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与沈氏女，可有子嗣？”皇帝开口确认了一下。

“臣与她，育有一子，名为明霁，今年六岁，尚未取字。”

众人看着明岑，妥了，**不离十了。怎么这天降破军星就降在他明家了呢。

“把那孩子叫来吧。”

内侍福清到英国公府后，张氏正装迎接，她认出了来人是天子近侍，不免恭敬了几分，

“何事让先生亲自来此？”

“陛下让老奴来接小公子进宫呢，劳烦夫人把小公子请来吧。”

福清也在大殿上，知道自己来请的是什么人，一改往日对臣下的骄横。

张氏闻言喜不自胜，陛下亲召！这福清还如此恭敬……她让仆婢把明琅唤来，嘱咐了几句就交给了福清。福清看了看明琅，虽不知道明霁长什么模样，但也记得英国公在大殿上说明霁六岁来着，这个好像大了些。出于谨慎，福清还是又问了一声，

“这位就是咱们的小公子明霁吗？”

明琅的脸色一下子就挂了起来，张氏的笑容也僵了一下，

“原来先生是来寻明霁的，”说着又低声呵斥身边仆婢，“还不快把二少爷带来。”

时间耽误了这么久，福清也很是不耐，陛下和那么王公重臣等着呢！

“陛下要见的是国公府小少爷，还请夫人快些。”还特意在“小少爷”三个字上加了重音，强调自始自终自己找的就是明霁。

张氏赔着笑，把明霁交到了福清手上，待他们离去后，脸上的笑倏然消失。怎么就要叫明霁去？莫非那光幕提到了明霁？难不成……是明霁承了英国公的爵位？！

“拜见陛下。”明霁行着礼，没有人叫起。大家都看着明霁，细细的打量着。来人才六岁，还矮墩墩的。婴儿肥还没消失完的小脸故作严肃，更显得可爱了。这就是未来的神策上将吗，这小身板看不出来啊。

“起来吧，孩子。坐在你父亲旁边。”皇帝没有对明霁说什么，好像他对明霁也没怎么另眼相待，内心如何想的无人可知。

“谢陛下。”

“安心就是。”明霁落座后，明岑抬手为明霁整理了一下因赶路和行礼微微凌乱的头发，安慰他道。明霁点点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还时不时的用他那好像没有被人世间智慧侵袭过的清澈目光和偷偷看他的人来个惊喜对视。

【如果说任人唯亲这个事还可以理解，毕竟以往不少朝代也有不少外戚，而吴家不过是势大了一些、做了两朝外戚罢了。而接下来，灵帝又有了灵机一动。】

他可别灵机一动了！朝臣们哀叹，目光不自觉的偷偷瞥一旁不知什么时候到来的太子，他已经很自觉的跪在皇帝脚边了。

【大燕周边有不少异族，最为强大的是匈奴。曾经大燕和他们也有比较激烈的大战，但自宣帝父亲那一朝起，双方都在休养生息，只是边境不时有异族小规模犯边，伤害平民百姓。灵帝一寻思，我大燕国富兵强，我昌平帝天纵奇才，他们异族怎么能、怎么敢不畏惧我的威仪？我要给他们点颜色看看！要是打他们个落花流水，不就证明我比我爹还强？我要证明我爹选我当皇帝没错！这个片段呢，《故国风雨后》的灵帝演得也很好，很让人咬牙切齿。我们一起来看看——】

我的老天奶！哥们你要打仗啊！不看国库多少，不看粮食如何，直接率先挑起战争，就为了证明你自己？大殿上的人已经感觉不对劲了，这如同儿戏一般的挑起战争结果怕是不如何。那些异族，尤其是匈奴可不是等闲之辈，隐隐还有联合的趋势……但大燕也休养生息了这么多年，风调雨顺没有灾害，国库也算丰盈；若是选好主将，也不是肯定会失败。

只见那光幕上的人影消失，变成了皇宫大殿的样子。一个青年满脸骄横傲慢，得意的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那些异族，尤其是匈奴，岂敢伤我大燕子民？朕，大燕天子，要率兵出征，给他们一个教训，告诉他们什么叫天朝上国！朕此番，不破匈奴誓不还！”

青年的身边，赫然有一串字——燕灵帝。

画面上也还有一串串字飘过。

“王川演得真好啊，让人看得想一巴掌打死他。”

“我们看着都这么心惊，不知道千年前亲历这个蠢货的百姓活得多难。”

“如果能穿越，肯定给他来个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真穿越不如把他暗杀了，球球武帝快点登基！”

“我看这一段都跳过的，没法打死他真是憋屈死了。这边建议直接快进到皇城保卫战。”

光幕外群臣大概搞明白光幕变成了什么，大概就是戏班子吧？听到灵帝的发言众人恨不得自己晕倒。他们大受震撼、他们大惊失色。啊，你亲征啊，有心里对自己有没有点数啊！家国大事也能胡闹吗？辅政大臣呢？太后呢？谁，无论是谁，拦着他啊！

上位的皇帝温柔的摸了摸太子的脸，然后一巴掌甩了上去；太子被打的摔在了一边，哭都不敢哭，眼里包着泪，赶紧跪正，皇帝又甩了一巴掌。这下太子的脸，他娘来了都不认识。

光幕上的画面又变回了那人影。

【灵帝蠢，太后也无条件支持她的蠢儿子；但大臣们可不蠢，他们当然会拦着。不乏有人撞住来阻止灵帝亲征，但他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指指点点——你阻止我，你是匈奴派来的卧底吗？哦，阻止我亲征？你是想让你的族亲领兵吗，你胆敢染指军权！】

【不仅如此，有人继续劝武帝，他直接将人贬斥为庶人。到底君臣有别，在那个君权很集中的大燕，灵帝的一意孤行，除非宣帝复活，否则没有人能阻止。】

【虽说燕灵帝不是很聪明，但他非常懂得保护自己。他下令吴钦、张荣、刘易、杨辅等随大军保驾出征，文武官员皆有，加起来竟达到六十之众。这是什么概念呢？简单来说就是他把朝堂上的能上朝的大官带走了大半。又命令吴德暂代监国、明岑辅佐。注意吴钦、吴德的姓，对还是吴家人。吴德呢，灵帝也知道吴家人的水平，只是让他捞个功罢了，其实是由明岑做主。但是吴钦……我们只能说，在战争中，一个蠢货，一个得到皇帝支持的蠢货，能发挥的危害真的很强。】

【灵帝就这样，带着朝堂大半精英出征了。灵帝亲身用无数人的性命演绎了千古第一笑话——燕灵远征。】

大殿内沉默的可怕。朝堂带走了大半啊，尤其是那些肱骨之臣，若是这场战争有什么不对，大燕都可能瘫痪一半。在场的人，九成都被点名带走了，他们感觉很不对劲，尤其是听到蠢货发挥的危害那里汗毛都立了起来，他们有种不祥的预感。从光幕那人的语气、从字里行间的形容，他们都知道，这一战，估计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吴钦、吴德，现在年纪都还不太大，但宣帝出于对皇后的关心也知道他们顽劣的名声，就这样两个人，一个是赵旭出征第一个点的将，一个直接力压了他宣帝任命的辅政大臣以外戚的身份监国。

宣帝无话可说。

“千古第一笑话，你也是名垂史册了啊。”宣帝一脚直接踢在了太子的胸口上，太子疼得跪都跪不起来。底下的大臣们没有反应，连意思意思拦一下都没有，只是冷冷看着他，如此储君，日后如此皇帝……就凭陛下偏爱他的母亲、偏爱他吗？他们此时不站出来，还有谁能站出来！再等那废物登基带着他们、带着大燕去死的时候吗！大燕危亡就在旦夕！

“臣有罪，为大燕计、为天下计，请陛下废储君！”

“臣有罪，为大燕计、为天下计，请陛下废储君！”

“臣有罪，为大燕计、为天下计，请陛下废储君！”

耳边是一声又一声的应和，皇帝居于高座，没有人敢直视他，所以也看不清他的神色，他没有说话，众人就长久跪地不起。良久，他终于开口，

“福清，传朕旨意，发往内阁。皇太子旭，地惟长嫡，位居明两，而邪僻是蹈，疏远正人，选名德以为师保，择端士以任宫僚，犹冀中人之性，可以上下，蟠木之质，可以为容，自以久婴沈痼，心忧废黜，纳邪说而违朕命，怀异端而疑诸兄，既伤败於典礼，亦惊骇於视听。岂可守器纂统，承七庙之重，定权宜废为庶人，今褫夺皇太子位。幽局于长汀宫，非朕令而不得出。”

太子害怕的说不出来话，紧紧攥着皇帝的衣角摇头哭泣，皇帝好像不见往日怜爱之色。但是明霁知道，世界上最小心眼的估计就是皇帝，他记你的仇不动声响。从光幕上是看见太子不堪重用，但他是我的儿子，我可以废他，而不能你让我废他。即使太子真的有错，退一万步讲，你就没错吗？皇帝，就是世界上最不讲理、也可以不跟你讲理的生物；他操控着世间最高的权柄，冷漠而可怕。

【是不是看起来像玩笑一样？还有更玩笑的——对于主帅，我们默认应该是一位有经验的老臣；皇帝就算很荒谬，也不太指望他真的上战场，就当他是去北巡好了，到时候他一害怕真不一定仗不一定打起来。但是，出人意料的是，皇帝点了被大家以为来蹭点功劳的吴钦为主帅。】

“岂有此理！”胡国公愤怒的拍塌了桌子，他一生戎马，怎么看得下去有人把动辄成千上万条人命的战争当儿戏。

“昌平二年，那吴钦，应该还不至而立之年。”明德侯在一旁幽幽的说。

“外戚亡国啊！”兵部尚书甚至掩袖哭泣。

“来人。”皇帝平静的不能再平静了，“传朕令，承恩公府的人不得进出，皇城卫在外保护。朝堂上吴家的人都先行在家中修养。”

哦豁，这是把吴家都软禁了吗？本就没有底蕴的家族，失了皇帝宠爱，没有人会替他求情。唯二的靠山之一太子已经塌了，另外一个皇后，恐怕也自顾不暇了吧。

【就这样，灵帝就带着半朝文武，带着以吴钦为主帅的三十万大军出征了。】

画面再次转变，变成了大军出征的情形。军旗飘扬，数不清的人蜿蜒而去，中间有辆华丽的车架，明黄色亮的不能再亮、显眼的不能再显眼。

“陛下可知这是哪里吗？”一个有些忧伤的人影出现在灵帝身边，指着地图问灵帝，他的头侧显现的“吴钦”二字表明了他的身份。

“郑城？”灵帝不解其意，疑惑地看着吴钦。

“这是吴家和太后娘娘的故乡啊！”吴钦要落泪了，“承蒙先帝看重，祖父得封京官方可以携家眷入京，太后姑姑也因此能和先帝结缘，得先帝一生爱重。只是可怜我的太后姑姑，自幼时离家，几十年竟再未归乡啊！臣上次入宫见太后姑姑，太后姑姑还说已不知故乡现在是何等模样了呢！”

“竟是母后的故乡吗，怎么母后不曾与我提起呢。”灵帝喃喃。

“太后姑姑是怕麻烦陛下啊，说是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不免又让陛下被那些言官为难呵斥。”

灵帝果然面露厌恶，“朕是皇帝，若连母后的一点心愿都不能满足，怎能为人子？那些言官胆敢阻拦，就是不忠不孝！传令下去，绕道郑城，朕看看母后的故乡有何变化，让画师画下来回去给母后看看，日后朕要亲自奉母后回乡！”

“陛下仁孝至极！”吴钦得意的笑了，他就是想绕道郑城，让那些大臣看看他们吴家是如何得圣宠，当然也有锦衣归乡的意思。

光幕外所有人的脸都绿了。你真的孝死了！哄堂大孝呢！这次出征本就潦草，粮草都是慌忙间准备。绕道？就他们目前的进程绕到郑城起码耽误大半个月！三十万大军啊，又该浪费多少粮草啊！

“此子不除，大军危矣！”明岑皱眉。

“三十万大军啊！岂可如此儿戏啊！”户部尚书已经无力了，几乎瘫倒在椅子上。

高位上皇帝似乎还是波澜不惊，可呼吸却越来越急促，下一秒，皇帝捂着胸口倒下了。

“！”

“！！”

“！！！”

群臣大惊失色，连忙高呼，

“陛下，陛下您怎么了？快传太医，陛下被太子，哦不废太子和吴家气晕过去了！”

“太医呢？旁边殿中有没有值守的太医？陛下快被废太子气死了！”

等到皇帝被太医就回来后，唇色惨白，他终于不装了。

“来人，来人，把吴钦抓过来！吊在这里，吊在这里！我看看他还能干什么好事！愣在这里干嘛，快去！朕要他生不如死！”

说罢又转向缩在角角里的废太子，伸出了巴掌却又收了回来。在大家以为皇帝看见废太子脸上的伤又心软了的时候，皇帝开口了，

“福清，去。掌他的嘴、狠狠地掌他的嘴！朕不说停，就不许停下来！”

OK你够心狠我们闭嘴。

伴随着废太子的脸发出“Pia Pia Pia”的声音，大家又看起了光幕。

即使群臣劝阻，可吴钦一句得意的“这是圣旨！”，大军到底是改道了。

而另一边，收到大燕来打他们的匈奴的首领露着胸膛，靠坐在铺着虎皮的大椅子上。

“这大燕皇帝怎么突然就御驾亲征了？”首领摸了摸自己的络腮胡，心底十分不安。他们与大燕和平已久，虽然他们可能时不时骚扰一下大燕边境吧，可也没闹大不是？这次大燕皇帝突然带着大军来打他们，莫非是忍无可忍还是咋地？虽说他们匈奴不惧敌人，可大燕到底国土广袤，比他们匈奴富足，大燕又休养生息了这么多年，会不会……会不会就有了对付他们匈奴的秘密武器？而在一旁的其他异族小首领也微微不安的有些躁动。

可没过多久，就有士兵掀帘子进来报喜，“禀单于，那大燕皇帝和主帅，都是乳臭未干的娃娃啊！”

“我还当是那刘福老贼！杀我士兵不知数！领兵的是奶娃娃？娃娃懂什么战争？天佑我匈奴，那我们就抓了那皇帝，也感受感受，中原的富贵！”单于的目光像饿了许久突然见到肉的狼，满是凶狠。

大帐内的人纷纷大笑，帐外突然恍若天倾，落下了倾盆大雨。

好像也意味着悲剧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