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朝云暮雨(一)李乾的回忆

林浅觉得自己快要精神分裂了。

自从那天在百味斋,被李乾那些带着沉水香的拥抱和滚烫的吻,还有那些零碎得像是打了马赛克又莫名清晰的“原主记忆”轮番轰炸之后,她感觉自己CPU都快干烧了。

脑子里就像开了个弹幕站,两条进度条疯狂打架:

一条是21世纪社畜丁柔的——KPI、房贷、996、奶茶续命、以及对着纸片人老公喊“我可以”;

另一条是侯府千金林浅的——盲盒创业、皇室秘辛、白莲花表姐、渣男前任、还有一个腹黑深情、身材好到让人流鼻血的“旧情人”王爷。

最要命的是,这两条进度条还在不断互相渗透、互相覆盖!

她开始疯狂回忆自己刚穿来那会儿,那个老大夫用那种“老夫尽力了”的语气说:“小姐或因落水惊悸所致,损伤可能是暂时的,也可能是永久损伤……”

当时她还觉得自己灵机一动的“失忆”人设真方便,完美甩锅。

现在细思极恐啊家人们!

“永久损伤”……会不会她所谓的“21世纪记忆”,才是那个“损伤”?才是她落水濒死时大脑为了自我保护,凭空构建出来的一个……极其真实、极其漫长的梦?

不然怎么解释李乾说的那些细节?雪夜、兰若寺的寒潭、甚至……那些脸红心跳、细节逼真到让她脚趾抠地的亲密接触?

难道是魂变了,身体没变所致?

如果那些都是真的,那她丁柔是谁?是林浅精神分裂出的第二人格?还是……庄周梦蝶,蝶梦庄周?

“啊啊啊!古代有没有心理医生啊!help!在线等,挺急的!”林浅把脸埋进刚做好的、丑萌丑萌的“流泪猫猫头”Labubu里,发出绝望的哀嚎。

再这样下去,她没被二皇子、夏诗诗或者方婉柔搞死,先被自己混乱的认知给逼疯了。

她需要一个树洞,一个能让她肆无忌惮吐槽,而不会把她当疯子或者当成什么“被妖邪附体”的树洞。

于是,她又一次溜出了侯府,直奔百味斋。

“窈娘姐姐!救命!”林浅一进门就扑到柜台前,把正在拨算盘的窈娘吓了一跳。

“怎么了这是?”窈娘看着她眼下淡淡的青黑和一脸的生无可恋,连忙放下算盘,“谁欺负你了?又是小王爷?” 她语气瞬间带上了护犊子的警惕。

“不是他……呃,也算是因他而起吧。”林浅有气无力地趴在柜台上,手指无意识地划拉着光滑的台面,“窈娘姐姐,你说……一个人,会不会把梦里的事情,当成真的?而且那个梦还特别长,特别真实,有完整的世界观和人际关系那种?”

窈娘被她这没头没脑的问题问得一愣,想了想,谨慎地回答:“《庄子》有云,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梦与现实,有时确实难以分辨。不过……”她担忧地看着林浅,“浅浅,你是不是最近太累了?铺子的事,还有府里那些糟心事……”

“我不是累,我是乱!”林浅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迷茫和……一丝恐惧,“我总觉得,我好像……不是我。或者说,不完全是现在这个我。”

她压低声音,像是分享什么惊天秘密:“我脑子里有很多不属于这里的记忆!那里的人坐在一个叫‘电脑’的盒子前工作,出门坐不用马拉的‘汽车’,天上还有能载人的‘飞机’!人与人隔着千里之外也能瞬间联系……你说,这会不会才是我的世界?而现在这一切,才是我落水时做的一个梦?”

窈娘听得目瞪口呆,伸手摸了摸林浅的额头:“没发烧啊……怎么尽说胡话?什么电脑汽车的,听着比志怪小说还离奇。”她握住林浅的手,语气温柔却坚定,“浅浅,你就是你,平安侯府的大小姐林浅。落水是受了惊吓,慢慢总会想起来的,别自己吓自己。”

林浅看着窈娘完全不信、只觉得她在胡思乱想的表情,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超出常识的事确实难以服众。

看吧,根本没人会信。

只有李乾说她失忆与否无所谓,哪怕她在另一个世界叫“丁柔”也无所谓。

他不在乎。

一想到李乾,林浅心里更乱了。

说不动心是假的。那张脸,那身材,那偶尔流露的温柔和藏在玩世不恭下的深情,简直就是按照她的XP长的!

可是……这心动,到底是因为她是丁柔,被美色所惑?还是因为她是林浅,灵魂深处残存着对他的爱恋?

这就像玩网游,你本来只是个误入高级副本的小号,突然有人告诉你,你其实是这个服曾经陨落的满级大神,还附赠一个绑定已久、属性逆天的神级CP……这谁受得了啊!账号归属权都搞不清了好吗!

“算了算了,不想了。”林浅烦躁地摆摆手,“再想下去我非得去庙里找大师驱驱邪不可。”

就在这时,一个娇滴滴的声音插了进来:“哟,这不是浅浅吗?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发呆呢?”

林浅和窈娘同时转头,只见方婉柔带着丫鬟,袅袅娜娜地走了进来,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甜美笑容。

林浅心里顿时警铃大作。这朵食人花,怎么无处不在?

窈娘脸上的笑容也淡了下去,语气疏离:“方小姐想买点什么?”

“随便看看。”方婉柔目光在铺子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林浅身上,亲热地走过来挽住她的胳膊,“浅浅,正好碰到你,陪我去个地方吧?一个人怪无聊的。”

林浅想把手抽回来,却被她挽得死紧:“不去,没空,我谈生意呢。” 拒绝三连。

方婉柔却不依不饶,凑近她耳边,压低声音,语气带着神秘的兴奋:“别呀!带你去看点好玩的!国子监今儿下学早,听说今日六艺是骑射课,好些个青年才俊都在校场呢!咱们去‘路过’一下呗?”

林浅:“???”

国子监?骑射课?青年才俊?

这不就是古代版的……校园运动会男子组公开训练日?还是能看腹肌的那种?

她脑子里瞬间飘过一行弹幕:【对不起,我是土狗,我爱看。】

虽然心里对腹肌……啊不是,是对古代教育体系产生了那么一丢丢好奇,但林浅面上还是稳如老狗,嗤笑一声:“方姐姐,你自己想去饱眼福就去呗,拉上我干嘛?我对那些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弱鸡书生没兴趣。”

“弱鸡?”方婉柔掩口轻笑,“浅浅你这可就错了!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骑射可是必修课!能进国子监的,哪个不是家世才学俱佳?骑射功夫也是要考的!走走走,保准让你大开眼界!”

说着,也不管林浅愿不愿意,半拉半拽地就把她拖出了百味斋。

窈娘在后面担忧地喊了一声:“浅浅!”

林浅回头给了她一个“放心,我能搞定”的眼神,忐忑的被方婉柔塞进了马车。

路上方婉柔叽叽喳喳,林浅想:小心思一堆,但也是个没城府的大小姐,跟她野心勃勃的大哥相比,简直不是一个等级。

马车颠簸着往国子监方向去。林浅心里那点因为身份认知混乱带来的烦躁,暂时被对“古代男大学生体能素质”的好奇给压了下去。

好吧,她承认,她就是个俗人。穿都穿了,看看帅哥……呃,是考察一下古代精英教育成果,不过分吧?

到了国子监附近,果然见一些马车三三两两地停在街角树荫下,隐约还能听到校场传来的呼喝声和马蹄声。方婉柔熟门熟路地领着林浅,绕到一处地势稍高、又能透过篱笆缝隙看到校场内情形的小坡上。

好家伙!林浅只看了一眼,就差点没守住自己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只见宽阔的校场上,不少身着劲装的年轻学子正在练习骑射。有人策马奔驰,衣袂翻飞;有人弯弓搭箭,身姿挺拔。最关键的是,因为运动发热,好些人都脱去了外袍,只穿着单薄的里衣,甚至有些直接赤着上身!

古铜色的皮肤在阳光下泛着健康的光泽,汗水顺着紧实的肌肉线条滑落,奔跑时腿部肌肉贲张,拉弓时臂膀线条流畅有力……

林浅的眼睛瞬间直了!

卧槽!古代君子学六艺,也没说个个都有腹肌啊!

这胸肌!这腹肌!这人鱼线!这骑马勒缰绳的动作,帅啊,岂是电视上摆拍小鲜肉能做到的?

视觉冲击力max,比健身房年会还劲爆!简直是一场荷尔蒙的盛宴!

她脑子里自动播放起BGM:“欢迎来到我的乐园~” 嘴角不受控制地想要上扬,赶紧用力抿住。

方婉柔在一旁看着她这副“目瞪口呆”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和鄙夷,嘴上却故作天真地问:“怎么样,浅浅?没骗你吧?是不是比整天闷头读书有趣多了?”

林浅强行把目光从一个正在擦汗、腹肌块块分明的少年身上撕下来,干咳两声,试图挽回自己“见过世面”的形象:“还、还行吧。一般般,比我们小区健身房的大爷们……呃,我是说,尚可,尚可。”

然而,她那微微泛红的脸颊和发亮的眼睛,彻底出卖了她。

旁人都是眼馋,她可是正儿八经摸过,上过……啊不是,玩弄……呃,调戏过李乾的人。

李乾那身材,瞧着精瘦,脱了那是紧致……咳咳……硬邦邦的手感。

不重要不重要,小女子开一回荤,足矣足矣。

林浅心中默念。

就在她沉浸在“美色”的海洋里,内心疯狂刷着“我可以”、“弟弟好帅”、“这个也不错”的弹幕时,一个冰冷阴沉的声音如同腊月寒风,在她身后响起:

“林浅!你在这里做什么?!”

林浅吓得一个激灵,猛地回头。

只见她那个便宜哥哥林夜,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脸色黑得能滴出墨来,眼神跟刀子似的在她和校场之间扫了个来回。

完犊子!被抓包了!

林浅心里咯噔一下,第一反应是:社死!大型社死现场!

第二反应是:方婉柔这贱人!绝对是故意的!

方婉柔倒是反应极快,立刻摆出一副受了惊吓的无辜模样:“林、林夜哥哥……你怎么来了?我、我只是带浅浅出来散散心……”

林夜根本懒得理她,目光死死锁住林浅,语气带着压抑的怒火:“我问你在这里做什么?!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跑到这种地方……成何体统!我们林家的脸都要被你丢尽了!”

又是这句话!林浅心里的火“噌”地一下就冒了上来。

刚才那点看腹肌的愉悦瞬间被这熟悉的指责冲得烟消云散。凭什么方婉柔能来,她就不能来?凭什么动不动就林家脸面?林家脸面是镀金的吗?那么值钱?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想要口吐芬芳的冲动,扯出一个假笑:“哥,你这话说的,这条路是你家开的?许别人路过,不许我路过?我怎么就丢林家的脸了?我是扒着篱笆流口水了,还是冲进去抢人了?”

“你!”林夜被她堵得一口气没上来,额角青筋跳了跳,想到正事,强压着火气,沉声道,“我没空跟你耍嘴皮子!我问你,前几日你院里出现蛇患,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浅心里一凛。果然来了。

她就知道,林夜找她准没好事。

她立刻进入战斗状态,双手抱胸,下巴微扬,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哟,哥哥您日理万机,还有空关心我院子里进没进蛇啊?怎么,是怀疑我自己抓了蛇放进去,演苦肉计陷害您那‘柔弱不能自理’的好妹妹夏诗诗?”

林夜被她这连珠炮似的反问弄得一愣,眉头紧锁:“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问清楚……”

“问清楚什么?”林浅打断他,声音陡然拔高,积压了许久的委屈和愤怒在这一刻彻底爆发,“问清楚蛇是不是长了眼睛,专门挑我这个爹不疼娘不爱、哥哥还偏心偏到胳肢窝的人咬?问清楚为什么同样落水,夏诗诗被嘘寒问暖名医环绕,我醒来就得挨骂受气?问清楚为什么她设计别人成了贵妾,你们都觉得她委屈,而我靠自己本事挣点钱,就成了不知廉耻、丢尽林家脸面?!”

她越说越激动,死死地盯着林夜:

“林夜!你扪心自问,从小到大,你们有真正信过我一次吗?有站在我这边过一次吗?每次出事,不管对错,第一个被怀疑、被指责的都是我!因为我不够乖,不够听话,不够像夏诗诗那样会哭会装可怜!所以我就活该被忽视、被冤枉、甚至差点被蛇咬死都没人在意是吗?!”

“你们口口声声说是一家人,可你们做的事,有一件像一家人该做的吗?!”

这一番话,如同惊雷,炸得林夜僵在原地。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忽然想起母亲对夏诗诗无条件的维护,想起自己每次下意识偏向夏诗诗的行为,想起父亲对林浅的冷漠……难道,真的……是他们错了吗?

方婉柔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她没想到林浅会突然爆发,更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一番“惊世骇俗”的控诉。

林浅看着林夜哑口无言的样子,心里没有半分畅快,只有无尽的悲凉和疲惫。

原主这么多年看似受宠,但真有事时,家人又一个个只会指责她的叛逆和自我,指责她没有长成千篇一律的“大小姐”,指责她明媚张扬不知温婉。

真正的家人是全部包容,而不是指责。

她甚至没做过什么过分的事,直到夏诗诗出现,若是家人真的爱她,夏诗诗根本不会有机会抢走她的一切。

能被抢走的,从来就是不曾拥有的。

爱人是,家人亦是。

她累了。

跟这群脑子不清楚的“家人”纠缠,太累了。

她深吸一口气,最后看了林夜一眼,语气平静得可怕:“蛇是怎么来的,你们自己去查。查得到是你们的本事,查不到……也别再来问我。以后我的事,不劳你们费心。”

说完,她不再看任何人,挺直了背脊,转身,一步一步,坚定地离开了这个让她窒息的地方。

阳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带着一种孤绝的意味。

方婉柔看着林浅决绝的背影,又看看脸色变幻不定、陷入沉思的林夜,她眼底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慌乱和阴鸷,惊天八卦啊,让她撞上了。

而林浅走在回府的路上,迎着微凉的风,混乱的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格外清晰:

这个家,她是一天也待不下去了。

必须尽快搞钱,然后……跑路!

至于心理医生?

算了,靠自己硬扛吧!

毕竟,穿越女主的自我修养第一条——神经必须足够大条!

要不说封建社会“吃人”呢,真是一点没错。

这个世界,真心待她的屈指可数。

想起就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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