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那家礼仪店后，我们就前往城北所谓张将军的家，从朱晨的口中了解了一些资讯后才知道那是一位传说中的历史人物。前朝在东北一直采用部落制衡的策略，通过各民族各个部落族群之间扶持不同的代理人，将他们的权力互相制衡以保证局面的稳定。这种策略最初的失效是崇祯民乱，在我们世界里叫作闯王起义。也是我目前已知的两个平行世界之间分叉点的开始。
虽然这个世界里因为蜀王不像我世界历史那样是个自私小气不肯出钱的纨绔，而是在关键时刻出钱出人在后方顽强抵抗消耗了闯王的兵力，最终解决了闯王起义，但也因此朝廷对关外的控制逐渐减弱。这种隐患延续到了倭寇乱华。日本在大航海时代飞速发展后狭窄的土地资源成为发展的障碍，所以向陆地发展开始通过朝鲜半岛侵略我国。这也算是历史的必然性。同样必然的，我国幅员辽阔物产丰隆的基础决定这不是一件易事。相比这个世界不存在的清朝，汉系与历史各族联姻后的皇室也深得民众基础，民众更为团结，统治基础更为牢固。在日本和沙俄的联合扶持之下，女真族在民族复杂的东北建立了伪政权，企图通过这种方式分裂国土后逐步蚕食。在东北建立了一个类似伪满的政权，称作后金。在反倭胜利之后，自然也以收服这块领土迎来了结局。
张将军是后金汉人兵团的首领，历史上为了拉拢汉人巩固政权，后金也推行了多族共和政策。一方面将佯装听话的张将军当作统治汉人的代理人，另一方面张将军也是借助这种手段拥兵自重。大反攻开始后，已经掌握雄厚兵力的张将军主动投诚，与官方兵力里应外合很快推翻了后金政权，成为了收服东北的巨大功臣。
但无论怎样的统治无论怎么样的历史，利益不同的民众也从不同的出发点有各种观点。张将军的行为很显然是得罪了不少权高位重的政商阶层，时局稳定他也上了年纪后，带着些被迫的感觉从东北移居到了千里之外的西南，以为自己的老年生活图得清净。
如此一段历史，可见所谓的张将军也是年岁近百的老人了。现在在这个时候寿终正寝也不是一件特别的事。
“所以虽然不知道死因是不是被感染了僵尸病。但他是抗后金的英雄，应该找不出动机去偷几具后金的尸体。”
“那可说不定。”听朱晨介绍完他们这个世界的历史后，我忍不住和自己世界的历史重叠分析。这么看来，很多事情称呼叫法不同但还是有不少重合点。这就是历史的必然性使然吗？
“为什么？”
“虽然他是抗后金的英雄，但他真的是出于民族大义干的吗？无论在什么世界，最不可信的就是政治家，今天做这一套，明天说那一套，谁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我回答说，“我以前了解的一个皇帝，明明是想复兴满人王朝主动建立起了类似的伪政权，并为此付出不少。但在战败后却拼了命地开脱说自己是倭人的傀儡，说自己什么事都是被强迫的。改朝换代这么多次，到了人朝说人话，到了鬼朝说鬼话，就是为了自保。”
“满人？那是什么人？”
“就是……战国的故事。你没听说过这种小国吧？”因为这世界没有那个朝代，所以很解释，不如这样带过。
“所以你的意思是，张将军虽然在正史上是英雄，但实际上抗金只是一个投机行为。他说对后金统治者的忠心是佯装的，那不过是看中时局而做的选择。他自认后金会失败所以选择了倒戈，但其实他的心还是向着后金的。”
“我也只是猜测，政治人物的心不仅难猜，他们生活的环境我们就没有经历过，所以怎么猜他们的想法我也不是很确定，比如制造出Z病毒之类的变态。但毕竟他们的话就算被写进了书里都不一定能信。那些一口一个主义的人，就不仗着兵权鱼肉百姓吗？”
“呵！你适合去上政论节目做嘉宾哦？”
“这世界还有这种节目？也是，有皇帝的国家不意味没法律，没皇帝的国家不代表没皇权。”我问，“所以还是要看他做了什么，他就算到了这里，有资助什么后金人团体吗？”
“就算有后金人团体，这种非法的组织怎么可能放到台面上来？不过东北人来这里不少人会来找他，我以前一直认为是东北人的团结。毕竟关外气候恶劣，互助抱团是东北人的美德，现在关外的人回内地的多，也不管到哪里都会以老乡的名义拉帮结派。而今听你这么一分析，好像又有那层意思。”
“现在放在我们面前的是该怎么展开调查才是，毕竟刚刚说的这些都只是推测。他本人已经死无对证了，只能通过可能还存在府内的尸体下手。你是王族又是新军，这种时候去吊唁人家理所当然。但权贵的私宅毕竟不是什么可以随便乱晃的地方。等等你将我视作副官带入门后就留在明面上吊唁负责吸引主人家视线，顺便打听下有什么齿痕之类的特征。我偷偷去其他地方转转。”我看了他一眼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连忙收回了自己的视线，然后说：“没想到你还挺有头脑的嘛。”
“什么鬼话？我就算不怎么聪明也经历过一些破事吧？不过我对传统大宅的布局不是很熟悉，你觉得如果那三具尸体真的是他指示偷的，他最可能藏在哪个位置？”
“我也不知道，据我所知张宅是从一个江南商人那里买来的徽式建筑，这种建筑在蜀地并不多见。”
那就比普通的园林式住宅紧凑多了，紧凑的另一层意思是混起来难多了。
还没进门我们就被拦下。府前挂起了白灯笼，不少保安正在对付前来吊唁的民众。他们背后的家仆们穿着纯白色的明制古服，我没经历过这种架势可能这世界人的丧服就是古装吧。
“照老爷吩咐，这两天只接受亲属吊唁，后天出殡时将在别处设灵供公众吊唁。”
“可将军是功劳显赫的官员，理应由兵部负责后事。”
“兵部的人已经来商议过后事了，同意照家主要求三日后再来协助。兵部大小官员也需在当日前来，这位兵爷应该不久后就能收到通知了。”
你不是还有一层身份吗？刚刚不就是通过这层身份混进金府的吗？就算是挡住了所有债主的管家都不得不犹豫着迎我们进门。
接收到我眼神里给他发的电报，他挺起了胸膛来说：“你知道我是谁吗？”
“知道，朱晨朱老爷。据小的所知，与我家老爷没什么特别的姻缘。就算都是兵爷，川军和奉军也没任何的从属关系。”
用的词虽然都是谦辞，但语气不带一丝柔软的。果然服侍大人物的工人，地位也比平头老百姓高上不少。
只是我们计划了这么多，却连大门都近不了半步，刚刚在车上说的不都是白搭吗？不仅如此，我们还被那门卫示意保安往后推了半步，融入到吊唁的民众队伍之中。
“如果朱老爷有心，鲜束花或是写张贺卡就好。就此。”
他鞠了躬转身，我这时才望向另一个墙角的花海。这位张老爷的支持者看来还真是不少，而就算这样都不惜停留在门外痛哭的人，不仅一个个人高马大，交谈的口音也是满满的东北话。
正面进入不成，得走偏门吗？我刚开始打起这主意的时候，人群后却传来一声大喊：“蜀王殿下驾到！”
这杂乱的喊声让拥挤的人群瞬间就让出一条路来。这时后面车子上一个老人先下了车，见到朱晨后先作了个揖，而刚刚阻拦我们的门卫也恭敬地迎了上来。
“听闻张将军升仙，殿下放下工作特来吊唁，请速报府中上下接驾。”
“这个……主人家已经通报各府，这两日仅由亲人吊唁，据我了解也通知了王府三日后再来。”
“殿下觉得这不合礼制。张将军乃国之重臣，而殿下代表皇帝陛下驻藩此地，殿下当按礼制第一时间代表远在京城的陛下先行前往吊唁，而后好火速上奏皇宫等待批示。若不行此礼恐有失职之嫌，还请通报你家主人再做定夺。若能按礼制全员出门接驾，那便再好不过。”
他深吸了一口气显然有些慌张，最后只好说：“小的知道了，小的马上去通报主家。”
哦~你看看~刚刚还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现在都荒成什么样子了，这才是霸道总裁的实力。果然比起来还是王爷更年轻更帅气。
“你那脑袋瓜子里又在瞎想些什么呢，记得自己现在要做的是什么。”
装什么？搞得你能听到我心里在想什么似的。不过好在我们也认识殿下，朱晨作为王族也应该上去打声招呼。这下就抱上了大腿，他那豪华轿车摇下了车窗，听朱晨汇报完后他说：“其实我也是有此怀疑所以特地前来一看，身为名人谢绝民众吊唁是自然，但为什么各级官员也要谢绝来访呢？你们两个等等和我一同进去看个究竟。”
虽然王族在其他事上没有任何的权力，但毕竟社会地位还在。特别是这种讲究礼节的时候总会有无可奈何的礼制。张府上的管家亲自来通报说已准备妥当，全家上下也都已在门口列队迎接。这大众人马还真是要些时间准备。
而这时和刚刚大众的惊呼不同，长史气沉丹田正式地大声通报了一句：“蜀王殿下驾到！”
原来现实和电视剧里还是不一样啊，电视里常演皇帝王爷搞个突袭之类的原来并不存在，以前看古装剧的时候我就困惑随便搞个突袭，奴才们怎么就列队列得这么整齐呢。
王爷这才像是刚到此处一样从车上下来，和那日第一次见时一样穿着传统的龙袍。只是今天这件带补子的龙袍是专用在葬礼上的白色龙袍。据事后朱晨介绍按传统礼制只在皇室和藩王的丧事上王爷才能穿这种龙袍，今日是为了凸显张老爷的贡献特意僭越。在民贵于王的现代社会常会通过这种看似不合礼制的礼仪来抬高为国家做过巨大贡献的功臣地位，以显示王室对他的尊重。
在对蜀王殿下的跪拜之中，我们终于混在他带来的大队伍里踏进了张府。我这才意识到所谓江南徽式建筑的不同之处。
相比那些大园林，常以商人为主人设计的徽式建筑不仅用了高墙黑瓦，普遍在土地利用上也更加紧凑实用。这就带来了一个麻烦，三进三出之中主人私人的空间和会客的空间间隔十分分明。就算是这种人群熙攘的大礼之中，也能保护主人家的私人区域不被访客踏足。
王爷敬香吊唁后，被安排在主人的上座之上接受敬茶。而在主人家的寒暄背后，不同的工作人员也负责着不同的事，有在对接葬礼安排的，有在接洽这几天安保方案的，有在科普涉及王爷出席当日王室礼仪的。我这种人自然混在这些幕后对接工作的各色负责人之中，然后缓慢地移动脚步观察四周。
要说这时代不先进吧，倒也因为是大夏天用上了冷藏棺材。我只能简单地察看已经修复过的身体。露出的脖子，手掌都没有找到伤口，就算是中国僵尸据我看僵尸片的经验伤口也应该在脖子的大动脉上吧？如果是化妆是不可能掩盖这么深的咬痕的。他真的是寿终正寝吗？
“小爷，后面是主人家的地方，不方便进去。”
果然，就像我想的那样，这种格局不那么容易混入。才逛了没几个房间就被人拦下了。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我是张太爷的重孙。在沈阳的重孙，你不认识我吗？”
“啊，不好意思，是小的不识泰山。”
还好全家上下都穿着古装，一看这粗布衣服就知道是工人。而这种权贵也一定开枝散叶得厉害，全国各地过来的亲戚就算是家里人都不一定见过。为了不露馅我大摇大摆地走进了里面的小院子。
在我的世界里要是碰到这种古宅不是博物馆就是旅游景点，在江南生活过的我也听导游介绍过一些。这两边的矮房子连廊住的应该都是贴身奴仆，那个楼上是小姐的厢房，那个方位就是主人的卧室。
“你是何人？”
我没想到这会儿主人房里竟然有人，本就偷偷摸摸摸进来的我被吓了一大跳。
“我……是来吊唁的。”
“来吊唁为什么要来这里，你是趁着在办丧事这家混乱所以混进来想偷什么东西吗？”
“不是不是……啊~”我都还没开始狡辩呢，你怎么就这么把我反手扣住了。“喂！我可是张老爷的大重孙，从沈阳来的！我来看看我太爷爷住过的房间。你赶紧给我放开。”
可没想到我这么一狡辩他扭着我的手更用力了，就算我配合着扭动身子，那过分的用力也让我的手脖子更痛。
“还沈阳的大重孙呢，你到底是谁？”
“什么是谁，你不认识我没关系，张爷家上下这么多人私生子也不少，但你不能这么对我先放开本爷！”
“不放开你让你行窃未遂逃跑吗？你知道张老爷在沈阳的大重孙是谁吗？”
听这口气，我随口给自己安的身份好像是撞枪口上了。没想到张老爷在沈阳还真有个大重孙，不用说就是眼前这位了。等等，虽然一进来就被他按在了桌子上，但怎么总觉得有种熟悉感呢？再仔细看看他的脸的话……
“General Woo？”
“你以为说句洋文就能在我面前装神弄鬼了吗？真可惜是个没脑子的人，我既然是张将军的重孙自然是姓张才对。”
“不是，因为你太年轻了我才没认出来，你不就是在上一个世界里和我在邮轮上见面的General Woo吗？在丧尸病毒让世界毁灭之后作为联合**驻守在琉球，通过改造后的豪华邮轮开通到舟山的航路，除了运送难民外还展开和大陆的贸易。啊！我想起来了！你那时候曾经和我说过，你义务兵退伍后作为实习警察和我一起解决了某个事件，原来是解决了僵尸病的事件啊。”
我说完这番话后，被拉到巨痛的手肘终于被放开了。有效？我转过身来好好看了看那个男孩子，果真是吴将军没错呢！只是没想到这个世界的吴将军这么年轻，没了脸上的褶皱和松弛的皮肤，所以我才一下子都没认出来。哦~没想到这大叔少年时也是一表人才呢。
“你怎么知道我刚刚转业为实习警察？还有……你是怎么知道僵尸病的事的？这是除了政府高官外，只有专门负责此事的军警联合小队才知道的机密事件。”
“我是……该怎么说这件事呢。我现在是协助朱晨在调查这件事，穿越平行世界之类的事可能一下子没法说清楚，更何况你穿越到那个丧尸末日世界的事已经是你入中年后才发生的，总之……”
“朱团长？”
“哦，你也知道那个人吧。”
“他是军方那边负责防范此事的负责人。因为政府不宣布进入紧急状态，军队就没有名义过度介入此事。而作为政府方协助机构的警部，又受指示排挤兵部，所以我才受朱团长所托提前专业进入警部，好让我们能获取些警部的情报。”
“啊！原来如此！朱晨那小子也真是的，在张将军家中有这么好的部下，干嘛还想出这种歪招来让我潜入调查。”
“我太爷爷，果然和此事有关吧？”说着，他拿起了放在桌上的那个本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