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次师如醒对扶憬说认错那件事之后，扶憬态度就更奇怪了些。

扶憬偶尔就不爱附身在他发丝上。

反而会变成小小的，坐在师如醒的肩膀上面。

“如醒觉得，我何处像他，给了如醒你那般的错觉？”扶憬那双漆黑的眸子里，带着师如醒不懂的情绪，这般问他。

师如醒沉吟片刻，没有立刻给出答案。

很快，扶憬便又轻声问道：“如醒为何又觉得，我不像他了？”

师如醒继续思考着，说道：“每个人都会有恍惚出错之时。”

“扶憬，你该是你，不是别人。”说到这里，师如醒目光带笑。

听到这里，扶憬敛眸。

在师如醒看不到的地方，流露出复杂的神色来。

“那……如醒你为何要找到他？”他问道。

师如醒正飞升前往一处山洞内，那里有他刚刚探查到的好东西。

他一边行动一边道：“我只是觉得，我该见见他。”

“他说他在仙界，我如今已经飞升，有机会，见见也无妨。”师如醒说。

“只是见见？”扶憬的小小分神继续问道。

“嗯，然后对他说一声谢谢。”师如醒抵达了山洞。

师如醒没有听见扶憬的回答，他正侧眸朝着肩膀处看的时候，却发现，那里已经没有扶憬的人影了。

“你记得他的样子吗？”扶憬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师如醒前面，恢复成正常体型大小。

师如醒微怔，随后摇了摇头：“不认得。”

那人就连声音都是缥缈的，师如醒也曾想见见那人的真面目。

不过，总是有缘无分。

“那位河真就在前面。”扶憬望着他忽然说了声。

师如醒闻言，点了点头。

下一刻，扶憬消失了。

师如醒知道，外人在，扶憬只是又附在了他的头发上。

师如醒朝前走了几步，露出些声响来。

很快，师如醒便听见一声：“谁？”

师如醒露出了身形。

也见到了前方的河真。

河真个头是最小的，在见到师如醒人之前，露出严肃警戒的神色。

“霁玉上仙？”河真的声音带着诧异。

一行人分开走以后，间隔两个月，他们竟然在此地重逢。

师如醒朝着河真颔首笑了笑：“河真。”

河真松缓了些许，笑着问道：“霁玉上仙也是感觉到有宝贝过来了？”

师如醒温声：“对。”

河真抿了抿唇。

师如醒笑着道：“得到什么，全凭各自的本事。”

哪怕对面是一位上仙，河真也没有放弃，他点了点头：“好。”

这一处山洞格外大了些。

师如醒就暂时和河真一起行走。

河真性格腼腆，不过师如醒好歹见过一面，熟悉几分，也不会不开口。

“走了这般久，为何还是没看见？”河真皱了皱眉，“我感觉错了吗？”

师如醒摇了摇头，道：“灵气逸散在外，想来是有什么宝物，但是越是往里面走，越是气息浅淡。”

“想来是被什么遮掩住了。”

下界寻宝，师如醒经验丰富。

河真也只是一时间没有想到，被师如醒这么一提醒，也开始琢磨着。

师如醒释放神识来，这里面总给他一种奇异的感觉。

就像……就像是有个什么阵法。

这也是因为前些日子师如醒刚刚参悟了一点空间法则，对于空间的感触更加强了些。

如今遇见用空间法则可以感知的问题，自然而然就觉得哪里不对了。

附着在师如醒头发上的扶憬目光打量了一眼这山洞。

“嗯？”他轻轻开口。

片刻后，他若有所思地说道：“倒是巧合了。”

师如醒并未听见扶憬的声音，凭借自己的经验行事。

洞穴幽深曲折，到了里面，也越发寒凉。

甚至结了薄薄的一层冰霜。

河真指尖轻轻触碰一下，便被冻住了手指，这当然伤害不了一位地仙。

但也足够诡异。

“冷意从哪里来？”河真诧异。

师如醒目光一顿，他似乎瞧见了什么，正要回头对河真说话时，洞穴开始震动起来。

河真猝不及防地睁大了眼睛。

“霁玉上仙？你？”河真仓促之下，只来得及说了这么一句话。

天旋地转，师如醒只觉得地面在坍塌，而他想要飞起来，却觉得身体格外沉重，无法移动。

师如醒在无止境地下落着。

而且他也感觉到了身体越来越冰冷。

如果说，刚刚河真触碰的冰霜还无法伤害到一位地仙时。

那么此刻的冷，已经让师如醒的元神感觉到了寒凉。

仿佛一不小心就能冻住元神。

扶憬的声音在师如醒耳畔响起来，带着几分缥缈：“如醒，撑过去，如果元神度过这一阵寒冷，你的灵魂强度会有一个提升。”

从一开始扶憬就说过，师如醒也默认过。

除非生死之间，扶憬绝对不会出手。

这是师如醒选择的道路，扶憬也知道的，所以师如醒去任何地方他都不参与选择。

师如醒也说过，所有的危险，他也不会刻意规避。

师如醒听见了扶憬的声音，有些勉强地睁开眼。

扶憬变大了。

扶憬轻叹一声，他虽然知道该做什么，但是瞧着师如醒身上一点点的结上冰霜。

他抿了抿唇，多了些怔然。

他伸出手来，缓慢地轻轻地握住了师如醒的手。

然后，他将师如醒背了起来。

师如醒坠落之后，来到的地方，是一座冰冷的寒冰洞窟。

四周冰霜冻结，甚至能够倒映出人的影子。

而就在洞窟中央，有一冰霜凝结而成的高台。

师如醒哪怕此刻被冻得思维有些僵硬，却也能感觉到一点点的外界温度。

分神，也是有温度的吗？师如醒恍然地想。

“扶憬？”师如醒笑了笑。

他听见扶憬低低地答应声。

“你在背着我吗？”师如醒觉得那寒冷颇为有节奏，一时冲击，一时凝结。

“嗯。”扶憬回答。

师如醒听见这么一声“嗯”时，不知又怎么的，又回想起来那个人。

不对，明明，不像的。

师如醒勉强抽出一点思绪想了想，难不成，灵魂被冰冻，还有这种错觉？

冷！

极致的寒冷。

扶憬已经感觉到，师如醒的呼吸似乎都被冰冻了。

只剩下一点点的起伏。

背着师如醒走到圆台出，扶憬才将师如醒放了下来。

他垂眸，瞧见了师如醒唇畔的弧度。

师如醒在温柔地轻笑着。

扶憬顿了顿，将师如醒的脑袋靠在了他身上。

他的眼睫上覆盖着一层冰霜。

扶憬伸出手来，似乎想要触碰。

但是瞧着鸦羽般的长睫太脆弱了。

扶憬在触碰到的前一刻，停了下来，最终手指轻轻落在了他的眉间。

他冷峻的眉眼柔和下来。

“会做到的，如醒。”他说。

师如醒被追杀时，有人曾经很崇拜师如醒，最后又被蒙蔽而憎恨于他，这人便问过师如醒：“你后悔吗？”

师如醒却说：“后悔对我而言，没有价值。”

“我只会变强，越来越强大。”师如醒轻声，“我的路坎坷曲折，我也在坎坷曲折中变得强大。”

“后悔？至少我如今做的每一件事，我都没有后悔过，我也不该后悔。”

在下界海域的很多年里，他遇见过比追杀更难的困境。

师如醒一点点的成长到如今。

这便是霁玉君的百年飞升路。

师如醒的元神从一开始的冰冷冻结，但后面的缓缓适应。

再到最后，他甚至能够发现，自己能够掌控住这种冻结来。

任由自己遨游其中。

师如醒甚至觉得，在这种冰冻中，自己对元神的掌控仿佛水中的游鱼，变得更加灵活。

不是说，从前他的元神不灵活，而是灵魂这么一遭，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元神如同扶憬所说，更加的强大。

就连冰霜也阻止不了他神识的活跃了。

也不知外面如何了？

师如醒想到便动，神识展开。

刹那间，他感觉到，自己能够睁开眼看见外面的情景了。

四周冰霜覆盖，他看见了自己的身躯。

师如醒没有选择立刻回到自己的身躯里。

他此刻，想看见扶憬的这一道分神，闭着眼。

而自己的身体正靠着他。

两个人很近很近。

师如醒忽然间就想到，在自己彻底失去意识前，恍惚感觉到了温度。

来自于扶憬分神的温度。

思及这里，师如醒的元神缓缓落到扶憬面前。

扶憬就像没有察觉到师如醒的靠近一般，依旧闭着眼。

师如醒眼睫轻颤，凑近了扶憬的脸。

这一刻的师如醒难得认真观察着这位北域的玄照神君。

他是俊美的，没有表情的时候，是带着冷漠的。

师如醒心神一动，伸出指尖来。

他也不知道为何。

手指落在了扶憬的脸上。

真的有温度。

师如醒感觉到了属于扶憬身上的一点点的温热。

这比真正接触扶憬躯体时，要凉一些，不过，也是温的。

师如醒不由得弯着眉眼露出一个轻笑来。

就在他得到结果要收回手的那一刻。

他发现，自己的手腕被人给握住了。

接触身躯和接触元神的感觉不太一样。

师如醒感觉自己感知似乎要更敏锐一些。

他抬眸。

落入了扶憬那双深邃的眼眸中。

他也看见了自己在他眼中的影子。

“我抓住了谁？”扶憬轻声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