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来的时候，我们就注意到了那个通往地下的楼梯。只是表面上看到的是一滩脏水，因为是已经废弃的建筑，所以怎么想都是积水随着地势已经淹没了整个地下室。但我们分明就看到武青回往这个方向走了。
我连忙要往楼梯的方向赶，但眼看着朱晨翻过二楼的围栏要跳下去。喂！你疯了？又不是什么仙侠片武侠剧——好像也并非不是仙侠片，我们是跟着鬼来的！不过他很快挣脱了我。这从二楼跳下去平稳落地毫发无伤也说不上是什么不合理的事儿，毕竟虽然是二楼但小诊所的厅也没多高。
不过这么急着跳下来好像也没用，我绕着楼梯走了一遭后他好像并没有找到进门的诀窍，还是盯着那一滩死水发着呆。我走进那滩水仔细查看，用手电打着才看出了其中的异样，那天因为是夜晚没仔细看所以以为是肮脏的积水没有在意，可这清澈见底的模样完全不像是死水。
“要不是你拉着我，我刚刚就能跟上去了！”
说起来还好刚刚被他吓着了多回来看了一眼，我记得刚刚武青回在这儿捣鼓来着。按这世界的套路，多半是些雕塑之类的，不过想想也是，一个废弃的医院里要是有这种古董也太奇怪了吧？孙思邈像？
看似是废弃后掉落到了这个位置，但其实是——果然，在一拉动那个药王像之后，水位就迅速降了下来。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理，但楼梯下到门边的这片空间就像是船闸一样，在水都被排空之后门就打开了。
我们本应该像是寻宝电影里那样开心地对视一眼，但那开门的时间却异常短。看到门又要开始合上时我们不得不加快了脚步，朱晨虽然打了个踉跄但好在门关上前滚到了我的脚边。
“没事吧？”虽然在以前我看到这场景应该会担心来着，但看到他这健壮的身材反倒觉得什么事儿都没有。
他扶着脑袋从地上挣扎着起来，看了看周围后脸上满是疑惑的表情。我照着他的视线看了看周围，其实也没什么好惊讶的。和外面看起来不同，里面被精心打扫过，绕过屏风后里面是一条短小的走廊，走廊边看起来像是一个病房，可很显然是被改造过的，正经的医院是不会把病房设计在这种见不到光的地方的。
就在我想开门的时候，一道光忽然亮起来把我吓了一大跳，耳边更是响起了一阵可怕的声音。
“你们终于是找来了，在上一次就以为你们能突破这堵墙，给你们留下了这么重要的线索。没想到你们比我想象的愚蠢多了！”
定下神来的我一眼看向了走廊尾端的墙壁，那边正是一片投影。投影上有一个表情狰狞的人，虽然有一些扭曲，但可以看清他正是我们想要找到的人——黎医生。
“你是故意要把我们引到这里吗？”
“对不起，我知道你现在有很多的问题，但可惜这个世界的科技实在是太落后了。可以的话我也想和其他博士一样与你们视频通话来着，但可惜只能找到这个摄影机和这个投影机，提前录好话来与你们对话。”
我看了眼光源的出处，那老式投影机上连着粗粗的线，上面正播着一台家庭式录影机。这在我印象是有钱人家才买得起的东西，待认识了夏超的时候，这种设备都已经被数码产品替代。他家的杂物间里还留着这玩意儿。我才到了那个年纪玩过一次。
“夏佑善，吴常恩。你们两个都是聪明人，应该想到了我并不是你们要找的人。但你们想的也没错，我们通过最新的技术互相交流着。在这之前，我们完全没有想到在这个宇宙中有那么多个同样的我们存在。李渊，洪锡，黎元，陈善，胡赦，华远……名字各不相同，命运也各不相同。谁又会想到有一天我们会联系在一起？这种联结不仅仅是改变了我们的命运而已，还让各个不同的平行世界找到了出路变得越来越美好。”
“越来越美好？就是通过控制人心的方式来控制世界？现在你们控制了一个世界还不够，想把所有的平行世界都控制起来吗？这样就能达到控制宇宙的目的吗？”
我忍不住脱口而出的话似乎他早就料到了，恰到好处的停顿后他弯了弯嘴角说：“看起来像是一个个不同的世界，但如果把一个单独的世界看作是封闭国家的话，现在就是大航海时代的前夕。落后的世界虽然会经历一段痛苦的过程，但那却是迎向文明和先进的必要途径。虽然残酷，如果没有大航海时代，落后的世界就不会开化，上亿人还要被困在威权之下无法获得做人的尊严。张道长这种守旧派，是无法抵挡世界开化的潮流的，你们两个人也不要被他所惑成为守旧派。放心吧，我不可能会让Z病毒在这个世界蔓延开来，相反这个世界的科技很快就会迎来飞速的发展。只要你们不再干涉，我很快就会让你们两个回到你们的世界，又或者，可以让你们随时在不同的世界旅行，直到让你们找到你们最理想的世界栖息，让你们可以互相厮守终身。”
没想到他会提出这种条件，不用说夏佑善肯定会被打动。看到他果然动摇的眼神我赶紧说：“喂！佑善！别被他迷惑了！他说的都是一派胡言。”
朱晨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像是定了定神后说：“我又不是什么夏佑善！”
“哈哈哈！我就知道你们这些底层人固执得很，这并不是为了逼迫你们，也知道这对你们构不成什么威胁。只是我们在现在这个节点见面似乎是太早了，我们彼此都还需要一些时间好好考虑，等你们想好了再来见我。到那时，我们必定相见。”
这话显然是话中有话，可又是什么意思呢？捶门的声音很快就给了我答案，就是我们刚刚打算打开的那扇门，在捶门声变得越来越大之后，里面的怪物终于突破了门的枷锁冲了出来。
刚刚明明看到穿这身衣服的人是武青回，但现在却变成了一副怪物的模样。他眼睛死死盯住了我后猛得向我扑了过来。空荡的走廊里没有任何趁手的装备，在地上滚了一圈后我才抓起了刚刚被他撞破的门，拣起来把他抵到了墙上。
虽然光线不强，但这种对峙让我看清了他的脸。对方是武青回没错，只是之前在山上打斗时明明还是正常人，可现在却成为了被感染的怪物。
“是谁把你变成这副模样的？”
回答我的自然就只有他嘴里含糊不清的嘶嘶声，以及突破了门框的蛮力。他的一个挺身，将本就破烂的门一下子顶得稀碎，我也跟着倒在了地上。不用说直愣愣盯着我的他不给任何余地就朝我扑了上来。
我下意识的动作抬腿挡了一招，但这并不是长久之计。小柚子的身体不像小狼的身体那样经过了十足的训练，什么锻炼身体之类的也一直都停留在口头的阶段。好在就在我要撑不住的时候，血就像是打开的水龙头一样滴到了我的脸上。朱晨的匕首正好趁着这姿势从他的后脑勺刺进去，而滴到我脸上的血正是来自他的伤口。
朱晨把我抱远后，又从包袱里拿出了一个酒壶。但倒出来的液体却很刺鼻，一闻就是煤油。没想到他还随身带着那样的东西。
“可这个人正是我们要找的武青回，要是把他……”
“已经死了！把他的尸首留下来也问不出任何的答案。这病显然不是你曾经历过的Z病毒，复生的案例已经不是一两个了，必须焚烧才能以绝后患。”熊熊的火焰燃起把这个走廊照得从未有的亮堂，我环视了一圈这什么都没有的走廊，听到他又说，“你手上还有联系道长的符文吗？给他写了字条通报下他。”
说的也是，我这就掏出了符文。给他写了封潦草的信后飞了出去，但直到那小纸鹞撞到了墙壁后我才意识到了问题。我们虽然找到进来的机关了，但怎么出去？我们好像被困在这儿了！
虽然原本就打算在给道长递信后进那病房看看，而现在也是唯一可能的出路。我重新捡起了掉在地上的手电筒，小心地走向了那个房间。让武青回变成这副模样很可能房间内还存在着传染源，但事实上却什么都没有。
要说空荡倒也确实是太过空荡了一些，连张床都没有，既不像是病房也不像是办公室。角落的地上放着一个带血的针头，还有一个冰盒，冰块才刚刚开始融化。但如果要在没有外力的作用下要给人注射感染了病毒的血清是不可能的，看武青回的身材也不至于是弱不经风可以轻易任人摆布的模样，最有可能的是他故意把我们带进来，然后主动注射了僵尸病的血清？
“别乱走了，这里的密闭程度比我想的好太多了。”
回到走廊后朱晨如此说到。房间里连半扇窗户都没有，可以判断这不是半地下室，而是一个完全的地下室。老建筑不像现代化的设计，水泥封的天花板意味着这里没有通风设备，这煤油燃烧后久久不散一点的气味，还有变得越来越闷热的环境。朱晨这句话的意思，就是我们必须得先想办法从这里出去，别说食物和水，我们很快会因为缺氧而被闷死。
“那你刚刚还烧什么烧？浪费了多少氧气？”
他听后朝我瞪了一眼，我心里本来还有千万句话要吐槽的一下子就止住了，或许是从他眼角感觉到了不同的氛围。人就是这样，在熟悉依赖的人面前反而收不住坏情绪，什么话都说得出来什么架都吵得出来，而一旦换成了不熟悉的人，反而只会冷静下来什么情绪都没有。
不过朱晨和大少爷夏佑善不一样，他毕竟是个受过训练的专业军官，他应该能找到从这里出去的方法吧？也不知道是不是一朝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原本还什么问题都没有的身体忽然觉得脑袋有些晕晕的，就连站都有些站不稳了。我只好扶着墙壁慢慢蹲了下来。
“喂！你又怎么了？”
“我没事，赶紧找到出去的方法吧。”
“你人都这副样子了，怎么可能没事？”
“那又怎么样？除了找到出去的方法，没有其他的方法。”
“就是！夏佑善！你冷静点！你是想把时间浪费在无谓的关心上，还是把林星安全地救出去？”
他像是自言自语一样重新站了起来，拿起了手电来观察四周。他似乎是终于找到了趁手的工具，不过这门的强度和密封性都能挡住水进来了，靠蛮力强行撬真的可行吗？
还真的撬开了……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但从迷迷糊糊的意识中醒来的时候，我已经躺在床上了。
“我们是怎么出来的？”
“道长来支援的时候，听到我在门背后搞出的动静，就帮忙从外面打开了。”他说，“你好好休息吧，医生已经给你检查过身体了，只是紧张造成的缺氧，休息好就能恢复。”
“黎医生呢？”
“根据街访的结果，有来祭奠先者的乡亲在我们到医馆的时间先后看到有人通过医馆后门转运物件。武青回看来是为了拖住我们两个的诱饵，牺牲自己给他们换来了转移的时间。而根据目击者的证词，他们看到了张将军。”
“张将军又被他们转移去别的地方了？”
“不止如此，有人见到他坐在轮椅上，看起来像是有神智的模样。”
“他……活了？”
“我和夏佑善共享了记忆，你也记得治疗Z病毒的方式吧？Z病毒的抗体并不是来自小狼的父亲，而是来自你和夏佑善的身体，也就是穿越者。被感染身体而陷入虚弱意识的主人，因为寄住了新的灵魂，凭借元气强大的新灵魂而顶住了瘴气的攻击，为身体产生抗体提供了时间。虽然不知道黎医生究竟是什么状态，但之前合江亭车祸的时候也有人说他被咬了，可看他如今安然无恙的状态，很可能是已经找到了其中的抗体。也就是找到了治疗Z病毒的方法。”
也就是说，张将军已经活过来了？已经成了长生不死的人？
“这也不算什么坏事，至少我们知道了他们不会再让那种可怕的病毒大范围扩散。我们也不需要再有那种紧迫感了，慢慢调查其中背后的事，然后慢慢解决。”
就在我心里幽幽生起一种不安感的时候，他坐到了我的身边摸了摸我的头发。我的心算是稍稍平复了一些，但是抬起头来看他的眼神却有一些迷茫。只有夏佑善才会露出这种温柔的眼神，用这种温柔的语气，但抚在我头发上的触感，却有一些生疏，就像是他第一次对人做这种亲昵的动作。
就在我享受着这阵抚摸的时候，房门外却传来了一阵争执声。
“道长和王爷还在外面等你，我先出去给他们报个平安。”
我身上的也都是旧伤，身体也很快恢复了力气，不如亲自出去和他们道个平安。毕竟在这个世界里他们的地位不需要关心我这么一个小角色。他们对我以礼相待，我也应该回报应有的礼节。
只是没想到起居厅里的气氛并不大好，见到我疑惑的眼神，道长就说：“武青回的父亲是我们找到死人复生里唯一的人，他本答应了你们只要帮他在中元节前帮他找回儿子他就告诉我们在村里发生的事。我本来在村子四周布下了阵法防止他乱跑，但昨晚是各土地庙鬼魂探亲结束的日子，好不容易劝动他先回阴界修养，但没想到那是他的将计就计，在回程的半路上他逃跑了。”
“鬼也能逃跑？”
“鬼逃跑才难搞，如果他还附身在身体之上，就能派人寻找看守。可想要找到鬼灵，除了熟悉阴阳眼之法的黑白道士，普通的方士也要花很大的精力施法才能看到鬼灵。”
“可应该也不难找，他是去找他儿子了吧？”
“他儿子昨晚死了。而且只有你们两个人知道怎么回事吧？”
“那他的灵魂呢？”既然是这个世界，死后一段时间灵魂还是会留在世上吧？
“这是他尸体上留下的符文照片，他似乎在做这事之前就下定了决心要把自己灵魂的能量贡献给他的主子。恐怕现在他的鬼灵已经没留在世上了。”
还能有这种操作？虽然知道人的灵魂是一种复杂的生物能，确实能发挥我们还不知道的功力。
“也就是说，不仅线索断了，从道义上也对爷爷没了个交代。”
“这事你就不要担心了，你还是好好担心自己吧！”
王爷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还没有开口回答我，屋外忽然传来了一阵喧闹声。没一会儿那些人就冲到了里屋来，老吴赶紧上前一步说：“蜀王殿下在此，何人胆敢放肆？”
穿着制服像头头的人朝我们作揖说到：“殿下，毕竟也是死了人，还请配合。”
“朱晨是王室的人，胡柚三先生是皇室道观的道人，按照律法本应由宗人府代理此案。”
“殿下，按照新律法，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两位可以由宗人府派状师同行，但照律法需先行羁押。”
他沉着地说完这话后给其他人一个手势，很快他们就扣住了我的双手。这是这是……
“林先生，不用担心。毕竟昨夜武青回去世时就只有两位在场，我们已经和特别事件小队说明情况。只是现在毕竟是法治社会，麻烦林先生帮忙走个过场。”
这意思就是说——我成了杀人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