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宴偶尔会设想，如果五年前的自己没有“死”，那么时间的齿轮照常轮转，现在的他与辛君岐会是怎样的光景。

可惜太多的事情本来就不会有什么如果，他不敢多想，也没资格多想。

次日早晨，居宴看到拿着咖啡回来的辛君岐，他突然又想起日记本里的记下的那句话，于是下意识地问了一句，“老板，你很喜欢喝咖啡吗？”

原先辛君岐很快地点了点头，过了三秒，又突然顿了顿，然后说道：“有过一段不太喜欢的日子。”

“什么时候？”居宴一下子没有联想起来。

“高三的时候。”

闻言，居宴低下头搅了搅勺子，“……是因为喝太多了吗？”

辛君岐好像是在回忆，过了一会儿才说，“不是。”

“是因为想一起喝咖啡的人，在陪别人喝咖啡。”

居宴手上的动作停顿，闻言扭头看了他一眼。

辛君岐的眼神没有躲闪，安静地与他对视。

倒是他自己先收回视线，手不知道往哪放似地摸了摸耳朵，然后继续搅拌锅里的粥。

困扰了这么久的咖啡问题，原因竟然是因为这个。

他完全没想到过。

高三那时候居宴很少打扰辛君岐。

那个学期新换的同桌和他正好很合得来，学习成绩又好。

居宴向他学习，还跟着一起喝咖啡提精神。

所以那时候他拿着同桌推荐的咖啡去找辛君岐。

他说不喜欢喝咖啡的原因。

难道是因为吃醋吗？

居宴不自觉地越想越多，甚至不知道锅里的粥什么时候快要冒出锅子。

直到辛君岐摁下开关键，快要溢出锅的泡泡才慢慢消下去。

居宴猛地回神，看到了近在咫尺的脸。

于是回忆与现实对冲，他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所以你是因为吃醋吗？”

辛君岐看了他一眼，好像有些讶异。

捂住自己的嘴已经来不及，居宴忙错开视线，急忙找补：“呃……”

“是因为吃醋。”辛君岐给了他确定的答案。

居宴眨眨眼，短暂地因为震惊没说出什么话。

从来没从辛君岐嘴里听见过的词，竟然在今天听到了。

辛君岐看他惊讶的表情，笑了笑，好像与他闲聊似地，“很惊讶？你没有吃醋过吗？”

“我？”居宴缓冲了一会儿，摇摇头，终于想起自己的人设，“没，我没谈过恋爱。”

辛君岐先是皱眉，后又挑了挑眉，最后没多说什么，只点点头。

居宴趁热打铁，“老板，你谈过几次恋爱？”

辛君岐低头看着锅里的粥，没说话。

“我随便问的……”居宴识相地没再继续问。

话题就在此处打住。

虽然他还是很好奇这个问题的答案。

*

居宴莫名其妙地成为辛君岐的助理，不知不觉已经有一段时日。

辛君岐的应酬不少，几乎是每周都会有几次聚餐或是需要出席的宴会。

今天的宴会地点在市中心，因为路程不远，所以辛君岐下班后还去了一趟美容室。

换上了正经西服，还做了发型。

甚至美容室还给上了淡淡的妆。

居宴不争气的眼睛，偷偷瞥了辛君岐很久。

不得不承认，真正的帅哥就算是经过了岁月的洗礼，也只会是更迷人。

到宴会场外的时候，车刚停稳，居宴抬眼就看见了一辆停在对面的玫红色超跑。

然后车门打开，范婉沁踩着恨天高，一整个人亮晶晶地从车上下来了。

不过并没有过来打招呼，而是看他们一眼，就朝着宴会场入口去了。

辛君岐下车，跟着一起进了宴会大厅。

作为助理的居宴，自然也是紧跟其后。

一进场，场馆内几乎是立刻就响起了吵闹的声音。

不知道谁说了一句：“怎么辛总和范小姐还一前一后进来呢？不一起手挽手进来？”

引得现场一阵笑。

辛君岐神色未变，从服务员端着的托盘上取过一杯酒，笑着喝了一口。

前几日两人深夜一同回辛君岐住宅的照片可谓是又刮起一阵风浪，更是坐实了两人的关系。

而风头之下，这种强强联合的传闻，都为两家带来了实打实的效益。

居宴木着脸听着在场的人似乎确有其事的调侃，自顾自地打量周围。

好在调侃的时间并不长，十几分钟后，他又跟在辛君岐身后，做一个尽职尽责的助理。

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在这种场合遇见居荆川的概率似乎尤其地高。

居荆川本来也就是喜欢在各种聚会场合高调现身的。

居宴看到他的时候，眼皮紧紧一跳，不由自主的反感就涌上了心头。

不过居荆川还是那副友好的样子，仿佛早就忘记了前几日的不愉快，他朝辛君岐举了举酒杯，“辛总好事将近？”

辛君岐只是抬了抬酒杯，然后抿了口酒。

居荆川见他不回答，也不再将视线看向他，转而看向一边的居宴。

好像是见他手里空空，于是朝着一旁的林准抬抬下巴，“给辛总身边这位助理送杯饮料吧，酒虽然没法喝，葡萄汁这类的果汁还是可以喝一些。”

林准闻言看了辛君岐一眼，然后顺从地拿过一旁的葡萄汁，递给居宴。

居宴能感受到几个人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他伸手接过杯子，说了声谢谢。

刚把杯子凑到嘴边，就被身边的辛君岐伸手拦住，“喝西瓜汁吧，你应该会更喜欢西瓜汁。”

倒是说得没错，相比葡萄汁，他确实喜欢和西瓜汁。

毕竟他以前的身体对葡萄汁过敏。

居宴看了眼颜色漂亮的葡萄汁，虽然现在换了一副身体，但还是习惯性地有些排斥。

“西瓜汁似乎正巧没了……”居荆川笑眯眯地提醒。“辛总这是何必，他又不会对葡萄汁过敏。”

居宴看了眼辛君岐不算好的表情，还是低头喝了一口。

“很好喝，谢谢居总。”

居荆川笑眯眯地点点头，“好喝就好。”

这个小插曲很快就被揭过，喝着葡萄汁的居宴也没忽略居荆川临走时给他的眼色。

果然没过一会儿，他就收到了居荆川的消息。

地点约在了宴会厅的后花园。

他到的时候，居荆川就站在大片的月季花旁，旁边的林准也站在一边。

刚走近，居宴就听见居荆川轻描淡写地朝他抬抬下巴，“把这个带上。”

居宴看林准递过来的一枚戒指。

几不可见地皱皱眉，他伸手接过。

“记得带上。”居荆川好像也不打算同他解释太多，说完，就转身带着林准走了。

居宴看着手心的素圈戒指，稍微思考，然后戴到了自己的无名指上。

这戒指其实没什么特别的，就是自己大学时期自己随便在饰品店买的装饰而已。

大概居荆川是误会了这枚戒指有什么别的意义。

居宴原本打算直接回宴会厅，路过宴会大堂门口的时候，却正巧撞上了刚要进宴会场的林其显。

两人撞见彼此，都默契地停下脚步。

居宴眨眨眼，不明白一名大学老师怎么还会出现在这种场合。

林其显倒是没多说，只朝他点点头，就绕过他进了宴会场。

居宴扭头看向他的背影，然后余光一瞥，忽然看到了站在一侧的辛君岐。

下意识地心虚了一瞬。

尽量自然地走到到他旁边。

然后听见了辛君岐语气平淡地提问：“上厕所上到这里来了？”

“……”居宴突然想到范婉沁，也不想回答他。

“少和他来往。”辛君岐没头没尾地说。

居宴闻言，抬眼问他，“为什么？”

辛君岐没回答，转身径直进了宴会场。

居宴憋着一股着闷气，再次跟着辛君岐回到宴会场。

人似乎更多了。

他仔细看着到场的人，其中倒也不乏一些曾经熟悉的人。

以前的时候他不喜欢听这些人前前后后的虚与委蛇，这回倒是真的认真听起来。

现在的势头在这些人你来我往的打探来露出些马脚。

过了一会儿，居宴终于搞明白原来林其显除了是个大学老师，还自己开了一个小公司，经营的似乎还算不错。

宴会结束的时候已经将近凌晨一点，走到外面的时候，才发现此时正飘着小雨。

居宴撑着服务员给他的伞，快步走向停车场。

埋头走的太快，听到熟悉的声音才抬起头，抬眼就看见了林其显和……书礼。

书礼穿着雨衣，骑着一辆迷你的电动车，扭头正好撞上居宴的视线，勉强扯了一个笑，“哥你也在啊？”

居宴点点头，有些摸不清现在的状况。

“我来兼职代驾的。”书礼解释了一句，又转过头，朝着林其显努努嘴，“上车吧，客户。”

书礼利索的把自己的电动车放到后备车厢，居宴看着林其显的神色，正皱着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居宴想到在等他的辛君岐，也没多停留。

不过等自己开出车库的时候，林其显的车子也已经没了影子。

再次回到宴会厅门口的时候，辛君岐正站在门口等他。

透过朦胧的雨雾和灯光，那个穿着黑西装的身影莫名让他想起那几张照片里的背影。

辛君岐上车的时候，外面夹杂着细雨的冷风钻进来，居宴清醒了些。

车里的灯光昏暗，辛君岐手指微曲，撑着下颌，往下撇着的眼神落在居宴握着方向盘的手上。

居宴盯着前面的路况，十几分钟的车程后，车子慢慢驶入地下停车场。

回家后的辛君岐没多久就去了浴室洗澡。

居宴把今早干洗店送来的衣服拿进主卧。

主卧里的浴室水声嘈杂，居宴拿着衣服进来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摊开在床上的本子。

摊开的那页上没有很多的文字，只有一个日期，大约是一本日记本，居宴没多看，只扫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走出卧室的时候，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居宴低头看了眼，又重新揣进口袋。

原本忽略了许多次潘文的加好友邀请后，安生了一段时间，前两日，不知怎么又开始给他打电话。

铃声不久后自动停止，居宴对辛君岐的怨怼又逐渐加深。

却又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起。

毕竟是自己先因为这种事情吃醋发火的。

居宴对辛君岐发火的时候其实很少。

其中一次就是因为辛君岐的追求者太多，五花八门，连带着他也很头痛。

后来他学着网上的方式，给辛君岐的手腕上戴上一根发绳。

还是他特意挑的粉红色。

虽然送给辛君岐的时候他不太情愿的样子，但在居宴的一番解释下，这根发绳，最后还是套到了辛君岐的手腕上。

然后没过一天，辛君岐手腕上的发绳照片就被传上了论坛，有一段时间，大家都在讨论校草的神秘女友是谁。

追求者倒是少了不少，虽然也还是少不了几位勇者。

居宴洗漱完，握着手机躺倒在床上。

奔波了一天，疲惫的大脑很快就陷入了沉睡。

睡得不沉，最后是被一阵手机铃声吵醒的。

迷迷糊糊睁开眼的时候，发现比突然响起的铃声更惊悚的是自己被辛君岐压在身下。

他下意识地动了动，大概辛君岐是以为他要逃，于是很快就压制住了他。

不知道是不是慌乱间摁倒了手机的挂断键，吵闹的手机铃声断了。

居宴也停止了动作，不用想，辛君岐多半又是迷糊了。

“干什么？”他用很小的声音问他。

辛君岐用下巴蹭了蹭他的肩颈，同样用轻轻的声音，在他耳边说：“我就谈过一次恋爱。”

“和你。”

居宴怀疑他已经彻底搞混了现实与过去。

这个问题的答案到现在才回答他。

不过他还是挺没出息地有点感动，于是他伸手摸了摸辛君岐的侧脸。

低声叫他的名字，“辛君岐……”

房内的灯光昏暗，居宴只能看见他亮亮的眼睛。

好看的眸子里映着自己。

于是居宴又没忍住，凑过去轻轻吻了吻他的眼睛。

他听见辛君岐好像是低低地笑了一声。

然后细密的吻落下来，带着温柔的缱绻。

居宴觉得眼眶有些热。

因为他发现这样的时刻依旧能让他感到幸福。

两人并没有做什么，因为辛君岐很快就睡了过去。

至于居宴，瞪着眼睛看了天花板一会儿，又认命似地拿起了刚才掉进被子的手机，打算玩一会儿在睡觉。

显眼的通话记录显示在屏幕。

居宴看着这八分钟的通话记录有些怔愣。

刚才被忽略的记忆重新涌现，居宴核对了一遍手机号，确认这通通话记录的对象的确是潘文。

因为惊慌而有些说不出话，他回想着刚才的他和辛君岐做了什么。

虽然说话声音很小，但还是不排除他听到什么声响的可能。

居宴扭头看了眼沉睡的辛君岐，有些头疼。

他很久没睡着，而辛君岐，大概是在说梦话。

忽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我和他没什么关系。”

居宴稍微出神，不知道他说的是哪个。

于是他问：“和范婉沁吗？”

一会儿没有回答，居宴以为他又睡了过去，他拿起手机，打开了一个打发时间的小游戏。

“不是……”辛君岐呢喃了一声。

视线模糊了些，他知道指的是谁，低头哦了一声，“我以为你挺喜欢他的。”

辛君岐侧身躺着，眼睛依旧闭着，声音模模糊糊，“你以为的事情太多了……”

居宴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反驳，“你不告诉我我怎么知道……”

过了很久，直到他听到辛君岐低声说对不起的时候，温热的泪滑下来，砸进深灰色的被子，洇成一朵泪花。

居宴扭过头，看向辛君岐。

“你醒着吗？”

他迫切希望他是清醒的。

可惜辛君岐没再回答，呼吸平稳的，大约是真的沉睡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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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 2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