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六点。

闹钟与淅淅沥沥的雨声，让真理被迫脱离了舒适的、轻飘飘的梦乡。

不过她还是没能睁开眼睛，只是朝着闹铃响起的方位，伸出了手。

“啪！”真理关掉了闹铃，顺带还给自己亲爱的手机翻了个面，令屏幕那一面也能享受到与软软的床铺紧紧相贴的温暖。

就这样，她们俩共坠梦乡……真理仅剩的那一丁点理智，让她在事态发展到这种无法控制的状况前，由躺在床上变成了坐在床上——虽然是裹着被子这种随时可能再次像床铺缴械投降的坐法。

不过真理到底还是没有投降，在床上像不倒翁一样地晃荡了三圈后，她勇敢地从床上跳了下来，踩着拖鞋去洗漱。

冷水触碰到指尖的凉意让她意识开始回笼，而当她的整张脸都埋进了水里的时候，她终于获得了对身体、对大脑的全部控制权。

下雨天果然很容易让人长眠不醒。

她拉开窗帘，浓重的乌云映入眼帘。

显然，雨还要下好长一段时间。

真理不死心地点开手机上的天气预报软件，屏幕上占据了整整一天时间的下雨标志将真理最好那点子期望也赶走了。

——老天真的太不作美了。

虽说看房不需要考虑天气因素，但在看房前，真理跟非常关怀后辈的松田阵平还有一个约定：一起晨跑。

嗯，是跟找房子完全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

实不相瞒，真理对这一发展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起初只是很普通的她跟松田阵平讨论多久见面又在哪里见面，毕竟这次是他们两人第一次单独出门，不需在考虑另外三位友人的情况后，时间和地点发生改变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然后就聊到了他们周末的起床时间。到这一步也同样正常，如果对方会赖床到十点，那将时间定为九点半那就完全是在折磨对方。

真正让形式急转直下的，是在松田阵平说他会早起晨跑，真理表示她也很喜欢晨跑感觉能清空思绪后。因为松田阵平直接表示那他可以晨跑的时候顺带着来警校这边，跟真理一起晨跑结束后去房屋中介那里去。

可能是因为难得找到晨跑搭子的缘故，松田阵平虽然有意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平静、自然，但真理还是从中听出了对方的雀跃。

所以她当时没忍心拒绝——当然啦，她本身也不拒绝晨跑。

不过，这种天气真的还要在外面跑步吗？

真理打开了邮箱与通话记录，没有新的邮件也没有未接来电。

这大概表明松田前辈还没有取消原定的计划吧？

真理注视着厚重的云层，歪着头，思考了一阵。

——这样的天气于我而言也没那么恶劣。

于是真理打开衣柜换上了一套淡蓝色的运动服，许久没用到的雨衣也被她翻箱倒柜地找了出来。

现在我所需要做的就是等待松田前辈联系我……不过也有可能得到计划取消的通知，毕竟下雨天是真的很适合睡懒觉嘛！

无论是哪种结果，真理都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

所以就算是真的被临时放鸽子了，她也绝对不会感到郁闷与生气。

时间一分一秒的在流逝，在快要到达真理要出门的时间的时候，手机发出了声响。

真理低头去看。

【抱歉，明明是我制定的计划，却完全没有考虑到今天早上的天气不适合跑步。】

啊，是要取消吧。

真理非常理解地点了点头，手指附上屏幕，开始打字。

【松田前辈请不要在意，明明是我在接受您的帮助，应该为此感到愧疚的是我才对。】

真理重读了一遍，确认没有错别字后按下了发送。

很快她又开始打字，毕竟晨跑计划取消后，他们需要重新约定一个时间见面。

中午十二点应该可以吧？

真理正想着，手机又响了一声。

真理保存了自己未完成编辑的邮件，打开了发件人依旧为松田阵平的新邮件。

【不不不，错误全部在我，你就不要揽过去了。我已经深深地意识到了晨跑是个非常糟糕的主意，就算不下雨也是一个非常非常糟糕的主意。不过能不能麻烦你，还是】

诶？还是什么？

戛然而止的短信令真理疑惑不已。

不过还未等真理做出什么实际行动，去问松田阵平那边的情况，松田阵平就又加急发来了一条新的消息。

【刚才手机掉到地上了。我是想说，你能不能出来一下，我现在在警校大门口。】

真理的瞳孔骤然紧缩。

她的大脑有一瞬间一片空白。

这时她才意识到，其实她根本没有做好松田阵平会按约定执行的准备。

这样的天气于我而言也没那么恶劣——但其他人一定会觉得超糟糕。

她无意识地在心中认定松田阵平一定会失约。

可他还是来了。

……松田前辈难道是个笨蛋吗？

真理拿起了雨衣披在了运动服上，然后直接瞧也没瞧，便从窗户一跃而下。

——我还以为只有我才是笨蛋。

***

站在警校门口的松田阵平十分的煎熬。

因为他觉得自己像一个超级无敌大笨蛋，哪有人第一次约女生单独出来就是约她跑步得啊？！

虽然他在提出这个主意的时候，简直觉得自己是世界第一聪明的人！

想想看，真理觉得晨跑很舒服，他顺势提出一起跑步不是超自然吗？

而且周末早起跑步这种对于大部分人都算是折磨的一件事，也能帮助他有效避免会有读不懂空气的人加入其中。

至于现在……虽然“现在所流的泪，都是当年脑子进的水”这句话并不适用于没有哭泣的松田阵平。但如果改一下，改成“现在天空下的雨，都是当年脑子进的水”，就完美适用于他了。

松田阵平今天第n次解开了他手机的屏幕锁。

真理仍旧没有回消息。

松田阵平虽然不认为真理会将自己置之脑后，但从中松田阵平也能窥探出一些真理的想法。

——绝对是很震惊，完全不知道自己该作何反应吧！

现在如果告诉她我只是恰巧路过，会不会让她观感好一些……不，只会让她更加疑惑“这个人究竟是怎么恰巧路过警校的”吧？

那如果是告诉……还是找萩帮一下忙吧。

至于之前信誓旦旦对萩原研二说“一开始还是应该由我自己的方式来追求御船”的话，松田阵平已经将其暂时从自己的脑袋里清空了。

松田阵平果断拨打了自己手机上，位于快捷联系人一号位位置的萩原研二的电话。

萩原研二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地问道：“喂……小阵平，你有什么事啊？没什么大事的话，我就先将电话挂了？”

“对于我来说是一件非常大的大事。”

“那看来我就必须好好听一下了……诶？御船在你身边？”困倦的萩原研二因为突然出现的另外一位熟人的声音提起了精神。

连电话那头的萩原研二都能听到，耳朵没有任何问题的松田阵平当然也不会错过那异常熟悉的“松田前辈”的声音。

松田阵平顺着声音望了过去，看见了用落汤鸡形容可能落汤鸡都觉得自己被埋汰了的真理。

“她不在我身边，不过正在朝我跑过来。”松田阵平有些迷茫，不过因为真理一边跑还一拍开朗热情地朝他挥手的缘故，他还是举起了手回应她。

“看样子确实是非常大的事情。”萩原研二严肃地说到。

“是啊，不过我给你打电话的那件大事好像已经解决了，现在我面临的是另外一件大事。这件新的大事我应该能依靠自己的力量处理掉，所以我就先挂断电话了，你继续睡觉吧。”

松田阵平完全没有给萩原研二留下说话的机会，便将电话挂断。

虽然他知道自己之后绝对会被萩原研二埋汰很久，自己家里冰箱放的酒大概率也会变成赔礼转移到萩原研二的家中。

但比起这些事情，显然还是突然出现的真理比较重要。

虽然是他叫真理出来，但不管怎么想，膝盖以下像是被浸泡过一样全部打湿，披在身上的雨衣被分割成几部分飞舞在身后，都不是正常地出现方式吧？

“你究竟是怎么……”

真理抢答道：“从窗户跳下来的时候没提前注意下边的情况，刚好跳到水坑里面了。我看了一下，十平方米以内，就只有这一个水坑。”

松田阵平将真理拉进了小的遮雨处。

“你跳坑里了还很高兴？”

“诶？可能是因为在为它终于坑到了人开心。”

“虽然换位思考很重要，但怎么也不应该将自己换位到水坑的角度去想吧？”

“好像是这样？嘿嘿。”

真理脸上的笑容依旧灿烂，松田阵平不用细想都知道，她绝对没有反省。

但是看着她这个样子，松田阵平也升不起生气的情绪，相反，他也被她感染得有些想笑。

不过松田阵平硬生生地忍住了。

“下次还是要小心一些，万一窗户下变成一排针，难道你也要跳下去吗？”

真理小鸡啄米式地点头：“下次我一定在跳下来前先确认一遍。”

松田阵平察觉到一丝不对劲：“不对，没有下次了。”

真理歪了歪头，不解道：“但首先提‘下次’这个概念的人，是松田前辈啊。”

“就当是我说错了。”松田阵平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他总不可能说他心底期盼着“下次”吧。

虽然真理绝对理解不到他所说的“下次”是指什么。

“嗯嗯，我明白了。”真理很轻易地放过了松田阵平。

不过松田阵平还没有放过真理。

“那你的雨衣又是怎么回事。”

“雨衣？为什么会突然提雨衣……啊，被扯烂了。”

见识到真理从迷茫到恍然，松田阵平终于忍不住了：“噗——你现在才发现啊！”

“跑得很快的时候会有雨从缝隙中漏进去会很正常吧。”

松田阵平不依不饶：“但你确定你的运动服的湿度，雨光凭从缝隙漏进去就能达成吗？”

“……唔，因为帽子还是好的？”

确实从完整度来说，真理雨衣的帽子至少没有损坏。

“你还真是……”没能想出一个合适词语的松田阵平无奈地摇了摇头，“多注意周围，还有不要再在雨中跑那么快了。”

“但我们本来约的不就是晨跑吗？”

“这个天气约晨跑是我的错。”虽然松田阵平在短信里面已经道过歉了，但还是当面道歉更有诚意一些，“所以还是让我们取消掉这项活动吧。”

“松田前辈一路‘晨跑’过来，约我在大门口见面，就是为了告诉我活动取消吗？”

“啊！”松田阵平尴尬地快速瞧了一下自己的状况，发现一路晨跑过来的证据还没被清理掉，因此他只能承认，“晨跑……那是因为我开始跑步的时候雨还没有怎么下。”

此乃谎言！

他是抱着说不定跑着跑着雨就停了的心态过来的，然后被现实彻彻底底地教育了。

为了掩饰自己撒谎的心虚，松田阵平拿出了身后一个被保护得很好、几乎没被雨淋到的纸袋。

真理眨了眨眼睛，疑惑地问：“这是？”

“芝士厚切吐司，我认为很好吃，就顺带着给你带了一份当早餐。约你出来，除了当面告诉你活动取消外，就是把这个交给你。”

事实上被顺带的是松田阵平才对。

虽然他确实对恋爱一窍不通，但他姑且还是知道约真理出来还是应该送一些东西……送花目的太过明显，在早晨送早餐就太合适了。

……虽然可能也跟他暂时只想得到吃的有关。

真理小心翼翼地接过了纸袋：“谢谢，我正好还什么都没有吃呢。松田前辈考虑得太过周到了。”

不，他今天跟周到两个字就完全不沾边。

松田阵平看着浑身湿透的真理想到。

“小心着凉，回去换身衣服再吃吧。”

真理没动，双脚像是黏在了地面上一样：“松田前辈要走了吗？”

“嗯。”松田阵平微微颔首，不过他没忘记最初让他提出晨跑的由头是什么，“去房屋中介的事情，我们就稍微往后延一下吧，现在这个时间中介不可能开始工作。我们就上午十一点的时候再在这里碰面，如何？”

“但是……”

真理只说了一个转折词，便陷入了沉默之中。

松田阵平隐隐意识到现在不是自己应该开口的时刻，所以他也耐心地保持了沉默。

保持沉默的结果是——他在真理口中听到了自己是个笨蛋的评价。

“虽然我觉得这么说很不好意思，但松田前辈，应该是个笨蛋！”

等等，这不太对劲吧？

虽然他也觉得自己今天是个笨蛋，而且还是个超级无敌大笨蛋。但他觉得自己刚才准备道别的时候，表现不能说把扣掉的分都加回来，但好歹也让他的负分好看了一些，不至于让真理再次想到“笨蛋”这个词汇吧？！

而且如果他没猜错，他应该是第一个被真理当面称为笨蛋的人？！

松田阵平努力地让自己维持冷静的假象，他问：“御船，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是笨蛋呢？”

“因为你在雨天，还是一路跑过来了。”

松田阵平没忍住烦躁地抓了一下自己的头发：“这个我可以解释……不对，我刚才就已经解释过了。是因为我来的时候雨还没怎么下，我以为只是毛毛小雨。而当我意识到雨根本停不下来的时候，已经跑了一半多的路程了，中途放弃会有些不甘心……就是那个所谓的沉默成本。”

“聪明人会选择放弃吧，因为在他们的眼中，现在这样的环境已经完全不适用于原本的约定条件。”

松田阵平无法反驳。

确实及时止损才是真正的聪明人应该做的。

真理又道：“其实松田前辈原本在我心中应该是个聪明人的。”

“抱歉啊，让你失望了。”

“松田前辈，我没有失望哦。”真理摇了摇头，紧贴脸颊两侧雨衣上的雨珠顺势滑落，就像她落下了眼泪一般，“我想表达的是，其实在松田前辈告诉我你已经站在这里前，我已经默认你一定会取消约定。”

“因为做好准备，所以我完全不会因为松田前辈你取消约定而感到郁闷亦或者是生气——事实上在收到你第一条短信，以为你是在取消晨跑约定的时候，我的心情也确实很平静。反倒是得知你来的时候，我震惊得不知道如何是好。”

“但随之而来的，是开心。如果你没办法过来，我不会郁闷也不会生气，但也不会像现在这样非常非常开心。”

松田阵平一时失语，但很快，他笑了起来：“你也太容易感到高兴了吧。”

“才不是很容易感到高兴呢。能在下雨天一路跑过来，甚至还在自己被淋湿的情况下让送给别人的早餐毫发无伤，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吧！或许这个世界上只有松田前辈一个人会这么做。”

世上唯有他一人，无疑是对松田阵平非常高的赞赏，但他却坚定地摇头，谢绝了这一称号。

“你的话，也会这样做吧。”

真理腼腆地笑了笑：“好像是这样。”

松田阵平纠正了她的措辞：“是一定会这样。”

“嗯，没错，我也是个笨蛋。”真理说，“谢谢松田前辈让我明白了笨蛋的意义。”

“唉——”

松田阵平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

“抱歉，笨蛋这个词不好听吧，果然还是应该换一个。”

“不用换，因为我确确实实是个大笨蛋。”松田阵平看着真理，“我在这里等你，你快点回去换身衣服吃完早餐吧。哦，对了，雨衣也要在拿一件新的出来。”

“松田前辈的意思是……？”

“我都到了这里在取消晨跑很奇怪吧？毕竟我跟你都是笨蛋，不懂得及时止损。”松田阵平“别告诉我你现在打算脱离团体了。”

“绝对不会脱离组织，我先走了，松田前辈，等我！”

“喂！你那根本不是走，是跑啊！！！”

松田阵平依旧非常无奈，但这无奈中又带着些许轻松与雀跃。

——也没差吧，作为第一次约会来说。

***

“我个人比较推荐这两套房子，虽然价格稍微贵了一些，但无论是房屋所处的位置，还是安保措施，都比较适合独居女性。”

房屋中介侃侃而谈。

“御船，你认为呢？”

就松田阵平个人而言，他也比较推荐房东说的这两套。虽然以真理的武力值来说，她不需要太过于在意房屋的安保措施，但这两套房子距离车站的位置都很近，非常方便真理上下班。

而且距离他家也不算太远……不过他还是选择了首先征求真理的意见，免得真正要入住的真理受到他的影响。

“嗯……”真理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下，委婉地说到，“我感觉有些小了。”

“对于一个人居住应该是够了，不过如果多来几个朋友一起来家里玩，也着实会让大家伸不开手脚。”房屋中介一边替真理找出其他房子的信息，一边说，“不过除非牺牲地理位置，否则价格也会相应上涨。”

“但那套房子好像在位置大小都很好的情况下，价格也很便宜……是有什么重大缺陷吗？”真理眼尖地瞧见了一套被房屋中介拿起又很快放下的房子的信息。

“您说这套啊，不满您说，这套房子里面曾发生过命案，所以您还是……”

“只是命案的话没什么大不了。”

真理松了口气，明显对这套房子很满意。

房屋中介非常惊讶：“您不害怕？”

“对于我来说不算是什么需要害怕的事情。”

为避免真理被误会成什么危险分子，松田阵平解释了一句：“她是警察。”

“哦，原来是这样啊，不过这套房子现在还陆续有闹鬼传闻。”房屋中介又提醒了一句。

“没什么，毕竟这个世界上没有鬼，不是吗？”

真理的态度彻底安抚了房屋中介，对方也笑了：“那既然如此，我现在就带你们去看房吧。这套房子除了发生过命案外加有闹鬼传闻外，其他方面都是一等一地好！”

房屋中介完全没有骗人，在实地考察过之后，真理果断地签下了合同。

房屋附赠的三十平米大露台，绝对是真理最满意地一个地方。

在天气在不知不觉中“违背”天气预报转晴后，真理就拉着松田阵平再次来到了计划着未来要把大家都拉来烧烤的露台上。

不过这次上来，她显然有意外之喜。

“松田前辈快看，是彩虹！真的好漂亮啊。”

“嗯，确实很漂亮。”

不过他所说的就并非彩虹了。

以我多年看日本奇葩房型的经验，日本的露台是赠送面积，不计入价格中。

顺带一提，伏特加应该会挺满意这套房子的，因为这个露台比他找的房子还适合当狙击点xs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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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警校时期的第十八顿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