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计划的不错。

接连几天连养伤都分外有劲。

眼瞧着收徒大典进行到一半，她马上就能成为洛幽的亲传弟子。

变故陡生。

当日的大典并非五年一次的全门派大典。

而是为了山下各家族世家送来的年轻弟子专门举行的，一年一次的那种收徒仪式。

人不算太多，用时也不会太久。

圣山首峰是山主赫丘的天衍峰，主修符咒。

位置在圣山中间。

一般山内的大型活动，都在天衍峰上的那个人为劈出的巨大平台上举行。

山下发出预警时。

祢颜和其他准备拜师的弟子都站在平台中央，一共不过二十几人。

五峰峰主除了闭关的，来了三位。

和那些来送弟子的各家家主长老站在另一侧。

变故发生的一瞬间，那些长老家主反应迅速。

御剑的御剑，乘风的乘风，用法宝的用法宝。

很快便把自家子弟带走了。

等祢颜看完热闹回神，平台中央竟只剩她自己。

她这才发现门派内需要拜师的人也只有她自己。

不知圣山的人是把她忘了还是怎么，反正没人来接她。

祢颜：“……”

另一边。

洛幽原本没想起来自己要收的弟子落下了，已经随众人回了峰顶大殿。

等随侍弟子提醒完，她才想起留在平台的那个杂灵根的废物连保命手段都没有。

别说御剑和法术。

连灵识可能都还未完全恢复。

她皱了皱眉，正要派人去接，就听预警的灵符爆炸声已然近在眼前。

有弟子匆忙跑进大殿。

“禀告山主，幽鬼们的速度很快，数量也多，已经快到平台位置。各峰护法和守山弟子们正与幽鬼缠斗，但如从前一般，很难对其造成致命伤害……”

赫丘听着，皱眉看向洛幽。

其他峰主和弟子们也向她看去。

洛幽冷着脸，过了会才道：“去叫阿瑾出来，身为九霄峰大弟子，保护圣山是应……”

“回禀师叔，之前已经有护法派人去请洛师姐了，幽鬼速度太快，我们……”

“混账！”

洛幽怒道：“洛师瑾是九霄峰弟子，没有我的命令，你们竟敢擅自放她出来！”

“诶诶，洛师妹息怒，息怒啊。”

赫丘是个老好人的性子，若不是丹峰峰主嫌麻烦，这山主的位置原轮不上他来坐。

他一听已经有人叫了洛师瑾出来，眉头便松了。

“洛师侄自然是九霄峰的人，可她不但是九霄峰大弟子，也是咱们圣山的首席弟子，怎就成你自己的了？”

“再说你怀疑她许久，如今也没个结果，若她真与幽鬼有关还好，但师妹你看看她为了抵御那些怪物身体成什么样了？再多怀疑也该消了吧……”

“是啊洛师妹，洛师侄可是你一手栽培，当年的事她已经尽力，皇都的责难也不是你受着，赫师兄都没说什么，你又何必迁怒？”

说话的是万焰峰峰主北璃玥。

万焰峰修丹道，北璃玥自小便是炼丹天才，如今也是丹道宗师。

修真界满打满算着，于炼丹一道也没人比她更强。

她虽辞了山主之位，却因自身实力，在众峰主当中说话十分有分量。

她惯常看不上剑修们眼高于顶的样子，洛师瑾是此道中少有的能入她眼的。

她自然愿意为这位师侄说话。

而且她烦洛幽不是一年两年，得了机会便想刺她几句。

见洛幽瞪她，北璃玥慢悠悠道：“还是说，当年其实是师妹失了手，自己不好意思说，便都栽在徒儿身上……”

她瞥着洛幽要恼，又笑眯眯道：“哎呀，人家说着玩的，师妹可莫要生气呀……”

大殿上开始了惯常的嘲讽吵闹。

没有人再为幽鬼的事情担心。

因为他们知道，只要洛师瑾在，那些幽鬼很快便会退走。

无需他们这些人出手，山门的损失便能降到最低。

过往那些年都是这样的。

然而他们知道，平台上的祢颜可不知道。

她刚跑没几步，就被冲上来的守山弟子一脚踹飞。

一口气还未松了，回过头就瞧见快贴到她鼻尖的一张脸。

说脸也不对。

那东西丑了吧唧的，似人非人，像鬼又不是鬼。

佝偻着黑黢黢的身体，虽各个弯腰塌背，却比普通人要高上许多。

若是直起身，恐怕有两人高。

它们脸上没有五官，头部被不断飘散的黑雾遮挡。

浑身骷髅架子似的没有半两筋肉，却行动迅速。

骨骼泛着金属光泽，一看就很结实。

祢颜行走三界，自认见多识广，却从没见过这种东西。

怪物伸爪朝她脸上抓来，被她翻滚着躲开。

但那玩意几乎没有间隙的再次攻击过来。

祢颜无法，只能拼着废掉一只手格挡。

恰此时，侧面飞来一柄剑，将怪物打飞出去。

“云瑶师妹，快往峰顶跑，这边太危险了！”

因为那些倒霉经历，云瑶的名字在圣山几乎人人知晓。

祢颜顾不得问人姓名。

只礼貌叫了声师姐，匆忙道谢，转头就往通往峰顶的台阶跑。

然而那种怪物数量太多了。

速度又快。

是以虽然她拼尽全力奔跑，却仍是受了伤，还伤得不轻。

好不容易跑到平台与山体接触的地方，又遭遇一只怪物的堵截。

祢颜靠在山壁上，心脏突突跳着。

要用那招吗？

她现在的情况，只能用一次。

之后往山上跑，恐怕还会遇到这些玩意儿。

那时她还是要死。

可留在这边，大家自顾不暇，也根本没法援护她。

祢颜心说难道她刚重生没几天就要死了吗？

这怪物杀人的方式还挺恶心的，而且好像没有明显弱点。

她刚刚看到几个圣山护法，单打独斗竟没法杀掉一只怪物。

所以这些东西到底是什么？以前她怎么从未听说过？

祢颜脑子里乱糟糟的。

边借着山壁旁假山的缝隙躲避，边思索着究竟该怎么办。

那怪物已经开始拆石头了。

力气真大啊，那大爪子竟然能直接捏碎山岩……

很快，它便把祢颜身前挡着的假山拆完了。

祢颜深吸口气，准备动用那招，先把命护住再说。

手刚刚起了个势，眼前便闪过一道寒芒。

银紫飞剑倏地飞过，收割了剑轨上连接的几只怪物头颅。

又倏地返回来处。

所经途中竟有雷光闪过，空气猛地躁动起来。

祢颜被那道熟悉的剑光刺得心下一紧，转头看去。

就见洛师瑾一身月白衣袍，轻纱随风翻飞，正执剑走来。

她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苍白颓靡，连唇色都淡得吓人。

明明虚弱得快要握不住剑柄，眸光却冷得像是要结冰。

洛师瑾往她这边看了眼，随后走到她身前不远处站定。

祢颜：“……”

她气得要死。

心说这人还真是一副好心肠。

都这样了还跑出来，没见过的同门也要救，偏偏对她那么狠心。

她祢颜是什么十恶不赦的混蛋吗？

她是坏人吗？

为什么偏偏要那样对她？

而且洛师瑾不是修为都没了吗？怎么还能御剑？

祢颜正胡乱想着，就见面前的洛师瑾突然踉跄一步，转头咳出口血。

身体比脑子更快。

等她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扶住了对方。

祢颜更生气了。

却不知是在生谁的气。

“多谢。”

洛师瑾嗓音低缓，长剑一闪，消失在她手中。

又一闪，换了把匕首。

不知为何，自洛师瑾走过来，再没怪物靠近。

不但没靠近，还似乎都跑远了些。

已经有弟子发现首席来了，边打边往这边移动。

祢颜不想说话，冷着脸，手上倒是紧了紧。

没别的意思。

好歹现在还要靠人救命，总不能把人丢出去。

谁知她没丢，对方却轻轻挣脱了她的手。

祢颜看着自己空空的手心，差点气乐了。

洛师瑾淡声道：“请师妹靠后些，我要布阵了。”

祢颜咬牙退后，用力从鼻孔出了口气。

她睨着洛师瑾的背影，看她取出灵石布阵，点阵。

最后……

她猛地瞪大眼睛，忍不住出声道：“你做什么？！”

匕首划破掌心，伤口又深又长。

殷红血液不要钱似的流了满手，又落于阵中。

刚要靠近的祢颜猛地被法阵自带的防御掀飞出去。

撞到石壁又滚落在地。

但她顾不得自己，眼睛一直盯着洛师瑾染满鲜血的手，和她脚下一阵阵泛着红光的法阵。

红光扩而四散，如一圈圈波纹很快蔓延开去。

没多久，整个广场都被红色光芒笼罩。

继而覆盖整座圣山。

怪物如潮水般往山下退去。

凡躲避不及的，都如融雪般‘化’了满地。

只留下黑色的液体。

祢颜愣愣看着，心中泛起一股怪异的感觉。

面前的背影变得无比陌生。

这与当初洛师瑾背叛她不同。

如果说当时祢颜的感觉只是觉得好友变了，且她的变化只针对自己。

对外还是那个皎皎如月，澄澄如风的圣山首席。

那么现在她的感觉就是从来没有认识过这个人。

明明洛师瑾也没做什么。

若说用血液做法阵的引子，也并非只她一人会这样做。

可祢颜就是觉得怪。

她说不清这种感觉从何而来，但是……

这感觉愈发让她感到不爽。

而且她终于知道洛师瑾为何是那种脸色了。

难怪虚弱成那副样子。

看圣山弟子反应，这种怪物应该并非第一次出现。

今日大典，主峰本就聚集了不少弟子，来御敌的都是好手。

却仍旧被那些怪物弄得狼狈不堪。

别人为何没有布阵？

长老峰主们为何没有出手？

可见这是只有洛师瑾能够做到的事。

所以之前的怪物，应该也都是这样逼退的。

多来几次，怕是血牛的血也要流干。

祢颜抿唇，冷冷看着平台上欢呼的众弟子。

上前接住了晕倒的洛师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