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沥沥的雨拍打在车窗玻璃上，发出舒适的低噪音。
车内有些潮闷得透不过气，施卫禾把车停在公园的路边打开车窗，清冷的风就从缝隙里钻了进来，勉强压下了心底的那股燥意。
他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才靠在驾驶座上点了一支烟，猩红的光亮在黑夜里越燃越短，车内很快又烟雾缭绕起来。
烟还没抽完，手腕间的光脑终端就闪烁起了来电显示。
他看了眼电子屏幕上的会议申请，才不慌不忙地把手中的烟头熄灭，懒散地接通了视频电话。
能敢在这个时间点会议申请到督察部副部长私人账号上的人，纵观整个星际联邦也数不上来几个。
这里面掺杂的因素有许多，不过最主要的有两个。一是太多人没有能力和渠道能和他说上两句话，二是这些加密终端在传达到本人光脑之前，必定会被一层层的秘书和总秘通过筛查之后才会接通下来。
所以官大一级压死人，官大几级几辈子也见不了两次面的说法并不夸张，的确是真实存在的事实。
在电话接通的瞬间，蓝色光屏上便弹出了几个熟悉的视频方框。
帝**校校长总秘书在会议发起人的位置上赔着笑脸道：“晚上好，施副部长。临时发起的会议，占用您的宝贵时间真的很抱歉。”
施卫禾神情淡淡的朝对面点了点头。
“还差几个人？”谭清司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话语间听不出任何情绪，却带点淡淡的不悦和威压，“麻烦尽快，我这边稍后还有事儿。”
施卫禾闻言，抬眸看了他一眼。
“实在是不好意思，谭总司。”校长总秘看了眼名单，“马上就好，大概是霍上将那边的信号不太好，请各位耐心等待一下。”
申屠锐嗤笑一声：“那确实。谭总司的时间可宝贵得不得了，早点下班还能连夜改篇稿子参兰德部长一本，赶上这种好事儿谁能不急？”
“你他妈不会说话就闭嘴。”施卫禾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戾气简直要溢出来了。
这冷凝成冰的气场一出，就连总秘这种靠嘴巴吃饭巧舌如簧的人，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联邦级话语权最重的几位高干打起来，哪怕是互相开玩笑闹着玩儿，她又算个什么东西，敢开口说其中一位的“不”字儿？
身为一名卑微的打工人，她只能战战兢兢地祈祷着最后一位检考官霍上将赶紧连上线，来救自己于水火之中。
反倒是惯于沉默的南宫璟开口打破了僵局：“申屠锐，麻烦对兰德瑞克部长放尊重点。”
再怎么说那也是位德高望重的教授老师。而且大家相识共事这么多年，也都互相知根知底彼此的底线和原则。
就凭施卫禾那护犊子的狗脾气，怎么说他都没事儿，可但凡敢说他老师的一点儿不是，他能瞬间掀桌子黑脸。
申屠锐嘴角挂着笑往座椅后靠了靠，他是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开个玩笑而已，如果冒犯到了老师，那我道歉。”
“不过我倒是记得谭总司上次似乎不请自来，还欠我了一顿饭。哦对，还有施副部长，不如改天都一起吃个饭，我赔个罪？”
不说这个还好，一提起这个，谭清司干脆是连面子都不想做了，压着脾气差点破口大骂：“你他妈还有脸提这事儿？”
要不是申屠氏星舰内部人员有问题，他又怎么会在那个关键时候爆发易感期，以至于发展到现在这种无法控制的局面。
“怎么，不能提？你丫冲我发什么火，又不是我抢了你的omega，谁抢的你丫找谁去啊。”
挺久没见平日里运筹帷幄的谭总司发脾气了，申屠锐瞧着久违的新鲜，倒是忍不住又开始拱火。
“嚯，你瞧瞧，这不巧了吗，今儿咱哥几个好不容易都凑齐全了，还能有俩专门劝架的。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你可得把握住了，不然下次可就指不定要等到啥时候了。”
施卫禾不屑一顾：“关我屁事儿。”
“怎么不关你的事儿？人难道不是你带走的？”
总秘心头一梗：“……”好大一个瓜。
但是感觉再听下去脑袋不保是怎么回事？
谭清司冷笑一声，“申屠锐，你可以啊。武装部副部长的位子嫌烫手，坐不下去了是吧？”
“哎？看你这话说的，这倒没有。”申屠锐丝毫没觉得有被威胁到，反而顶着一张风流倜傥的帅脸道，“我在武装部待得挺好的。只不过是想稍微提醒一下，冤有头债有主，莫名其妙的锅我可不背。老子的花边新闻已经够多了，实在是担不起和谭总司抢人的轰动性舆论。”
原本火药味巨浓的氛围一时间又变得十分耐人寻味的诡异。
他又补充道：“要实在不行，完事儿哥送你几个极品omega道歉成不？这哪个不比你那没开过苞的小丫头好？也就是你没经验，多试两个下次就能把持得住了。”
总秘：“……”我靠。
虽然早就有所耳闻这些世家大族和权贵子弟们玩得花，但是没想到居然已经狂到了这种连避讳都懒得做的地步了吗？？这些话是她能听的吗？
她不会真活不过今晚了吧……
施卫禾原本就懒得搭理申屠锐那只见谁都咬的疯狗，听见他说话就头疼，索性闭上眼睛直接选择休养生息。南宫璟更是惜字如金，能让他提得起兴趣说上两句话的事儿寥寥无几，他才没那个闲功夫去充当和事佬。
于是这气氛开始变得愈加微妙起来。
谭清司显然已经看出来这块狗皮膏药的一贯作风，属于是赖着把水搅混的低级拱火手段。先前是他沉不住气了，这才给人留有空子可钻。
“这种经验还是得留给您自个儿试才行，谭某怕是无福享受了。我就是再把持不住，想必也比您能把持得住。”他不禁讽刺道。
“嗐，都一家人，说这些？上次的聚餐确实是我这边的问题，犯事儿的人已经全部处罚审判了。不过我倒是没看出来，谭总司倒还挺长情。怎么说，看您这意思，是非她不可了？”
原本只是句简单揶揄调侃的话，申屠锐也没打算从一向严谨作风的谭清司嘴里套出来什么有用的信息，却没想到下一秒谭清司却斩钉截铁地回复道。
“是的，非她不可。”
“……”
“？”
总秘：完了，这下真成尸体了。
南宫璟处理政务的手突然顿了一下，随即又若无其事地继续沉着稳健地办公签字。
但在内心还是不由得感叹一声。
话说得太早太满了。
像他们这种身处在政乱纷争漩涡中间的人，往上走的每一步都是身不由己的。就连亲情有的时候都是能够被拿来谈判的资本，更别提三情六欲之类的情绪奢侈品。
这些无法控制的东西的存在，只能被当成之后致命的弱点被逐一击破。
“能听见我说话吗？”
就在氛围即将冷到极点的时候，霍烬的网终于连了上来。他前线刚进入会议室，后脚就看见平日里斗得乌烟瘴气的厅内弥漫着难以言表的微妙气氛。
“怎么了这是？”霍烬拿毛巾擦了两下发梢上的雨水，“不是来开关于帝国银河学校试炼【诸神黄昏】会议的吗？白秘书呢？出来说话。”
“在的。”总秘终于敢出来说上句话了，她依旧秉持着作为秘书的专业素养稳定问候道，“晚上好，霍先生。临时发起的会议，占用您的宝贵时间真的很抱歉。”
“既然几位最高检考官都已经到齐了，那么我们就即将开始介绍帝国银河学校第三年度的【诸神黄昏】试炼检考官的一系列注意事项和考官须知。在此之前，请问在场的五位检考官还有任何疑问，或者除试炼之外其他需要解答的地方吗？”
几位身经百战的检考官也不是第一次参加这种会议了，纷纷沉默表示没有问题。
总秘继续走流程，“好的，都没有任何问题。那么我首先代表帝国银河学校全体师生及其附属的十大学院，向诸位高层领导莅临本次会议表示热烈感谢。感谢诸位一直以来对【诸神黄昏】系列试炼检考的支持与参与，我们……”
“暂停一下。”谭清司直接面无表情地打断。
“您说，谭总司。”
“前面这些客套话和流程就不必念了，直奔主题吧。”他的时间也不是用来浪费在这些废话上的。
总秘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好的，谭总司。”
“那我们就直接介绍此次试炼的五大核心关卡。与去年稍微有些不同，试炼难度提升了不少，对学生们的精神力消耗和分配要求程度也很高，目的就是为了替联邦选拔出新的一批觉醒异能的“种子”选手。”
“五大关卡分别是【铁塔守望】、【怒海狂涛 】、【时间迷宫】、【沙丘遗迹】和【凛冬将至】。依次分别对应了申屠副部的共振系、谭总司的水系、施副部的空间系、霍上将的风系和南宫大人的控制系。”
“其中每道关卡的承受最低时间限制和评分标准、以及今年参与诸神黄昏的学生名单都已经发送到各位检考官终端内部，请各位考官自行判断。”
“除此之外，考官相关规章制度和违规处训、检考时间也一并同步到了官网页面，请各位考官务必认真研读，以免发生意外状况。规则大致已经介绍完毕，各位如果有任何疑问，现在依旧可以提。”
谭清司点开密密麻麻的文本和机密文件，快速阅读着。
觉醒者的精神领域能够加快他们的记忆能力，所以一般这种附件他基本上都是扫一眼就把内容在脑海中复印得大差不差了。
直到浏览到参与诸神黄昏的学生名单时，他阅读得有些疲态的眼眸，却突然顿住了。
“我有问题。”
总秘示意抬手，“请讲。”
其他几个人也停下了手中的举动。
谭清司从文件中抬起头来，一字一句道，“请问，参与学生名单中的【神玄帝国-星际医学院-千舒涵】，是什么意思？ ”
他妈的，什么时候北约星系的千家，成了神玄帝国其中的一员了？
他这个联邦总部的特情部总司，怎么事到如今还被蒙在鼓里，毫不知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