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你是谁啊?”
眼前的这张脸带着凌乱的长发,脸的一半着了烧焦的伤,皮肤因此而溃烂,这就更是把他那双苦大仇深的眼睛衬得老大。
“我是谁?我就是你在祭拜的张容和!”
这名字有些熟悉,我转过头来看了眼牌位,忽然明白了过来。只是我虽然见过不少妖怪,鬼灵不是只能在启用了符咒的时候见到吗?
“仙人爷,是发生何事让你如此惊恐?”
“张……张师傅。你们都没见到他吗?”这副模样也太过吓人了,你们的表现也太淡定了点吧?
“是见到故人了吗?我们哪有仙人的功力啊。这都出殡了还流连在此地,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吗?”
多亏了向师父的不乱,我也才镇定下来。学着这里的人对他作了个揖到:“张师傅,你的大体已经由村长送去火化了。请张师傅也早些安息吧。”
“不是,我的身体还留在这世上。我的身体无法入土,可如何让我安息?我要找我的身体!我要我的身体!”
他鬼叫着跑出了门去,留下两位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的大人,我就只好把自己刚刚听到的和他们说了。
“张师傅说他的身体还没入土是什么意思?”
“这个……我也打听了下,这三位兄弟自小时候就被父亲带去了外地做工,村里没人认得。只有一位老人听过他们的名字。想来是传统人,还不习惯火葬这种风俗。”
既然他们都已经火化了,现在才知道他们的夙愿也晚了一步。要是早一步让我见到还能传个话来着。我记得道长说过人的精神状态不大好时频率降低才会见到这类鬼魂,这么说来是因为一天一夜没睡的缘故吗?就这么巧现在才有这个机会。
“两位师傅莫担心,等方便时我再请附近的和尚来给三位弟兄办场超度法会让三位弟兄的鬼灵平息就好。”
“那就有劳村长了。”毕竟烧都少了,是已成之事也无法挽回。
总觉得这事这样处理并不完善,但如果追究下去一定会出现新的事端。更何况和村长草草告别后在村口停着的那辆黑色面包车也有些熟悉。
“怎么了?”
一个急刹车自然吓到了向师父,回过神来的我赶紧说没事。毕竟他牵扯在这事中太久,如果说出的我疑问这事会变得没完没了耽误他回家。
我开车送他回城后他要在城里逛逛带些土特产。我实在困得可以,把车开回斋堂专用的停车位后吃了午饭,就趁着吃饱犯困的劲睡了过去。
再醒来正是傍晚的时候,打开窗户就看到内府外正在装车。我赶紧下楼问萌娘怎么了,她说:“哦,王后娘娘回蜀了,真命我送些东西过去。”
“王后娘娘的话……是早上新闻里说的太妃娘娘吗?”
“嗯,不过我还是对以前的叫法比较熟悉。你有休息好吗?能帮忙吗?”
“还有什么要搬的?”
“这里没有了,但是我怕到了那边开车的师弟搬不动那么多东西,如果林先生能帮忙的话就更好了。”
当然好,我也在想要不要找下王爷和道长呢。帮忙的师弟在平时的工作中也有混面熟,和他点头招呼就上了路。
“唉!现在的记者真是无法无天了。”车子要弯进王府后门的那个巷子口时停下了,因为根本就没法接近王府后门一步。摄影机和记者站成的一条直线就像是一道门一样,有人见到了我们的车子要拐进来后连忙拉开迎了上来。
师弟见了连忙调转方向,又开到了正门的广场边才停下写飞书联系府里。我趁着这机会望了望外面,府前的广场面积不小,这会儿也格外热闹。这些就是新闻上说的反对王爷的人吗?从早上一直示威到现在吗?
“都是摆摊做生意的人。”师弟飞完纸鹞后似乎看出了我在想什么,连忙解释说,“只有金水桥那边几个光头是真的作秀反对的。”
热闹的夜市后,三两个人举着牌子站在桥上,虽然显眼但和普通的摊档差不多,甚至都没有人感兴趣上前瞧瞧他们的纸板。这么想来早上的新闻画面里也没有切远景,只是用近景营造了好像有不少人的效果,看来是镜头语言的魅力。
“这广场虽然是藩王的私产,但实际上已经成为象征意义的公用土地了,平日里总有三两个人受了冤屈来这里找媒体告状。要是真有什么大型示威,市府肯定会抽调人来清场维持秩序。所以只要看到广场上还有摊档,就说明没什么正经的大事。”
“可是又质疑藩王干政,有了冤屈又到藩王门前来喊冤,不是挺矛盾的吗?”
“民合众为国,无民则无国,这国既是民的,就要由民来治,此为实。君为国本,君国为一,这国是皇帝陛下带着群臣治理的,此为表。这世上的所有东西都得有表有实,此为合一之道。虽然皇帝不能擅用权力管这些事,但他形制上毕竟是国家最大的权力者,就算民选大臣们做的不好,他也像是背后的大老板一样作为代表应该受骂。藩王受封既是皇帝分封在各地代行国是的代表,市长省长们做的不好,向藩王告状就像是地方的人向皇帝敲登闻鼓,这样每个人就都有了告状的权力。”
“可藩王既然不能干政,那告了也不是白告吗?”
“都到用这种途径告状的程度,就说明是司法都无法维持公正的程度了。这世上不可能有完美的司法,所以还要保障公民的其他权力才能维持公正。虽然藩王管不上,但他却开辟了这番天地成为不成文的形制。有了这个传统,就有媒体在这里驻守听民意,只要媒体自由这一监督上层的第四权可以保证,公民发声的权力也就能得到保证。此为采补相生之道。”
“可媒体也会选择性地报导吸引人的信息吧?听信一面之言谣言不就传开了吗?”
“媒体的市场地位来自公信力,要是老是报些花边小料,虽然能引来一时炒作,时间久了怎么还有人相信你?想要让民众信服一家媒体,媒体自身要做大做长久当然还是要确保真相。有些大臣认为民众受教不足,控制媒体为民众筛选信息看着是为民好,但实质就是不信任平民。企图控制媒体,最后只会失了权力者的公信。所谓治世要循无为之道,便是要信民自为。”
这就是真的道士啊,说话一套一套的。话说到这里回信的纸鸽也飞了过来,师兄展开一看说:“他们在与汉医院交接的小门处等我们。我们从那里入府便好。”
这么一说,原来后门等着的那些记者并不是因为王爷抄了那和尚庙的事,而是因为太妃娘娘回府打听朱晨婚事的来着,相比起来民众好像对这种喜事更为关注。按照师兄这一番话的语气往下的话,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此为天道。
“竹笋!竹笋!喂!别发呆了!老子吃了好多天剩饭了!”
听到这话我回过神来看了看眼前,忍不住结巴到:“大大大大大熊猫?”
“熊猫是啥子?老子吃的咧?”
原来让我挑着扁担走到王府这片竹林来的大箩筐装的是竹笋吗?我就说怎么这么重呢!不过王府自然不小,我还是第一次到这片“动物园”里来呢。我看着这片竹林里密集的竹子,密集的竹叶只有清翠,根本就看不出这里是城市的最中心。
看大熊猫已经把我挑来的竹篓打翻了,吃竹笋的模样格外香甜。要是用这模样开吃播的话肯定会得到不少的打赏,而且还是天生一副这么萌的模样——好吧,好像距离太近了也有点可怕,特别是啃竹笋时露出来的獠牙。
“我以前来王府怎么没见过你?”虽然妖怪在这世界是常事,但就算是史书里也没见过在王宫里养妖怪的。
“我以前在那边后宫的殿里住着,而今太妃娘娘和程国公千金来了,王爷怕我吓着他们,命我来这角落里将就两天。这小屋子虽然以前是下人住的,但好在靠近花房竹林,也好戏耍。我本来就没讲究喜欢这儿,要不是王爷款待我不好托辞,我早就想住这儿了。”
他叼着一根竹笋坐到了个轮胎做的秋千上,一边荡一边嚼。
“那家千金也住王府吗?他们这么有钱不应该住更好些的酒店吗?”
“王宫还能有比酒店差的道理?为了迎她来,可是好好装潢了一番呢。晨老爷那家伙虽然现在不算是宗族,但是老王爷在的时候十分看重他,是把他当儿子养大的。乙卯革新后王室也不再取妾室,跟着子嗣也少,恰恰老王爷还是老来得子。几个旁系兄弟可不得找几个好好辅佐小王爷,要是小王爷有个三长两短,还得从这些旁系里挑选袭位呢。恰恰朱晨又是最优秀的那个。他也是争气,不仅相貌堂堂,还习得文武双全,要不是王室多少也是个状元。这会儿把她迎到宫里来住,就等于是对外人说,晨老爷虽然王位不高,但程国公千金嫁给晨老爷就等于成了蜀王的人,晨老爷也不算是高攀。”
“那程千金你见了吗?长得真和照片一样漂亮吗?”
“唉,大家闺秀自幼就不沾阳春水,白嫩小脸再上些胭脂水粉,能不好看吗?”
说的也是,《项链》里的马蒂尔德再美,干了这么多粗活后还不是长成了市井之妇的模样?想着,我忍不住伸出手来看了看自己格外粗大的指关节。
“英俊王子配美丽公主,先婚后爱,还真是经典不断的晋江情节呢。”
“先婚后爱?哪先婚后爱了?都什么年代了你还以为是政治联姻呢?那两个人可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现在修成了正果。不然为什么那么多民众看中这一对成了佳话?”
“两小无猜两情相悦?他们认识这么早吗?”
“当然了,不是说了老王爷从小就看中了晨老爷嘛。倭寇乱华时蜀王府在大后方又出钱又出力是大功臣,所以老蜀王也常去京城授勋行国是,那时候世子爷,就是现在的小王爷还小,老王爷就常把晨老爷带在身边上京。两人就是那时候开始的缘分。”
这剧情我可太熟了,两人表面看起来是政治联姻,可事实上我却成了迟来的第三者,毕竟我已经演过一次这种角色了。更尴尬的是,中国传统上虽然行男风,可正式的婚娶还得是女人。
“林先生!林先生!原来你在这儿啊。”
原来是王府的程长史,也是朱晨府上程管家的叔父,这还是我今天一个人踏进王宫见到的第一个认识的人呢。
“林先生,我也是刚听伙计说你帮道观的人来帮忙。你也算是王爷的朋友,既然都来了要不要给王爷请个安再走?”
与其说要不要,不如说这才是我来这里真正的目的吧?在见到他们两个后我连忙跟他们说了在那个村子里的见闻。王爷眉头一皱到:“这张师傅的魂魄既然跋涉千里都跟着自己的尸身到了这里,送去火葬场出殡时不可能不跟着。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的尸体到底有没有被火化。”
听他这么一说,道长紧跟着说:“除非有修为或是很强的怨念,不然火葬后还能留下来的鬼灵灵气不会太强。再加上你说的那辆车也很可疑,我觉得还是派人去查查的比较好。”
“为了防止之前的事,你不是有派猖兵在村中留守吗?问问他们不就知道了。”
“说的也是,还请林先生在宫中多呆些时辰。”
说完他就使法通信,不过因为是给鬼兵好像不用实形的书信,一道闪电从他指尖出现后化作一道火凤凰飞了出去。
“那地方不算近,有消息恐怕得有几刻。林先生先用些茶点吧。”
王宫的茶点?虽然也不是第一次来,但都是急急忙忙的,还是第一次坐在这客厅上好好说事。我也已经好久没有吃这么高级的点心了,想想我也是可怜,这辈子也没享受上几天贵族的生活,为什么不趁着那时候故作清高多吃点山珍海味呢?那种滋味可是我想象都没法想象的味道。
“对了,如果事实真如目击者所说的,张将军已经醒来了而且还情绪稳定地坐在椅子上的话,那是不是意味着僵尸病已经找到解药了?”
“很有可能,但也因此变得不知道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不过无疑的是,他们就算找到了解药,也不可能交给我们。”
“我们这边的研究怎么样了?”
“数据送去京城分析了,听说这几日能运回来。是朱医生,就是林先生的那位旧友想出来的方法。这时代与其通过电话线传递数据,如此庞大的数据或许还是直接通过硬盘运输的比较好。通过这方法数据的问题就解决了。”
哦,我看这时代的网络发展得也挺快的,不是都已经有维基百科了吗?
“对了,朱医生正好晚上在府上。林先生要去和他打个招呼吗?之返那边的消息大概二刻后到,林先生只要在那时回到这里便可。”
本来我是没有想和猪八戒有太多交情的,但这大户人家不像是我那个时代,这满是礼节的言语,还有下人不停来向王爷请示些事,我便也忍不住想出去一个人逛逛,借着这个理由透透气正好,更何况是王宫这种都没法买票的名胜古迹,这么想想我这辈子连故宫都没去过呢。
不过和前面重兵把手的前朝殿宇不一样,我也只敢在作为生活区域的后宫后花园转转。王宫自然和道观不同,红墙青瓦满是庄严的建筑,花园里的名木也整齐有致显着富贵味,可是连宫廷剧里都拍不出这种气势的庭院。
庭院的一座亭子里围着一些人,不懂规矩的我看到这架势只想看看什么热闹,却只见到一位姑娘坐在亭子边上拣着花瓣,那姑娘的头发梳得格外精致,发簪流苏格外华贵,身上穿的衣服虽然裁剪修身,但用的是绣着古装吉利图案的传统绸缎。这古代大小姐的装束,外加这场面是——黛玉葬花?
一边用悲伤共情的眼神看着花瓣随流水而飘远,一边念诗词到:“卖花担上,买得一枝春欲放。泪染轻匀,犹带彤霞晓露痕。”
哦~这首词好熟悉!我之前看公司前辈的剧本里就引用了这首词!后面是啥来着:“怕郎猜道,奴面不如花面好。云鬓斜簪,徒要叫郎比并看。”
Bingo!看姑娘抬头的表情就知道我答对了,可看到围着她那些丫鬟们怪罪的眼神,我才意识到这不是什么知识打擂台。这会儿该怎么办?按照我的土遁技能这种尴尬的时候就应该掉头就走。
“公子好贤才,而今的世道爱诗词的可不多了,公子可赏脸来共饮一杯?”
公子?贤才?喝一杯?我?嗯……我好像终于有一种穿越到古装剧里的实感了。我之前就听说王爷有个妹妹,今天太妃回来了又把这儿当自己家这么玩的,所以是公主?那这剧情我可就太熟悉了,接下来便是我上前作个揖到:“这良辰之中,小姐是有何心事至此在这儿葬花?”
“葬花?”她苦笑一声说:“不瞒公子,小女此次来是为了拜访心上人。奈何心上人遇了事无法相见,怎知这心到了这里却是比路上还急,就是静不下来。”
哦!这时代的大家闺秀,说话也跟白话小说似的,真的到了眼前倒也不觉得尴尬,反而觉得她的气质更美了。不过我的八卦之心就燃了。
“以小姐的身份还有什么人是见不到的呢?”
“说来也不是难事,只是那人惹了些官司,赶晚出不了门。虽明儿个也不一定能见着,但心里就是想着。唉,喝了两口酒,小女失态了。”
我喝了口她敬来的酒,还好我也看过几本书,这话的意思是——“姑娘的心上人,难道是朱晨?”
“公子见笑了,正是这府上的晨老爷。”
“那你就是程国公家的千金?”
“小女正是齐慧玉,祖上积德赐了国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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