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试考完后，年级统一征调老师去阅卷，学校要在明天周五放假前把试卷改完，并且统计出成绩。

晚自习没了老师守着，又刚考完试，就有大胆的同学想放电影看。

安排盯梢的盯梢，轮岗的轮岗，又把监控给扭了个方向后，一班人就开始看电影了。

季和晏景没有留下和班上的同学一起看，他们还是选择了回家，顾北寒和凌熙照旧被家里接走，他们现在晚上的时间都是用来处理工作的。

季和离开前悄悄留意了一下宋九乐，发现他居然一副要留着的样子，甚至拿出了零食做好了边看边吃的准备。

宋九乐也是走读，他心脏不好，宋家人不放心他寄宿。

路上他们又经过了经常光顾的那家超市，快入冬了，老板给躺椅铺上了垫子，身上也盖上了绒毯。

晏景要进去买菜，季和没跟进去，选择了站在外边等他。

确定晏景进去后，季和给顾北寒发消息，找他要佟颜的联系方式。

季和本以为顾北寒会直接给他，没想到顾北寒还问了他原因。

季和思考了一下，半真话半掩饰道：找她有事。

顾北寒：什么事？

至若春和景明：她不是黑客吗？想找她测试一下网站安全。

顾北寒：我有其他人可以用，要不要？

至若春和景明：不了，就她吧，有点好奇黑客的技术。

手机那端的顾北寒皱了皱眉，觉得季和的要求太过突然，如果只是单纯要黑客，季家什么人找不到？

但他没再多问，只是拉出佟颜的联系方式，打了几个字过去，才把她的名片转给季和。

至若春和景明：谢了。

顾北寒抿了抿唇，又点开了晏景的对话框，敲了一行字发过去。

超市里，刚刚扫码付完款的晏景看着手机跳出来的信息，眼神瞬间变得沉郁。

老板冲他挥手：“慢走啊小景。”

晏景提了袋子，头也没回地大步走出超市。

“哎这孩子，怎么又不高兴了？”老板嘀咕道。

超市外。

季和发送了好友请求后又命人去建个网站，要求把安防等级拉高，随后他就把手机收了起来，回头一看，晏景已经买好出来了。

季和想去帮他提袋子，晏景避过了：“我提。”

看季和还要来拿，晏景又道：“不重。”

“每次都是你提的，我来提一次。”

晏景选择伸出手：“不用了，哥哥牵着我就好。”

季和非常无奈地扣住他的手，走了两步，听到晏景状似不经意地开口：“我刚刚出来看到哥哥拿着手机，是在跟谁聊天吗？”

季和眼神闪烁了一下，慢吞吞道：“跟北寒聊天呢，我找他有点事。”

晏景追问：“什么事？我看看我可不可以帮哥哥的忙。”

季和绞尽脑汁想编个借口，但实在想不到，他和晏景生活得太亲密了，没有什么事是彼此不知道的。

季和放弃了，停下脚步，认真看着晏景：“你还记得上次顾家宴会阿凌提到的那个女孩吗？叫佟颜的，我想跟她见个面。”

晏景绷紧了神色，一字字清晰地发问：“哥哥为什么要找她？”

季和不能说小说剧情这些东西，他尽量放缓声音，温柔道：“阿景，现在不能跟你说。”

他不想把晏景牵扯到未知的漩涡里。

晏景咬了咬牙，眼眶微红：“为什么？”

他厌恶并恐惧这种超出控制的感觉，会让他觉得哥哥离他很远，因为他没有被允许进入季和的信任名单。

季和在他不知道的领域一个人守着某些秘密。

季和平静地看着他：“就像你也有事不能跟我说一样。”

晏景微微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他眼睛发酸，最终也只是闭口不言。

“阿景，哥哥永远是你哥哥。”季和叹了口气，摸了摸晏景的低垂着的头，“有些事，你瞒着我我也猜得到。”

“不！我没有想瞒着哥哥什么……”晏景慌乱地抓住他的手，喉结滚了滚，嗓音艰涩，“我只是……”

害怕。

害怕那些事情会摧毁他现在好不容易抓到的安宁。

所以他说不出口，也不敢说出口。

晏景还记得以前小时候看电视的时候，他总是讨厌那些有话不说的人，可当他也成了那类人后，他才明白有些事实在难以言说。

你我都非事中人，何谈人之苦与乐？

“哥，你知不知道……”晏景声音低了下去，渐渐微弱到不可闻。

知不知道我是你弟弟呢？

晏景没说完的话写在了眼中，他害怕又期待地看着季和，希望他能读懂自己未尽的话语，又恐惧着季和并不知道，已经彻底将那个过去的他忘记。

以前季和偶尔还会梦到过去，但现在晏景很少听到他的呓语了。

他不敢主动去相认，他不知道哥哥愿不愿意认他，他上辈子只是个累赘，将哥哥本就不易的人生拖累得更加艰难。

他厌恶过去的自己，也害怕着季和想要丢掉过去的他，一旦发现如今的弟弟还是那个人，就会毫不犹豫地抛弃。

他一边安慰自己哥哥和他不同，不是那样的人，不会那样想，一边又患得患失，自卑而敏感，不敢相信过去的他能够得到一份毫无保留的爱。

就算这层窗户纸已经千疮百孔，摇摇欲坠，他也不敢主动去捅破，生怕他们一旦坦诚相见，就再也回不到从前。

晏景从来不是同学眼中聪明冷静的学神，也不是长辈眼里寡言能干的新起之秀，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一直想抓住的，得到的，只有一个人。

他的爱被埋在地下太久太久，已经腐烂发霉，不敢示于人前，他自卑怯懦，惶恐不安地擦拭着自己的心，只希望有机会能够悄悄捧在哥哥眼前，哪怕一秒也好。

但当他获得新生，真的得到了阳光的垂怜后，他又贪恋这份无与伦比的温暖与幸福，地下久埋的阴暗滋生了心里的偏执，生死的跨越助长了他的野心，他收拢阴翳模仿金乌，妄图以相同的身份接近太阳，继而独吞。

可地下的阴影永远见不得光，一旦被发现真实身份，溃散只在一瞬间，太阳会允许自己被黑暗侵蚀吗？

晏景不知道，不敢赌，也不想面对。

他只想抓住现在拥有的，哪怕要他装一辈子也没有关系。

他只是害怕而已。就像现在，他依旧害怕着季和的答案，甚至生出一股不希望他回答的信念，他只想想缩在安全区，只要代表幸福的圈子没有缩进，他就可以自欺欺人。

季和没有说话，静静地看了他好一会，最终重新牵着晏景往前走：“我不会逼你，我会等你主动告诉我，因为我相信你，不管你瞒了我什么，肯定是为了我，或者因为我，所以阿景，你也多相信你自己好吗？”

相信自己足够优秀，也值得被爱。

“当然，也要相信我，我见佟颜只是聊聊天，没有其他任何想法。”

晏景捏紧袋子：“可是我还是不想。”

季和仰头“啊”了一声：“我真的就只聊聊天。”

晏景眼眶通红，眼泪打转：“不想。”

季和退一步：“不见面了，就网上聊行不行？”

晏景扭过头，眼泪落下：“不。”

季和掰过他的脸，拿他没办法，一脸无奈：“你坐我旁边，看着我们聊，聊天记录都给你看。”

晏景垂着头，可怜兮兮地问他：“真的？”

季和妥协道：“真的。”

“那好吧。”晏景眨了眨沾了泪水的眼睫，声音闷闷的，“你要提前跟我说，不能背着我。”

“知道了。”季和暗自咬牙。

戏精一个，偏偏他就看不得他哭。

晏景达到目的，心中盘算季和为什么突然要见佟颜。

如果是别人，他还不会这么抗拒，但偏偏是佟颜。

他没忘记小时候那次滑雪，在季和被撞倒后，他听到的两道不同寻常的声音。

一个声音清脆，一个仿佛是电脑合成，非常机械呆板。

等女孩开口说话后，清脆的声音便有了主人，而另一道机械音被女孩称为“狗蛋儿”。

他听到女孩跟“狗蛋儿”用什么“能量值”兑换了一个“治疗buff”，然后哥哥的腿就突然好了。

在季和被担架抬走后，季兰又去跟女孩搭话，他停下想多听点消息，然后就听到女孩说他晏景不是个好人。

还有剧本、剧情、能量门、世界崩塌，最重要的是：“换了攻略对象”、“攻略对象是季和”、“查一查顾北寒”。

晏景那天接收了认知之外的冲击，整个人都有点震惊，不过只要是跟季和有关，他都不会忽视，回国那天晚上他就开始调查，查到了那个女孩的资料。

上辈子他是学计算机的，天赋和兴趣使然，他也是一名黑客，调取那天滑雪场的顾客信息不是难事。

顺着信息他又搜索了女孩的资料，但结果让他意外。

一个孤儿院出身的孤儿，资料很少，经历都很普通，值得注意的只有一份辍学记录。

但晏景看到的却是，她能独立生活，还能进入到一个花费不低的滑雪场。

太古怪了。

晏景又花了一段时间调查佟颜，实在挖掘不出什么特殊的资料，迫不得已，他想先把人找到再说。

但寻找没多久，他却发现还有一路人马也在找佟颜，顺藤摸瓜，他发现了顾北寒。

顾北寒是特殊的，晏景知道，所以他思考了一段时间，找上了顾北寒。

和顾北寒初步沟通后，晏景已经知道了那个“狗蛋儿”是一个高科技的系统，可能是来自更高文明，顾北寒说暂时没有解决它的办法。

商议过后，他们决定一明一暗，由顾北寒出面去和佟颜谈合作，以达到制衡她们的目的，晏景则隐在暗处以备不时之需。

两个人出力比一个人出力要快得多，只要是人，在世界上总会留下痕迹，佟颜虽然尽力躲着他们，却还是被半强迫地带到了他们面前。

结果令人欣喜，女孩看上去涉世未深，同意了合作。

但晏景一直防着佟颜出现在季和面前。

季和是佟颜的攻略对象，是什么样的攻略方法，顾北寒已经跟他说过了，他不可能允许那样的情况发生。

死也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