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出现在我们眼前的时候，我们也忘了这是一个文明尚存的世界。就算文明不在的世界里，我们也几乎没有杀到一个未感染者，而在这个世界里，这件事不用说会变得无比复杂。
虽然我们杀的感染者很难判定对方算活人还是死人，这件事对未经历现场的人而言就更复杂了。至少在我们正面见到武青回之前他都是活人，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但他很可能是自己给自己注射的血清，这一过程就连我们都没有看到。
审讯过程和道长说的只是走个过场也有很大的差别，我和朱晨被分别关押甚至打听不到对方的消息。刚开始还因为太困了睡了一阵，但睡饱后就变得无聊了，这种无聊让人很容易遐想，心里有挂念的人或事后就变得更难熬。
好不容易等来了提审，我依旧没有找到朱晨的身影。不过还好道长在分别时及时给我打下的强心针，朱晨好歹是王族的身份，受到的条件应该只会比我好。而且根据我对某些职业怕担责任的理解，我们两个只要还在里面就不至于会有危险。
不过审讯的事好像和道长所谓的走个过场不一样，他们审问的语气说不上好，而且诱导性的提问很显然是要我来替朱阳认罪。可我又没做错事，再加上睡好了神智也清新，没有落入他们的圈套。多亏了我坚持如实陈诉当晚发生的事情经过，没多久后王府派的律师就及时赶到，在他的保护下我更是可以保有缄默权。
我第一次意识到这个世界有皇权并不代表就是比我的世界落后，司法和人权在这个世界显得异常谨慎，就算有人想要建功立业也必须按照流程处理。接受律师的暗示后很快就到了羁押时间的节点，开完保释庭后我得到了无保请回的结果，没见到朱晨反倒让我有些慌乱。
“他被指控防卫过当，但可以交完保释金后就回家。”律师帮我打听了一阵后说，“因为还存在指控所以手续相对复杂一些，不过不用担心，我先送你回道观吧。他让我给你带句话，就算出来了他也只能呆在家里不能出门，他没法守在你身边保护，千万不要鲁莽受什么伤害。赶紧回去吧，王室刚想把他推出来所以在媒体前炒作了一番，现在出了这种事媒体不会不来采访，我们还是单独走的比较好。”
我看了眼刚刚赶到法院门口正在架设机器的记者，明白了律师的意思，然后和他一起坐上了王府派来的车子。
在车上我和律师聊了一阵子。他夸赞了我的定力多亏了我没被诱导事情才没有变得更复杂。这个时代就算是天子犯法也需与庶民同罪，所谓的宗人府早就没了判决的权力，虽还保留名义但在司法方面多是做些帮王室辩护之类的工作。
公正的环境让王亲没有任何特权，但更好的是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只要还原事件原本的模样，无论是谁都不用担心受到不公正的待遇。虽然朱晨的情况比较复杂就是了，武青回当时的情况是生是死很难用现代以科学为基础的条文来界定，但无论怎样是出于危险情况下的防卫没有错。
唯一的麻烦就只有我对他的思念，特别静下来无所事事的时候。道长他们都在外面办事，藏经楼也已经下班，坐在窗口看着公园里的景色，烦躁的心就更是定不下来。
“林先生！林先生！”忽然响起的是狐耳萌娘的声音，我赶紧和她打招呼。
“朱老爷打电话来了！你要不要下来和他说几句话？”
已经两天没见了，我当然赶紧下楼去找电话。一拿起听筒都忍不住问：“你没事吧？”
“没事，打你电话怎么一直打不通？”
“手机落在你家了。”我们那时代的手机都经常放桌上忘，更何况那大砖头怎么可能随身携带？
“你没事吧？他们没拿你怎么样吧？”
“没事，倒是你，现在罪名都在你身上。”
“本来就是我解决的人，不过你不用担心。我还有一层军人身份，解决感染者也正是我的任务。这事移交到军事法庭后就好解决了，和普通法庭不一样，军事法庭的检方是自己人，会评判为执行任务必须，撤销诉讼的。”
原来还有这一层。
“我能来找你吗？嗯……手机还在你房间里。”
“这两天先不要，记者还在门口守着，现在流言蜚语又多。等风头过了我自然会去找你。这阵子你一定要保重，别再惹出什么危险来。”
“你以为我是那个非得受你保护的人吗？这次的事后道长为我补了聘书，我现在可是皇家基金的员工。”准确地说还是个什么法术都不会的道士。
“不是这件事，总之……你最近保重就好。千万不要被一些毋虚有的给影响了。”
我原本不理解他这句话的意思，和他聊了一阵后才洗澡睡觉。第二天早餐时看到了晨报，才忽然明白他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王室衰微的时代，保持影响力才能让民众觉得保留王室不会侵占普通人的利益。虽然王室在法律意义上和普通人差不多，但因为民众的觉醒也会觉得他们的财产积累来自祖上对人民的剥削，所以想要守住这些，正面的形象就格外重要。越是平和没有危机的社会，能拿来圈点的成绩也越少，这就是王爷要把一个旁系朱晨推出来的理由。这个等级的王位不至于被人拿来说道兵权，形象气质又满足和平年代的善意审美，正好成为王室宣传的新招牌。
这种招牌效应在这种情况下就得到了反噬，一旦有负面新闻也会被媒体放大化。今天各个报章头版都是他杀人嫌疑的新闻，而这还是昨天我没看到的新闻的发酵。想要不看这些负面报导草草吃完饭后就去了藏经楼，没想到那里定了更多的小报。和送到内府有些背景的报纸比起来，这些小报更是天马行空。
朱晨是联合调查组的组长和还没平息的丧尸传闻正好结合不说，桃色和花边也少不了。
《王子不顾政治联姻，整夜幽会嫩男》《王室新星沉溺男风，深夜携情人进出男色夜总会》《王室沉醉灯红，王爷出面整象姑》
我们这段时间调查武青回的事被描绘成了朱晨是那家店的常客，还和妈妈桑是好友，被写得有声有色。那日去调查引起的声势，则被歪曲成了王爷要管教朱晨不成，只能去那儿砸场。在这些花边里，朱晨已经成了一个贪权贪色的纨绔和王爷关系紧张，有说蜀王室要和朱晨一脉撇清关系以免影响王室尊严，也有说王爷也好男风是他把朱晨带偏的。
“这些小报就爱捕风捉影赚点销量，可别放心上了。”赵阿姨既然这么说，意思是她也看过这些报导了。
话是这么说，要换作是我们的时代这些文章就出现在SNS和八卦营销号上了。可是，“这已经算污蔑的程度了吧？”
“可要是告人家的话人家也没有指名道姓，倒时候只会反驳说是原创故事。反倒是提告的事情被人家抓住后会编成小辫子，把王室再一通写，变成了与民争辩的小气鬼形象。”
我们那时代，那些明星可一点不顺心就发律师函来着，虽然发着发着自己进去的也不少。
“对了！林先生，我最近听说出了个什么搜索引擎的玩意儿，你知道怎么用吗？听说那玩意儿能搜到万维网上所有的资料呢！”
“是说咕噜咕噜吧？我们的世界里咕噜咕噜最先诞生是在1995年，那时候呀呼更有名，照这世界的科技程度也正好是诞生的时候。只是这个世界里现在最有名的搜索引擎叫什么名字？”
“布拉布拉。”
“啊~那就像浏览门户网站一样在这个位置输入BURABURA，然后就会跳出这个页面，从页面里输入想知道信息的关键词就好。”
“哦！好方便！这不就像外置大脑了吗？所以你们那世界来的都不大记事吧？毕竟想要知道什么随时搜索下就好。”
呃……虽然是为我的笨开脱，但某种程度上也是如此。刚给她演示了一番后她就被师兄叫去核对新入库的经本了，看着电脑屏幕上闪烁的光线，我忍不住输入了一个有些在意的名字。
程国公也是皇亲国戚，因为父亲是国舅爷又参与了战争，他跟着沾光而封侯，还因为家族功勋而升爵到了国公。据我了解在外戚里这算是最高爵位了吧？京城中央的贵族，地位怎么都在地方封地的镇国将军之上。朱晨如果和这种人结婚也算是高攀了。
而且人家女孩子长得也好好看，一看面相就是窈窕淑女，知书达理。这世界的网站倒是挺发达的哦！维基网站上什么人的信息都有，网络这么慢，却都已经配上清晰的图片了。这么说也是，或许是内容太丰富了，这网络速度根本就跟不上。
“叮——”我才刚这么想，右下角就亮起了一个老式UI的泡泡提醒。我帮忙申请藏经楼办公邮箱的时候自己也申请了一个私人邮箱，虽然看起来这世界电子邮箱还没有普及身边都没人用，就连垃圾邮件都没收到什么。
【如果你是吴常恩，请点击以下连接：】
钓鱼链接？不对，是什么人在这个世界知道吴常恩这个名字？意识到不对劲后我还是忍不住点了那个连接，没想到电脑很快变成了一个黑色的全屏窗口。果然是病毒吗？
显示Connected后，一条中文信息终于在屏幕上出现：【吴常恩？我是张正浩。】
【张正浩？你也穿越到这个世界了吗？】
【并没有，但对平行世界耦合场的研究，我似乎摸到了这种耦合场出现的规律。和物质不一样，人的精神能量在不同世界之间的传输更为方便。模拟生物能量在耦合场中的复制，我实验出了让信息在不同平行世界中传输的方法。】
【所以我们虽然身在不同的世界里，但今后可以通信了？我之前做梦好像见到你们了，你们告诉我那个世界里夏佑善的企业遇到了危机。现在怎么样了？】
【你不用担心这里的一切，在你回来时就会一切安好。我也不能与你经常通信，因为这项成果还没有向洪锡汇报，他知道的话不知又会生出什么样的灾难。我通过黎医生的通信基本了解了你的世界，你遇到的一个大瓶颈很可能就是电子信息问题。我有学洪锡联系到那个世界的我，你如果有需要可以到川西大学数学系找和我同名的教授。】
【Disconnected】
断开连接的提示刚过那黑色的窗口就自动关闭了，这话可才说到一半呢！我尝试着再次点开那个连接，但这会儿每次就都只有连接失败的提示了。
这么久没见面，我想知道的自然还有很多。就在我一次次点击那个连接都没有结果而变得异常烦躁的时候，赵阿姨过来说：“林先生，有拟发来的传真。”
就是那个会帮我们找到回去方法的拟？
“你们之前调查市北那个村子不是有在打听赶尸人的消息吗？传真上说通过借宿的庙宇联系到了那位赶尸人。前阵子是中元节他怕有游魂借尸还魂，所以一直住在庙里。今天才开始重新上路，只是照他的计划今天打算借住的是和莲寺，这个和莲寺前两天不是被你们查抄了吗？”
“嗯，那可不是什么正经的寺庙。虽然也是别有用意，但查出来的问题可不少。”因为是电报，所以也算是明文，我们这么看应该没事吧？
“是不是得去找找他阻止他才行？我给真发了好几只飞鸽，可都没找到方向自己飞回来了。”她的话音刚落，一只纸鸽就又飞回了我们的柜台上。
“道长不是说只要用这种符文找他都能找得到吗？”
“如果是布下阵法的地方不一样了，我以为他在蜀王府所以给王府打了电话，可对方说两人都不在那儿。这种情况可能就是真正在做什么事主动选择了隐身。会更高等飞鸽术的那几个娃娃今天又正巧不在，只能等他们出外勤回来再联络了。”
“可如果他们回来得晚的话……”
“嗯……会不会这就是给你的任务呢！”
什么意思？我到这里来好像是为了空闲时候来刷日常任务的，而不是来做主线任务的吧？
“真今天早上特意让我找了那一带的古道地图。因为现在都是开汽车，所以只有登山客才会走这种山路，可那小山和其他景区比起来也没什么好看的，是不是就在调查他的路线？为了不吓到乡民，一般赶尸人都会走这种小路。只是现在这种古道都不在市政养护的范围内，我们这地方滑坡又多，梳理下的话，他的路线其实没那么难推断。”
赵阿姨已经用铅笔在那登山客用的地图上做上了记号，排除掉已经垮塌的路线，再加上来去的方向，其实就剩了那一条。
“那就麻烦你了。其实有一辆车是斋堂和藏经楼公用的，斋堂的食材因为大多数都是农产公司供应的，所以只有帮忙消化自产农户滞销产品时才会用。钥匙在这里。”
所以一切都像是RPG游戏一样设计好的对吧？“可是……我就算去找到了那位赶尸人要和他说什么呢？把他请回道观里来吗？”
“只要先把他拖着不要到那个民间寺庙里，到时候自然会知道下一步怎么做了吧。毕竟这么多巧合凑在一起，就像是什么命运一样。”
又命运？感情作者张道长是想不出什么过渡剧情或是背景设定不完整就开始用这种玄学故弄玄虚对吧？而作为RPG玩家想要让剧情继续的话又只能听从这设定。怪不得RPG现在都没人玩了只能披什么开放式世界的皮才能吸引到玩家。
本就不擅长开手动档的我，竟还开了一辆小面包车，可想而知中间得花多少时间。而山中的古道我上次也已一番见识，根本就不是开车能进的，只能步行。更何况和上次不一样，这一次在昏暗的密林里只有我一个人步行。
天色很快就暗了起来，不过我在出发前做了足够的准备，手电筒当然是必带的。不过这个点用手电筒会不会把电都用完了？毕竟这个世界的一切装备都让我有些没有底。不过绊了一跤就意味着我不得不打开这家伙了，我刚一按下开关就看到——
这是啥子啊！！！山村老尸？！！
“啊……啊……”这低沉的气泡音，是尸体的低吟？我原本是想找声音的出处的，可是转动手电筒后，见到的却是更多的尸体。他们都穿着明制的官服，一个个长头发都盖住了自己的脸，依靠粗壮的树干支撑着。
“幺弟，莫慌。那些都是死人噻！”气泡音似乎恢复了力气，从地上挺起身子来。
因为是死人所以不要慌？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啥子？而且明制汉服本就是道袍，所以那虽然是唯一动着的人，但身上和他们差不到哪儿去。他粗糙的手撩开了盖住脸的长发，瞪大的眼睛在手电的照映之下布满了鲜红的血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