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又一年，大地再次迎来新的秋季。

季和十六岁半，和十五岁半的晏景一起在一中读高一。

一学期结束，三月季和的生日一过，他正好满了十七，晏景也即将迎来他十六岁的生日。

凌熙和顾北寒也在一中，四人依旧在一个班。

高中生抽条快，季和就这么看着顾北寒慢慢变成书中描写的那样。

剑眉星目，神情冷漠，他已经很高了，常年锻炼自律让他身材极佳，简单的西式校服外套被他穿出了西装高定的感觉，周身气质沉稳，越来越具有身为男主的风采。

季和掰着指头数日子，如今顾北寒和他一样，十七岁，按照书中发展，他二十六岁掌控着一家独大的顾氏，所以还有九年，这九年间，世家格局会经历一次大洗牌。

季和叹了口气，他实在没发现有洗牌的苗头，难道时机还没到吗？

旁边不知道在写什么的晏景听到他叹气，疑惑地出声：“哥哥怎么了？”

季和又看着眉眼昳丽，出落得越来越漂亮的弟弟，含糊道：“没什么，签你的吧。”

他知道晏景在跟着晏明季兰学习公司事务，其他高中生的日常是完成各科作业，晏景学习之余还要批阅各种文件。

季和觉得晏景没必要再待在高中，但晏景表示想陪着他。

而因为上辈子对管理公司已经厌倦的季和来说，接手公司事务的时间越晚越好，他只想做个什么都不管的富二代。

前面偷摸吃东西的凌熙也听到了他的叹气，以为季和饿了，悄悄问他要不要吃饼干。

这节课是最后一节课，又是自习，老师不在，所以他才敢偷吃。

季和看着凌熙，明明也是个大帅哥却还是透着傻气，懒懒地摆摆手。

凌熙递过来想让他尝尝，结果手还没伸到后桌，就被顾北寒头也不回地抓住。

零食没收，顾北寒强硬地压着他的手放在桌上，低声道：“别闹，写你的作业。”

凌熙扭了扭，没扭开，来火了：“放开。”

顾北寒看他似乎真生气了，面不改色地松了手，光速道歉：“对不起，捏疼你了。”

一股火到了嘴边，又被人硬生生堵回去了，凌熙更气了，长腿踢开顾北寒的脚，恶声恶气：“离我远点。”

顾北寒挪了挪腿，低声安抚：“好，你别气。”

季和就在后桌津津有味地看他俩吵架。

用女生的话说，凌熙虽然是个阳光开朗大帅哥，但桃花眼看人时雾蒙蒙的，自带深情，让人心神荡漾，又显得他有点风流，所以人送绰号风流小太阳。

虽然大帅哥凌熙对谁都是个小太阳，但就是对顾北寒经常性地没好脸色，让季和有种重回小学的熟悉感。

而顾北寒似乎甘之如饴，不管凌熙怎么甩脸色，始终如一地待他，表情都不带变的，就是有时候会强硬管控凌熙。

季和还知道有些女生磕他俩的CP，当然还有他和晏景的。

刚知道居然还有他和晏景的CP粉时，季和都惊了：“我和阿景是兄弟。”

女生们盯着他尖叫：“啊啊啊啊还是骨科，更香了！”

季和莫名发怵，实在搞不懂小女生磕的点在哪。

看戏看到一半，旁边晏景冷不丁出声：“老师来了。”

不干正事的三人迅速回归正经。

＊

放学了，四人结伴出校。

他们都是走读，没有上晚自习。

凌熙和顾北寒是司机包接包送，每天都要回家。

季和懒得天天跑，和晏景在征得父母的同意下，在学校附近买了个小公寓。

两人每次放学都会一起回家。

晏景背着两人的包，胳膊看似随意地搭在季和身上，垂眼看他哥：“晚上想吃什么？”

季和思考了一下：“火锅吧，要辣的。”

上辈子胃不好，吃不了刺激性的东西，火锅这些俞景明很少让他吃，也几乎没给他做过。

晏景就知道是这个：“先去买食材。”

“家里没了吗？”

“快吃完了，顺便买点米。”

顺路就有一家超市，两人住这快一年了，老板已经很熟悉他俩了。

看着两个高高帅帅的男生走进来，躺在摇椅中的老板就笑呵呵地打招呼：“小和小景，又来了啊？”

季和也笑着应：“嗯，家里没吃的了。”

看收银台旁边站了个女孩，是个生面孔，季和随口道：“老板，你终于准备退休啦？”

老板指着女孩介绍：“这我小侄女，刚大一，就中心区那大学，没课就帮我看店，怎么样，你们认识认识？”

季和还没出声，那女孩就连忙摆手：“伯伯你说什么呢，我可不插足别人感情。”

虽然两个男生顶顶的好看，她有些心神荡漾，但看着就是一对儿，她只要舔舔颜磕磕糖就好了。

季和摸了摸耳朵，有点不知道怎么说。

还是老板笑骂：“眼睛怎么长的？人家是兄弟。”

“啊？”女生懵了。

她这双眼睛可是被好闺蜜评为当代火眼金睛的，娱乐圈她看谁谁死，一点八卦苗条都躲不过她的直觉。

今天栽了？怎么可能。

看女孩一脸天崩地裂，满脸写着不可能，季和有点忍俊不禁。

他和晏景不是第一次被误会了。

他当初也想过是不是他俩真的表现得不正常，但晏景跟他说，可能是别人没见过像他们这样感情好的兄弟，加上同性可婚的背景，就很容易误导人。

季和被说服了。

“我看你就是追那个什么星把人追傻了，上周你妈还跟我说你为了个男的要死要活。”老板拉了拉身上盖的外套，蒙着脸准备小憩，“我睡会，你结个账。”

女孩嘟着嘴应和：“知道了。”

看季和笑得温和，女孩对着这个比自己还小的男生红了脸，小声辩解：“没有要死要活，渣男出轨，我就哭了一个小时，立马分手了。”

季和没有说话。

一进门就去找东西的晏景拿着一小袋散装米和几样菜走了过来：“哥，你先出去，我挑好了，结个账就行。”

季和应了一声，慢悠悠走出超市门。

晏景拿着选好的菜，敲了敲桌台，冷淡道：“结账。”

又顺手在旁边小架子上挑了一个小盒子丢进购物袋。

女孩回过神，抬头看看冷漠漂亮得不像真人的帅哥，又低头看看购物袋，再三确认，最后望了眼用衣服挡眼休憩的伯伯，呆呆的扫完最后一个物品：“一共98块钱。”

晏景付完账就提着袋子走了。

留下女孩怀疑人生般低喃：“套套都买了，兄弟个鬼啊。”

晏景肩上背着两个书包，左手拎着一个塑料袋，右手伸出去牵他哥。

季和看着与晏景气质格格不入的塑料袋，一米八几的清冷小伙子硬生生多了份尘世烟火气，就忍不住想笑。

当事人完全没有意识：“怎么了？”

季和感叹：“我只是想，以后谁跟你结婚得舒服死。”

长得好看，成绩好能力强，做饭家务样样都行，照顾人细心又周到，简直就是完美的结婚对象。

晏景眸光一暗：“哥哥怎么会这么想？”

季和就开始将刚刚心里过了一遍的优点一一说给晏景听。

晏景不发一言，等季和说完后，才表达自己的想法：“我不想跟别人结婚，就想一直陪着哥。”

季和惊奇地看着他：“你不会还想着小时候的事吧？说你要一直粘着我什么的，那都是小孩子话。”

晏景停下脚步，在树木的阴影里认真地看着季和的眼睛：“不是小孩子话，从过去到现在，我还是这个想法，以后也不会变。”

远处太阳已经快要落山，只有残留的余晖大片大片地渲染着天际，橘红的夕阳透过树叶的碎隙照下来，落在晏景眼里，衬得他眼尾的红痣愈发妖魅如血。

季和像被烫到一般，匆匆错开目光，在晏景平淡又认真的视线下，下意识退后一步，抽出了被牵着的手：“阿景，你瞎说什么，你还小……”

“我马上就十六了，只比你小一岁，再过两年就十八了。”晏景盯着他哥慌乱的脸，强忍着心里想去抓他的暴躁，握了握空虚的右手。

“十六也是小孩子。”季和目光四处游移，最后落在晏景青筋暴起的左手上，连忙道，“米有点重吧，我来提。”

“不用。”晏景避开季和，轻呼出口气，“回家吧，我给你做火锅吃。”

季和呐呐应好。

晏景明明配合他转移了话题，为什么他还是心慌？心里又像堵着什么一样，让季和喘不了气。

回到家，季和先去洗了个澡，这是他的习惯，洗完舒舒服服地躺在家里。

晏景则进了厨房准备晚餐。

季和泡在浴缸里，将自己完全沉进水中，又猛地探出头大口喘着气。

怎么会这样呢？

季和第一次不知道拿晏景怎么办。

今天晏景展现出的情绪，就像蜗牛的触角，满是试探。

季和不傻，但他的反应却像真正的蜗牛，已经缩进了他自己的壳里。

尽管知道现在同性可婚，但上辈子季和活了二十几年，这辈子只有十七年，有些观念还是处于拉扯阶段。

他不是歧视或者反对同性恋，而是不清楚自己要怎么做，更何况，那个人还是自己的兄弟。

一出神，季和就泡久了，听到外面传来晏景喊吃饭的声音才回过神，匆匆擦干自己穿上衣，然后走到餐厅。

晏景已经帮他摆好了餐具，蘸碟也按他喜欢的口味调好了，旁边还倒了一杯他喜欢喝的椰汁。

他喜欢吃辣但不喜欢喝水，第一次被辣得嘴唇发肿也不想喝，后来晏景就会切一盘摆盘极佳的水果放在他手边解辣。

他喜欢吃的菜都摆在他跟前，有些要煮一会的晏景已经下了，正拿着漏勺替他捞菜。

晏景将他照顾得无微不至。

现在真正刻意去留心，季和才发现自己的生活习惯满是晏景的痕迹。

两人吃饭没有过多交流，季和是想说但不知道怎么说，晏景还是往常一样话少。

一直到晚上，晏景锻炼完身体后，进浴室洗了澡出来，打算像往常一样和他一起睡。

他没有穿上衣，上半身还带着浴室的热气，少年半垂着头用毛巾擦着湿发，一滴水珠顺着劲瘦有力的腰腹没入裤腰。

灯光下，水珠流淌的轨迹被看得一清二楚。

季和看着越来越近的年轻□□，不知怎的有些紧张，只好翻了个身，闭上眼假装困了。

他感到自己旁边凹陷下去一块，一股热气从背后包围上自己，他忍不住缩了缩腰。

晏景像往常一样抱着他哥，感到怀里身体僵硬，默默又退开了一点。

季和感到那股热气淡了点，又听到翻身的声音，才慢慢放松身体，心神一松，倦意来袭，他很快就睡了过去。

听到耳边传来均匀的呼吸，晏景才重新翻身拥住季和，然后将他慢慢翻过来，两人面对着面。

伸手拨了拨季和额前的碎发，晏景细细描绘他的轮廓。

季和感到尴尬没事，想疏远他也没事。

如果季和一点反应都不给，才说明他对他真的没有半点其他情感，完完全全只拿他当弟弟。

只要有一点，晏景就会顺着往上爬。

从季和舍不得让他离开这间房间开始，他的心软注定会饲养出一只不知餍足的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