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越笑着哄他道:“溪哥儿可别哭,我这也是看中了你这做果子的手艺,想着用你做的这些果子招揽更多客人呢。我虽也会做一些但到底不如你精通,刚刚露的那手不过是见识多了有些讨巧罢了,若是溪哥儿有这见识,你这做果子的手艺该厉害到天上去啦。”
谷溪叫他哄得总算露出了个笑脸,“越哥儿尽瞎说,我哪有你说的这般厉害,你是没见识过我小父的手艺。他如今病了少有能下床的时候,都有好些人寻上家来求他做的各色果子呢。”
沈越笑道:“你是他儿子,我觉得尽得你小父真传的溪哥儿手艺定然也差不到哪儿去。我也等着改日千机阁开张,好些人上门来就为着你这一口果子呢。到时候买东西的吃果子的,我这千机阁定然客人盈门生意火红。”
他这么一说,谷溪这下是彻底放心了。
他们几人在厨房里头将茶泡好,将做好的各色果子每样配了三四碟,用托盘装了。沈越、谷溪、忍冬一个人端一个托盘出了厨房往温澜清、严意远所在的那间屋子走去,阿青则仍留在厨房里头看炉膛里头的火。
沈越他们在厨房那会儿,严意远已经将温澜清带到屋子的一处坐下聊了起来。
“我前些年一直住在城外头的农庄里,诸事不管也不闻。前些日子出来后,才慢慢知晓你原配前两年去世,越哥儿是你新娶进门的。前些日子溪哥儿说你带越哥儿去找过我,我还道你何时多了个夫郎出来。”
温澜清掀起下袍,坐到了面前的一张椅子上。坐下后他方看着坐在轮椅上的严意远说了四个字:“世事无常。”
严意远垂眸看一眼自己空了一边的裤筒,感慨道:“确是如此。谁也料不到今后自己会遇上什么,发生什么。”
严意远伸手摸摸自己还剩下一截的大腿。这半截大腿,曾经的严意远是连碰都碰不得,他看一眼就觉得钻心的痛又如影相随,不看也只能麻痹那么一会儿。他道:“前些时候,越哥儿同我说,等哪天我学成了,说不得能做出叫我能够站立,同之前那般自由行走的假腿。若是别个人同我这般说,我定是会耻笑一番,但越哥儿同我这么说,我就觉得也许真有那么一日。”
说着,他抬头去看温澜清。
温澜清笑了笑,道:“越哥儿从来不说丧气话。”
严意远道:“不止如此,他的能力衬得上他所说的这些话,叫人不由地愿意去相信他。”
严意远看向温澜清,道:“前两日回去时,我父亲来找过我,我才知道你如今就在刑部任郎中一职,在他手底下办差。越哥儿一直没同我提过这事儿。”
温澜清道:“越哥儿许是压根没觉得你之事,同你父亲有什么关联,何必提。师兄也不要觉得是因为你父亲,越哥儿才将你安排至此。”
严意远自嘲地笑了笑,道:“若是我父亲再早些时候同我说这事,我估计真会这么觉得。但我在这好歹也待了快两个月,对越哥儿不说了解一二,但也算知道些许他的为人处事。越哥儿对谁都一视同仁,他似乎——没有什么门第观念。”
严意远道:“我父亲同我说这件事,便是觉得你们夫夫二人想以此拿捏住我,换他在刑部予你大开方便之门。”
温澜清淡淡一笑,道:“侍郎大人多虑了。”
严意远道:“我现在觉得,其实不当官也挺好的,当官久了若都如我父亲这般,见谁都觉得对方有所图谋,如此活着也太累了。”
温澜清道:“严师兄你能看开,就再好不过。”
严意远轻轻拍拍自己那半截大腿,道:“我现在才知道,若你当它是个事儿,它才会是个事儿。”
严意远接着又道:“我已经同父亲说了我的想法,他能不能听进去就不得而知了。不过他有这想法,哪怕对你有何不满,想来也会顾忌一二,不会太为难你。”
温澜清笑了笑,道:“侍郎大人并不曾有何为难。温某行得正、坐得端,侍郎大人又为何要为难?”
严意远看了他一会儿,才点头道:“那便好。”
接下来温澜清与严意远又聊了一会儿,话题多半是围绕着沈越展开的,毕竟他们师兄弟两个已经多年不见,严意远又有意避开这几年的事情,因此能聊的内容也只有沈越这么一个了。
沈越他们进来的时候,这师兄弟两个的话题正好也刚告一段落。
沈越端着托盘一进来,看见他们两个便笑道:“你们师兄弟两个就这么干聊?不喝点茶吃点果子?”
温澜清站起来去接他手里的东西,并道:“我方才在屋里听见你说要去厨房,可是去做了什么好吃的?”
沈越笑着将手里的托盘递到温澜清手里,“我也就是个搬运工,这上头这些吃的喝的,都是人家溪哥儿做出来的。”
跟在后头的谷溪一听这话忙道:“也不全是我做的,越哥儿帮我加工了一些,叫这些果子好看又好吃了几分。”
沈越转身对他道:“嗐,我那算什么加工啊,不过是在你的成品基础上加些装饰罢了。行了,溪哥儿,你可别再自谦了,我说的可都是实话。”
谷溪这才住了嘴,将手里的往严意远身边的桌子上送去。
严意远低头看了一眼,才知道他俩刚才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谷溪所做的果子好吃虽好吃,但样式始终中规中矩,今日端上来的这些,不论是摆盘还是装饰,都比之前上升了好些档次,一看就知是有高人指点过了。
谷溪见严意远看着这些果子,便道:“夫君,方才在厨房,越哥儿就教我怎么将这些果子摆得更好看,你看,是不是比之前好看多了。而且如此一来,这些果子的风味也更醇厚了。”
严意远意外地往沈越看过去,“越哥儿连这都会?”
沈越笑了笑,道:“不过是将这些果子摆得好看些罢了,懂得绘画有些审美的人想来都会。”
严意远对他道:“方才你还说溪哥儿自谦,现在看来你也不遑多让。”
温澜清将手里的托盘放下后,便去拉沈越过来坐下,坐的正是他自己所坐的那张椅子,而他自己则另外搬了张椅子过来放在沈越身边,接着才坐下来,并道:“忍冬呢,他不是同你在一块吗?”
沈越便道:“我叫他将溪哥儿做的茶汤果子送到前院那边,叫田三娘子她们也尝尝。”
同温澜清说完这话,沈越便扭头看向严意远,道:“严师兄,溪哥儿有这么好的做果子的手艺,就这么放着实属浪费了。我这千机阁日后来往的客人必不会少,一些客人想做大生意就需得坐下来慢慢聊,这时候就需要些茶汤果子招待,我就想叫溪哥儿来帮我。算我聘请他,我每月给他结算工钱。因为不是专门做茶楼食肆的生意,因此溪哥儿也不会太忙,你们二人一个前院一个后院隔得不远,他还能有余力照顾严师兄。严师兄意下如何?”
听沈越说完,严意远第一反应是去看谷溪,然后问道:“你觉得如何?”
谷溪被他这么一看顿时有些紧张,忍不住抠紧了自己的双手,他张了张口又有些犹豫,忍不住又往沈越那边看过去一眼。
沈越没有同他再说什么,他该做该说的都已经做了,剩下的就看谷溪自己了,若是他还没能踏出这一步,只能说这便是他的命了,沈越实在爱莫能助。
好在谷溪到底没叫沈越失望,最后他还是同严意无说道:“夫君,我、我愿意。”
得了他这话,严意远才道:“只要你愿意,我便没什么好拦的。我爹那边我也会去同他说,你不用担心。”
谷溪这才松了一口气,他脸上露出笑来,道:“我知道了,谢谢夫君。”
沈越看着屋里除了他们四人,并不见其他人身影,便道:“对了,严师兄,怎么不见费师傅?”
严意远道:“师父今日家中有事,怕是来不了了,他已经叫人来传过话了。越哥儿有什么话同我说一样的,师父该交代的都已经交代于我了。”
沈越点点头,道:“行,我知道了。”
说完他起身,对温澜清与严意远道:“那二爷和严师兄你们先聊着,我与谷溪出去说会儿话,一会儿再进来。”
知道他俩出去是要谈之后合作的事情,温澜清与严意远自然也不拦着。等他俩一走,严意远又看向桌上那摆盘精致的果子,对正在往茶盏里头倒热茶的温澜清道:“还有什么是越哥儿不会的?”
温澜清看他一眼,笑了一笑,将一盏热茶放到他面前。
沈越与温澜清在千机阁里一待就是两个时辰,田三娘子她们先走一步,沈越与温澜清在她们走后约半个时辰后才走出来,坐上早早等候在外头的马车。
上了车沈越便对温澜清道:“二爷,咱们到街上逛逛去呗?”
温澜清坐下来后对就坐在他旁边的沈越道:“怎么,今日不去工地那边了?”
沈越摇摇头:“今日不去了,有庄广成在真轮不上我操什么心,我去也只是看一眼。二爷难得休息,我还不如多陪一下你。”
温澜清对他笑了一笑,道:“越哥儿想去哪儿逛?”
“嗯……”沈越眼珠子一转,然后道,“咱们去万宝阁看看呗?近来天气越发冷了,墨龙镇送来的羊毛衫真是有多少卖多少,据说要预订的人都快排偌大的京城三五圈了。”
说是去逛街,结果这事儿还是与他那些事儿有关。温澜清对此也只是一笑,道:“好,那便去万宝阁看看。”
沈越虽人在京城,但时不时能收到来自墨龙镇的信与消息,张怜会写信同他说织坊最近发生的事情,还会将这些日子的账册送来,叫他对对账。她的兄长张奇也会来信,说潜龙学堂里头的事儿,说学堂又新收了几个学生,有哪些学生学得好,有哪些学生又不得不离开了学堂。除此之外,木工坊那边宋师傅若有什么事儿要说,也会叫大河帮他写信,再拜托张怜在给他送信一块送来。
而且沈越还收到过大虎写给他的信,也是与张奇他们的书信一道送来的。
大虎在信上事无巨细将他身边发生的事儿一桩桩一件件全写了,说他与大河还在琢磨怎么自己转动的水车,说他娘的病近来好一些了,说墨龙镇越来越热闹也越来越好了……
大虎写了厚厚一沓,与张奇、张怜、宋师傅他们的信加起来也比不过他一封,不过沈越看得很耐心也很开心就是了。
他还记得一开始大虎可是警惕心极高的一个孩子,也不爱说话。可如今却能提笔写字,滔滔不绝地同他说了这么多事儿。
沈越都会一一回信,回与大虎的信写得也格外的多,说他字越写越好看了,还说张奇,他们的先生在信里着重表扬他了。说他如此努力,将来必成大器,他娘一定会以他为荣。
不过大虎也只写来过这么一封,许是路途遥远实在不方便,又或是他被别的什么事儿绊住了吧。
沈越只能希望他与他娘一切安好。
而沈越之所以知道万宝阁里头羊毛衫一直供不应求,也是张怜在前几天的来信中告诉他的,说万宝阁那些几乎是天天派人上门来催货,哪怕如今供给万宝阁的羊毛衫数量比之前多出一倍,也是万万不够的。
现下,已经有好些织坊都推出了羊毛衫,但墨龙镇出品的羊毛衫还是受京城的达官贵人们高度追捧。
一是墨龙镇的羊毛织坊是最先推出羊毛衫的地方,名气早已经在京里头广为流传;二是墨龙镇羊毛织坊出品的羊毛衫,不论是舒适度亦或是配色、技艺、款式等方面,一直都是其他家远远比不上的;三则是这家织坊出品的羊毛衫一直限量,主要是以卖羊毛线为主,且羊毛衫基本只给万宝阁供货。量少,需求大,这在沈越看来就是饥饿营销的手段,但确实让他家羊毛衫的热度在老百姓这儿始终居高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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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第 16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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