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龙镇出品的羊毛衫才是个中精品,这个认知如今已经深深刻在了无数人的脑子里。
而这也正是墨龙镇的羊毛衫一直到现在仍供不应求的原因。
不过好些人实在买不到他们家的羊毛衫,只能退而求其次转去买别家织房出的羊毛衫。因为他家羊毛衫本身卖价就不高,其他家在质量技艺各方面比不得他们家,自然也不好抬高价,只能卖得更便宜,间接惠及了不少老百姓。也算达到了沈越一开始所想要的,人人都有衣可避寒的念想。
哪怕还是买不起,买些羊毛再找人学怎么织羊毛衫,也能省下不少钱。
沈越想去万宝阁,便是张怜在最近的来信上说,他们工坊里头的人又研制出了好些织羊毛的技艺,配上新出的花样,如今织出的羊毛衫是越来越好看了。信里头只有字没有图,叫沈越猜得心痒痒。知道最近万宝阁又新到了不少羊毛衫,正想着抽个时间去看看,哪想到今天就有了个机会,他自是不想错过,便拉着温澜清去了万宝阁。
一辆马车停在万宝阁门前,沈越与温澜清下马车后不久,万宝阁掌柜便匆匆自楼里走出迎了上来。
“温二爷、沈郎君,真是稀客啊,快请进快请进!”
沈越对这位掌柜笑道:“胡掌柜,你们东家可在啊?”
胡掌柜忙道:“回沈郎君,东家最近天天来,今日刚巧也在,不过正同人聊着。我先迎您二位进去坐下吃吃茶歇一歇,我已经叫人去同东家说你们来了。”
沈越与温澜清在这位掌柜的带领下走入万宝阁。
进入楼里后,沈越先看一眼楼里的情况,发现一楼里头的客人不少,便道:“万宝阁生意不错啊,这客人真不少。”
胡掌柜笑道:“托您的福。这不年底了,加上天气冷了,买东西送人的,买羊毛衫过冬的,这一天天的,来咱们这的人是真没断过。”
沈越道:“我听闻近来万宝阁又新得了一批羊毛衫?货还不少,且这次还有新货?”
胡掌柜道:“沈郎君的消息真是灵通,咱们楼里昨儿个才到了一批羊毛衫,看着数是不少,可等着要羊毛衫的可都快排到下个月去了。昨日东西才到呢,就已经有好些早早下订的人赶来将衣衫取走了。”
沈越道:“我是来看新货的。”
胡掌柜道:“这事儿一直是咱们东家亲自在管,等咱们东家来了,沈郎君可同他说去。”
沈越含笑点头,道:“好。”
胡掌柜招呼他俩在二楼的雅间里坐下来,并等店伙计将茶与果子送上来后才退了出去。
胡掌柜走后,沈越接过温澜清亲手给他泡好的热茶呷了一口,道:“与万宝阁那些动不动上千上万贯的宝贝比,羊毛衫这生意的进账在岳子同这儿想来不过尔尔,怎么还由他亲自经手呢?”
温澜清斜倚在围椅上,轻轻转动手中的茶盏,看着清透的茶水在杯中的样子。他道:“羊毛衫给岳子同带来的其他好处,远大于收益。”
沈越略想了想,大约猜到了一些。他道:“二爷是说,岳子同拿羊毛衫做人情?”
温澜清朝他颔首:“正因羊毛衫价格不高才更好送人,若是卖得贵了,一个收受贿赂的罪名下来,没几个人能担得起。而且墨龙镇产出的羊毛衫美观实用,且仅供万宝阁一处,别人想求上一件也只能上他这来。哪怕卖不出什么钱,可于万宝阁于岳子同而言,都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哈哈!”温澜清话音一落,门外头岳子同的笑声响起,紧接着便见他推门进来,“不愧是澜清兄,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沈越与温澜清都站了起来。温澜清见他进来后便道:“这不是稍一分析便能猜到的么?当日你给羊毛衫定价,也与墨龙镇织坊签下契书只供货万宝阁一处,怕就是想到了这一层。”
岳子同朝沈越与温澜清走来,在摆满了果糕的八仙桌前站定,他先对温澜清道:“我是想到这一层不假,但我什么都没同你说过,澜清兄自己便能想到这一层,如何不叫人胆颤心惊?”
温澜清看得他,淡淡道:“你会怕?”
岳子同又是“哈哈”大笑,笑完方道:“我若怕,今日咱们就不会一块出现在这。”
沈越在一旁好奇地看着他俩,不禁道:“听你们这话,想来你们刚认识时一定发生了不少事儿。”
“咱们坐下来聊。”岳子同伸手示意他们先坐下,等人都坐下后,他看一眼桌上两人的茶盏都还是满的,便拿起架在小泥炉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然后道,“都是国子监那时候的事儿了。”
说到这,岳子同难免一脸追忆旧事的模样,道:“国子监只有朝中七品官员以上的子弟才能进去读书,都说进了国子监相当于一只脚已经迈入官场,所以这里头的学生个个自命不凡,鼻孔都快朝到天上去了。这情况一直持续到了澜清兄进入国子监。”
沈越追问道:“二爷到国子监后如何了?”
岳子同先看了温澜清一眼,见他没什么表示才道:“澜清兄相较其他学生,进入国子监算是较晚了。他初入国子监我就觉得耳目一清,总觉得这才是读书人该有的模样。不过他那时是随父调入京中才得以进入国子监,对其他学生而言算是外来者,不少人挺排斥他,也看轻他,觉得以他之学识定然比不得经过京中名师教导的他们。但澜清兄总是一副云淡风清的样子,丝毫不将这些人之挑衅看轻放在眼里,我起初还颇为失望,觉得他过于软弱,可澜清兄后来却一而再,再而三叫我重新又认识了一遍他。”
沈越看看这会儿也是云淡风清的温澜清,又看向岳子同,期待地道:“二爷一定用实力将这些看轻他的人的脸打得啪啪作响,再不敢胡言乱语罢!”
“用实力打脸?”岳子同琢磨了一下这句话,不由赞同地道,“这话颇是贴切啊,是有这么个意思。随着在国子监的时日渐久,澜清兄呈现出来的能力,对国子监的这些学子而言,真就一个词可形容,难以望其项背。比得人无以招架,羞愧难当,只想落荒而逃。”
沈越“啪”打了个敲指,道:“我懂,就是碾压式的存在。”
岳子同又听了个新词,“何为碾压式的存在?”
沈越便形容道:“好比你是马车,他人是地上的蝼蚁,你只是路过碾上去,便叫他人一溃千里。你无心无意甚至眼里看不见他们,可对他们而言,你的存在即是毁灭,就是恐惧本身。”
岳子同看向沈越的一双眼睛亮晶晶地,他难以自抑地朝坐在自个儿对面的沈越伸出手去,可伸到了半又停住了,悬在半空激动地一直在那儿乱晃,他道:“越哥儿,你哪儿来的这么多新鲜词儿,真是字字句句深得我心。我方才说的那些话此前澜清兄还嫌我狂妄,言过其实。可我还觉得不够贴切呢。澜清兄,你看看,你看看,还得是你枕边人,说话就是通透。”
岳子同这样子,是真把沈越当知己了,若不是顾忌身份,他真有可能冲上去握住沈越的手当场来个结拜了。
“越哥儿只是随口一说,你切莫当真。”温澜清在一旁听他们越聊越偏,先说了岳子同一句,便提醒沈越道,“越哥儿,你不是说来看羊毛衫吗?”
沈越先是往温澜清那笑着看过去一眼,这才转头对岳子同道:“子同,我昨闻你近日新到了一批羊毛衫。”
岳子同并不意外地点点头:“对,昨天天黑前到的。”
沈越又道:“我听说是墨龙镇织坊那边又研制出了新的羊毛衫出来,实在好奇,便想过来你这儿看看能不能看到。”
京城离墨龙镇到底远,书信都是人力往来输送,最慢可能一个月都接不到一封信,会有相当大的信息差。沈越从张怜的来信里只知道他们在织坊里头又搞出了更细的羊毛线,打算看看能不能织出更密细的衣料出来,如果成功的话十月份左右就能看见成品了。
沈越算着时间差不多了,便想来万宝阁碰运气。
岳子同闻言也不多问,只笑道:“是有新货,越哥儿你等等,我这就叫人送上来。”
万宝阁的伙计很快搬上来一个木箱子,不大,但看着保管得极好,一看便知道装在里头的东西极是重要。
等箱子一打开,沈越看见里头的东西时,人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他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拿起箱子里的衣裳,半晌才吐出声音道:“呢子大衣?他们居然自己折腾出来了呢子大衣?”
岳子同也站了起来道:“越哥儿说这叫呢子大衣?织坊那边说如今也就只做出这么一件,还未正式起名。”
沈越这才意识到自己话说快了,不过他只看了岳子同一眼并没有解释什么,而是拿起这件厚呢子大衣仔仔细细地看。这一看才知道与现代的大衣还是有所不同,这款式更贴近他们现在穿的大氅,细密到几乎看不到织纹的纺织技术,柔软如棉的手感,素青的颜色,封边带暗色的花纹,男女皆可穿。
沈越是真震惊到了,他知道张怜他们厉害,没想到凭借他们自己的能力,他们就能折腾出这么一件毛呢大衣出来。
对了,据说能织出毛呢料的织机还是宋师傅的木工坊做出来,而设计参与制作的是织坊里头的张怜柳叶等人。
沈越将这将呢子大衣仔细看了又看,最后才对岳子同道:“就这一件?”
岳子同点点头:“目前就此一件。织坊那边送来,也是问我该如何定价。”
沈越便道:“子同定价几何?”
岳子同比了个数字。沈越倒吸一口气:“50贯?”
岳子同点点头,“不低于这个数。”
沈越略一顿,看着手里的这件毛呢大衣,想起这种布料刚出来时,确实也是走的高奢路线,一般人还真穿不起。哪怕到了物资丰富工业化发达的现代,真正毛呢料子的大衣对大多数人而言价格也是比较高昂的。
主要是这玩意儿原料来得就不便宜,手工制作会叫成本又上升不少,最重要制作成一件成品比完成一件针织羊毛衫耗时耗力得多了。
沈越问道:“这件衣裳有人要了吗?”
岳子同摇了摇头:“目前还不曾有什么人知道有这样的衣裳,若是知道了一定会造成哄抢,这件我不打算卖,等过些日子到新货了再说。”
沈越明了地点点头,道:“子同是想要自留?”
岳子同却道:“送人。”
沈越惊讶地看他:“送人?”
然后沈越看到岳子同先往温澜清那边看一眼,接着才对他道:“是,送人。”
沈越便也朝温澜清看过去一眼,却没看出来什么。
岳子同对他笑道:“不过越哥儿身为织坊坊主,若是想要弄来一件,想必不是什么难事。”
沈越惊讶地看他看过去,“子同,你知道了?”
岳子同笑看他们夫夫二人,道:“原是没想到这一层,但由拍卖会,到千机阁,在建的玻璃工坊,以及今上亲任命的行领一职,加上羊毛衫一事儿是由澜清兄牵成的,种种迹象表明,越哥儿十之**就是这家织坊的坊主了。”
沈越对他道:“你此前还说二爷猜得准,我看你俩是谁也不让谁。”
岳子同笑道:“既然已经叫我猜到了,越哥儿以后也不用瞒我了,日后墨龙镇那边若是有信可通过我这边的渠道,快些也方便些。也不会再出现我这边货到了,越哥儿你那边消息还没到,得上我这来儿看货的事情了。”
沈越道:“也不尽是这个原因,工坊那边我已经交由其他人来管,里头的产出与买卖皆由他们负责,就是有货也是先拿去贩卖,我得个消息再对对账就行,不用将货品送来给我过目。”
岳子同皱皱眉,不解道:“越哥儿如此放手,就不怕?”
沈越笑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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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 第 16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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