动。
这个视角有点太犯规了,如此俯视着他的他,非常轻易地就能领略到对方的所有美好。
下陷的背脊,浑圆的屁股,两个勾人的腰窝...真不愧是他最浪荡的婊支,无时不刻不在勾引着他把双手掐上去。
而至于对方那张永远也不会在外人面前低下去的头,唯独在这种时候会心甘情愿、满怀期待地垂落下去,满满地吞口土,慢慢地起伏,再漫漫地染上晚霞。
然后在娴熟地服侍过他后,用那充满谷欠望的低沉嗓音,试探性地开口叫他...
主人...
“草!”
唐九章一脚踹翻垃圾桶。
碎裂的玻璃渣和乱七八糟的纸团滚了满地。
纯白的地面因此变得污秽,好似他永远无法抹去的糟糕回忆。
而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却仿佛还嫌不够般猛地窜起,将屋子里所有视线可以触及的地方、东西,用手、用凳子腿、用他所有能用的一切,都给砸了个稀巴烂。
“草草草!”
“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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