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晚上9:36分。

距离施卫禾关门离去的时间过去了两分钟。窗外发出“砰砰砰”的好几声震响,璀璨烟花几乎遮满了整个圣彼得首都中心。

帝国大典这种百年一遇的重大国庆正预演得如火如荼,外滩中心举行的盛大夜游点燃了漫天的孔明灯和星河船。各个阶级的商贩也被取消了宵禁,相继从地下几层的昏暗中纷纷涌了上来,穿着灰扑扑的衣服和商品窝聚在大街小巷叫嚷售卖。

在这种普天同庆的日子里,严苛的阶级的划分似乎被短暂地擦除了,只剩下一视同仁无尽的愉悦和欢呼。也因此街道上同以往严令执行的清冷夜晚比起来,自然是嘈杂繁华了许多。

只不过人一旦多了起来,有些事情,必然是不可控的。

城三区首都最大的赌场也开始了彻夜长灯如炬,那座大厦的地下两层和地上三层,都处处充满了烟雾缭绕的沉醉迷乱,和灯红酒绿的赌徒狂欢。

再往上数,第四层是贵宾宴客,第五六七层则是重大的拍卖会场,按照阶级和拍卖物品的稀有程度划分,层数越高的场地出席的宾客身份就越尊贵。

然而在外滩中心混乱的欢呼中,却隐匿着一间仿佛与世隔绝的清冷茶馆。

它坐落于整条海湾的东部,平日里冷冷清清的,没什么客人光顾的样子,居然还能奇迹般地坚持了几十年没有倒闭,闪烁着氤氲的灯光。

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夜晚弥漫着潮湿的气味,却掩盖不下众人对于大典将至的热情。

茶馆的包厢木门哗啦一声被扯开,来者拍拍大衣上清洒的雨滴,压低声音关上了门道,“听说了吗?城三区那边今天晚上可是不大太平,来了好几位总星际的圣徒。”

窗边的人闻言关上了木窗,外滩潮湿的水气和沸腾的人群声终于隔绝了不少,屋子里瞬间清冷下来。

她上前替来者斟了杯热茶道:“猜到了。这种情况下恐怕也不止夜冥都的人会出手吧?有伏羲坐镇的会馆,和那些韬光养晦的家族势力,哪一个又不是蠢蠢欲动的呢?”

“这不好说。五大家族无论如何也是和各自的帝国捆绑在一起的,必定会把帝国的核心利益放在首要的位置。不过说起这个,前段时间关于南河星的ABO性别平权暴动提案会议,司徒家可是破天荒地行驶了一票否决权。”

五大家族在联邦中的地位可谓是坚固得无法撼动,且对于所有的提案与处决都享有致命的一票否决权。

而这就意味着,只要其中一位家族代表人持反对意见,哪怕是其他四家都同意,会议法案照样无法通过。

简直是通天权势,霸道至极。

斟茶的人将温热的茶水递到桌子对面,意味深长地冷笑道,“见怪不怪了,司徒氏向来主张和平共存,不论是性别、物种还是战乱引起的轰动,他们哪一次在明面上投过支持票?但这也并不妨碍私下里攒动暗火、把水搅混,不然怎么能发上军-火财,并且不动声色地把其他家族斩草除根呢?”

即便将司徒氏比喻成黑白两道通吃的伪君子也不为过。能单凭借战争财赚的盆满钵满,哪个家族不眼红得想要分一杯羹?但关键是他们眼红归眼红,却从饿狼口中抢不过一丁点儿肥肉。

司徒氏确实有那个硬实力一家独大,并且有手段打压下面想不断爬上来的势力。

而这,也是它能长期盘踞在联邦五大财阀中经久不衰一族的原因之一。

“提起这个我他妈就烦。”来者愤懑地喝了杯茶,“前段时间耶鲁撒帝国和蒙森德堡异种生物的入侵已经消耗了不少各方势力的军-火库资源。

“本来想着对外资源消耗得差不多了,内部战争总能消停几天喘口气儿,结果没过两天北约星系那边几个帝国又开始打,他妈的没完没了了。我当时就知道这里头少不了司徒氏的掺和,一查果然还真是。”

“北约星系?”女人端着茶盏的手顿了一下,“你们家不是在那边有资产搁置吗?”

“是啊,要不然我叔怎么可能会那么生气?几处庄园和楼盘都被轰炸得不成样子了,直接缩水蒸发几个亿。我老子这段时间看谁都不顺眼,逮着谁都一通乱骂。我可不在家呆着受罪,这不才出来透透气,谁知道能遇上这么大一出好戏。”

申屠氏想要挣这钱,就难免会得罪不少人。但偏偏整个家族盘根错节,家大业大,就算是暗地里怨言不少,也没人敢轻易撼动他们。

“这算什么大戏?”云窥荷轻轻笑了一声,却没接着往下说。

夏翀鹤看向她,反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云窥荷不紧不慢地咽下最后一口茶,随后将卜褂阵摆了上来,用指尖蘸着茶水在卦面上点了几下,阴阳阵便慢慢渗透浮于表面。

“七星流?”夏翀鹤早就见识过她的布阵,这是一种专门用信息素粒子来占卜的卦象,信息素等级越高,相应的颜色流度就越长,从效应上来讲和指南针的作用有些类似,但原理不同。

卦面上的七条颜色分别代表着金、木、水、火、风、雷和空间。只要感应到相同属性的能量信息素,卦条都会显示相应的高度。

而这一卦里,红色和黑色的条纹显示得格外清晰,甚至一度要超过卦条的最大界限。

“火系和空间系?”夏翀鹤蹙起了眉头。

这种情况要么是两种觉醒者的数量过多导致信息素叠加,要么就是对方的等级太过于恐怖,甚至直逼十阶。

但不论是哪一种情况,对于现阶段异能力量存在弱势的圣彼得帝国来说,都不是一个很好的征兆。

因为这意味着,帝国在不久的将来,肯定会有无法控制的大事即将发生。

云窥荷将卜卦挪到一旁,点点头道:“你知道我家里面对于这种卦象格外敏感,生怕哪里出了纰漏。所以在几天前发现不对劲之后,曾经也私下里偷偷调查过几次。”

云家在圣彼得首都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存在,在自家地盘上想要摸清些东西,算不上是什么难事。

“结果你猜怎么着?”

夏翀鹤抬头,“怎么?”

云窥荷闭上眼睛,用精神力巡视了周围整间房,确定没有其他监控设备和偷听之后,这才轻声道:“居然查出来两个意想不到的人,——江序和施卫禾。”

这两位可是星际上赫赫有名的大忙人。一个是早就恶名在外,双手沾染的血液比普通人喝的水还多,导致无人敢接近和招惹;另一个则是阶级太高,仿佛只在传闻中能够听到,而且据说为人处世十分的铁面无私,冷得像一座无法撼动的冰山。

“他们在同一个时间段,先后抵达了圣彼得首都,而且行径路线都很奇怪。”

前者整日隐匿在城三区的赌场内部,整日里赌酒作乐足不出户。后者则是行踪不定,不是突然间消失不见,就是长期停滞在中心医院附近,让人捉摸不透。

“江序和施卫禾?”夏翀鹤的表情简直比吃了屎还难受。

他妈的一个疯子都够灭国的了,这圣彼得帝国是几世修来的福分,在庆国大典上一下子凑齐两个半只脚踏入圣者的疯子。

他眼睛一闭,“要不咱还是提前跑吧。”免得一个不小心祸及殃池死在这儿。

“我家祖祖辈辈就在这里,我能跑到哪儿去?”云窥荷无奈道,“再说了,有联邦宪法在头顶上约束着,他们也不敢像十几年前那样肆无忌惮的引起灾乱了。”

“该来的总是要来,而且退一万步来讲,就算是他们俩确确实实是抱着制造冲突的目的而来,我们不说搁置的资产和其他的政直局面,就说最简单的民生问题——我们跑了,是很容易,但之后呢?

“跑了之后呢?帝国该怎么办?帝国的无辜百姓又该怎么办?难道他们就应该这么无缘无故去死吗?”

夏翀鹤不是不知道这些东西,而是身处于政治权利的中心看了太多,早就已经麻木了。

“你当然可以选择不跑,然后坐在这儿等死。”

云窥荷以为他怎么样都会意思着劝自己两下,没想到对方直接懒得规劝把饼甩地上了。一时之间两人大眼瞪小眼,气氛有些莫名尴尬。

她尬了半天还是缓缓开口:“呃……我也不是这个意思,但是……”

“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也曾经经历过。”夏翀鹤淡淡道,“然后我才明白,国家大义和情怀,在绝对的实力面前,简直不堪一击。”

云窥荷的确是第一次面对这些东西,听了对面的话愣了半天,最后才倔犟地摇摇头道,“……我觉得你说的不对,生命是不分高低贵贱的,不应该被区别对待。”

“而且我有很多朋友都是来自于帝国之下的普通人,她们身上也有很多闪光点,也很值得爱与被爱。更何况没有人会想要成为弱者,如果可以,谁不想要觉醒异……”

然而她的话音还未落,夏翀鹤就蓦地打断了她接下来的发言,目光死死地盯着身旁尚未收起的卜卦阵。

“嘘。”

“别说话。”

那种表情像是看到了什么出乎意料的怪东西一样,有些难以置信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怎么了?怎么突然……”

云窥荷的疑问也戛然而止。

因为她看到了卦条上猛然拉到爆满的黄褐色信息素感知。

风系。十阶。

有圣者降临在这片土地之上了。

-

翟柯缓缓从床上坐了起来,打开感应灯。

整间病房内都很空,几乎是一览无余的白蓝调,甚至连双合脚的鞋子都没有,身上的衣服是均码的病号服。

她四下巡视一周,目光停留在面前的落地窗上。

窗外烟花的余光折射出病房内小小的身影,手腕纤细得似乎一捏就能碎掉,就连皮肤都有些不健康得白,脖颈后在隐隐作痛。

真是个可怜的孩子。

想到这里胃忽然饿得厉害,大概率是好几天都没吃东西了,翟柯抓起床边的苹果就啃了起来,吃了两个才勉强把那股难受的感觉压下去。

随后又顺便塞了个苹果在口袋里,生怕出了这扇门之后这具娇弱的身体活活饿死在大街上。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有一种自己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想法。但是鉴于现在脑子里一片空白,还是得在走之前多收集一些关于生存的更多信息和知识。

这间病房大概有五十平左右,角落里放着一架很像胶囊的仓具,外面连着一大串看不懂的字符和指标,大概率是什么医疗的东西。

紧邻着是病床和浮桌,上面放了些水果和水,简直比她兜里还要干净。另一边是悬挂起来的浮屏,应该和电视是一个性质的东西,可惜这个时候也没办法播报发出太大声响,只好作罢。

浮屏下面,则是玻璃做出的组合柜。

翟柯轻手轻脚地开始扒拉柜子里的东西,大多数都是空空如也。翻到最后一个柜子的时候,里面出现了两本杂质一样的东西。

翻开其中一本,翟柯愣是瞪着眼睛看了半天,才发现没几个字是她认识的。

“……”

她不死心地又快速去翻另一本,又看了半天,终于在最后几页找到了熟悉的字体。

“星际6211年12月21日,耶鲁撒帝**事力量全面崩盘,异种生物以沿海地带逐渐向内陆入侵,人员伤亡惨重,帝国经济损失惨重……”

“星际6212年元月1日,联邦于总星际九洲一区总部夜冥经过帝国协商会议指出,将于不日派遣特情部副厅闻程渊和霍家独子霍烬前往支援灾情,并对此次异种生物入侵所带来的伤亡与经济损失表示沉痛哀悼……”

“星际6212年元月16日,昔日财阀五巨头之一闻家首富之子闻渊程,近日已通过帝国银河学院直晋「诸神黄昏」的资格测试。目前已于16日抵达24星区沧州,正在为三大试炼封闭集训中……”

“联邦督察部于主星际6212年元月17日晚上八时结束三审,再破雾都连环杀人案。据悉,近期法蓝星南部闹得人心惶惶的为期一个月的omega连环杀人案,已彻底惊动特情部与督察部星际分部组长。”

翟柯一边飞快地读着,一边震感于这个世界的魔幻程度。什么异种生物,什么诸神黄昏,什么帝国战乱,什么连环杀人案……

都是些简单的文字,怎么合在一起她就读不懂了呢?

晚上9:38分。

她不得不放下了手中的杂质,站在感应门前。

感应门的密码五分钟刷新一次,现如今离上次刷新已经过去了四分钟,她必须在一分钟之内准确而又快速地逃离这个封闭又压抑的病房。

翟柯努力回忆着施卫禾离开时摁下的数字组合。虽然不知道这个看起来就很凶的冰块脸为什么要帮助自己,但现在显然不是纠结这个问题的时候。

没有时间了。

这是逃离这个鬼地方的最佳时机。

按键上的每个数字都会轻轻发出不同声调的按键声,而这些声音又极其的相似,所以很难去细微地分辨每一个音调。

3…9…1…6。

是3916。

她迅速的按照顺序按下每一个数字。

感应门的开关“啪嗒”一声松了。

“……确定吗?你亲眼看到他进去了?”一道陌生的男声突然从不远处传来。

“确定,我刚刚看到他从升降梯出来的,没过五分钟就又走了。这个时候他应该在督察部会议室里进行审判,31病床又没有任何生命危险,没道理会突然回来的。不会是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吧……”

两道声音逐渐向走廊尽头逼近,翟柯内心暗道一声不妙,情急之下便身手敏捷地钻进了对面的杂货间内。

没过五秒钟,两道身着白大褂的身影一前一后从拐角处快速走了过来。

“还好。”其中那位大高个beta往病房内瞅了一眼,“人还在里面休息,看来是我们多虑了。”

果然是冲!我!来!的!

翟柯身后的病号服都快湿透了,尽量蹲在距离二人不到五米外的门后放轻呼吸,暗自庆幸自己刚才为了防止第一时间被发现,特意谨慎地将枕头垫在了被子底下从而躲过一劫。

他继续道,“而且施卫禾倘若真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凭借他的能力和手段,根本不需要同我们作任何的周旋,直接出手杀死我们对他来说岂不是更方便?两条人命对于他们这种阶级又何足挂齿。”

“说的也是。”

原来那个冰块的名字叫施卫禾。

这么朝气蓬勃的名字,一点也不符合他戾气满身的性格嘛。

“你那边呢?东西都准备好了吗?”男beta把手又放在了门锁密码处,犹豫道,“不如我们现在就进去给她注射些异丙嗪,趁着没人直接转运走吧?反正距离计划的时间也不到半个小时了。”

“……嘶。”翟柯在内心倒吸一口凉气。

只要他们推开这扇门,就一定能提前发现自己偷梁换柱早就逃跑的事实。到时候可就麻烦大了。

她这具身体菜成弱鸡,估计跑八百米下来都够呛。

“急什么。”另一个女alpha白了他一眼,小声道,“不按照计划走,万一她中途醒了怎么办?你自己作死可别连累我。”

俩人的意见产生了分歧,但显然还是一旁的女alpha话语权更重一些,男beta也就很识趣地没再坚持。

“我就不明白了,主上为什么非得点名要这病房里的小姑娘,她看起来也没啥特别之处的啊,而且身为一名omega腺体都被毁坏得差不多了,还能有什么价……”

女alpha瞪了他一眼。“少说两句,万一被主上听到了,不得拉你去斗兽场里喂那些饿得疯魔的狼人。”

一想到上次那副恐怖血腥的画面,男beta这次是当真老老实实地闭上了嘴。

那种刻入地狱深渊程度的惩罚,即便是被当做以儆效尤的模板被迫观赏过一次,也在所有人脑海里永久性的烙刻下了严重的心理阴影。

也就是从那一刻开始,他才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做真正的生不如死。

两个人似乎都没有要走的意思,但鉴于刚刚提到的禁忌话题,又十分默契地同时选择了沉默,于是俩人便一言不发的站在门外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翟柯在门后面蹲了半天腿都麻了,也没能找到合适的时机逃出去。

再这么耗下去对她可不太有利。她很清楚自己之所以这么长时间没有被发现,完全是由于门外的二人先入为主地以为她本人就在床上休息而放松了警惕心。

但凡他们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蹲在这间杂货间内的她不到半分钟就会被揪出来。

她绝对不能坐以待毙。

尝试性地活动了下发麻的手脚,翟柯蹑手蹑脚地往后退了几步,发现速度虽然缓慢,却不会引起门外二人的任何警惕心理,于是便悄悄的松了口气。

然而还没等她挪出玄关的拐角,一只骨节分明却苍白的手,便猝不及防地突然从身后捂住了她的嘴。

“!!”

翟柯脑子里嗡的一声,下意识张嘴就狠狠地咬了下去,手肘部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往对方肋骨处用力捅。

“嘶……”头顶传来带着极致隐忍的闷哼声,淡淡的血腥味儿从嘴里蔓延,翟柯刚想趁他来不及反应给他一个过肩摔和十字架固定骨折术,却蓦地被人死死地拥抱禁锢在怀里。

岑游觉得自己像是去了大半条命,但还是耐着性子慢慢顺着她炸了毛的尾巴,低声道:“别害怕,是我。”

欸?

翟柯一点点松开了嘴,缓缓抬头看向他的眼睛。

他很高,身上有股熟悉又陌生的淡淡清香味儿,此刻正居高临下地从背后抱着她。大概是被撞的痛极了,阴翳的瞳孔中倒映着一些她看不懂的情绪。

翟柯酝酿半晌,才开口道:“你是谁?”

给我游哥高兴坏了。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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