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一次死亡

发生了什么样的事,会让甜蜜过的两人恨不得拔刀相向?

单元和高裕灵曾经黏黏糊糊,像缠绵的双子星一样分不开。

高裕灵在性别意识尚未启蒙时,会在晚上偷偷钻进单元的被窝,对他又亲又抱,最后必定是搂着哥哥的腰和他贴着睡。第二天故意使小性子赖床不起,要求哥哥捏自己的肩膀和腿,按摩舒服了才肯起床。

甚至向成人世界进发后的第一条内裤,还是同床而眠的单元发现并且帮忙洗的。

在高裕灵从家搬出去后,单元已经做好和他老死不相往来的打算。

可他现在是闹什么呢。

单元往下翻看企业信息,发现打诳语是在去年创立的,高裕灵和梅人杰的股份各占一半。

“我去找我弟。”单元满腹心事,揣起车钥匙就往外走,一副风风火火的样子。

他直愣愣走出办公室,清晰地看见白嘉飞张嘴说着什么,手朝自己的脚一指一指的。但他想高裕灵想得太投入,白嘉飞的声音消融在满是嗡嗡声的脑壳里。

“单元,鞋,你的鞋!”白嘉飞越说越大声,“你的拖鞋踩掉了一只。”

单元没听见似的,直直往外走。

“完了完了,这下真的完了……”白嘉飞啧啧两声,“你碰上你的克星,连鞋都掉了,这回彻底没救。”

……

高裕灵从家里搬出去时,只有十五岁。

那时,高裕灵的爸爸已经病得挺严重了,一年中有八个月都在住院。如果逢上暑假,家里平时只有单元和高裕灵两个人,以及负责做家务的保姆阿姨。

搬走那天,是一年里最热的夏天,也是夏天里最热的那几天。

高裕灵走得很突然,一大早把单元反锁在房间里。直到阿姨晚上来做饭时,才把单元放出来。

当时十九岁的单元,从房间出来后一语不发,看起来很是心事满满,在阿姨反复的惊叫和疑问中什么都不回答,只是定定盯着摆在床头柜上的照片。

照片是他作为大一新生入学时,高裕灵在大学门口给他照的。照片里的单元白T恤牛仔裤,伸出老土的剪刀手,笑得温柔。风正好把T恤下摆吹起,露出一截细瘦的腰。

陪伴他俩多年的保姆阿姨自然就明白了:

这对兄弟在昨天晚上有了一个不可说的秘密,可能和单元的照片有关。且这个秘密直接导致高裕灵离家出走。

自从弟弟搬走,单元一直在打听他的动向,了解到他白天在公司练习,晚上就住在租的单身公寓里。高裕灵和以前的狐朋狗友绝了交,也没像有的练习生那样凭借外表和才艺去谈恋爱。他练习成绩全优,是公司重点培养的艺人。

曾经有一天,因为担心弟弟这么小就一个人生活,单元偷偷去练习室看他,正好碰上他在做舞蹈考核。

跳完一曲节奏激烈的舞后,经纪人惊喜的眼冒亮光,一手拍着大腿、一手指着高裕灵说:“那个眼睛大长得甜的小孩,你站到中间来。以后你就是C位。”

……

高裕灵住的单身公寓有了一些年代,不在闹市区,环境还算干净。

单元轻车熟路找到他的门牌号,按了门铃。

“谁啊?”门内传来高裕灵懒散的声音,接着是拖鞋敲地的嗒嗒声,门咔哒一声开了。

单元平静地对上弟弟正在地震的双眼。

高裕灵反戴着酷酷的棒球帽,没有版型的宽松T恤挂在他身上像展示的样品。黑短裤下是长期练舞锻炼出来的又直又长的腿,咖色的眼睛熠熠生辉,和他的黑钻耳钉交相辉映。

“你,你怎么找到这儿来的?”他结巴地说。

“我连你的解约费都能查,住址我还查不到么。”

单元说着话进了屋。

极简主义的装修,床和衣柜都是原木色,地上散落着护腕护膝、工装裤、云南白药喷雾之类的街舞装备。角落里堆着泡面杯、自热火锅、碳酸饮料,和两只小哑铃混一起。为了练习动作,高裕灵将客厅装修成舞蹈室,一面墙装的是镜子。

高裕灵的脸颊有一点涨红,“你突然找我干嘛?”

单元看了他一会,慢慢开口:“梅人杰,这个人你认识吧。你和他去年合开了一个叫‘打诳语’的传媒公司。对不对?”

高裕灵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可乐,单手抠开瓶盖,“梅人杰是我当练习生时认识的朋友。他张罗着要开公司,来找我投资。我给打诳语投资了一百万。”

“他为什么要找你投资?钱是哪来的?还有你一百万的解约费,哪来的?”单元顿了下,“你的这些钱,合法么?”

高裕灵灌一口可乐,说:“我偷的我爸那画,被他打得去医院缝针,你记得吧?那画卖了差不多三百万。我用了这笔钱交解约费、创业。”

单元只觉得头大,“你才十九岁,为了当练习生高中都没上,你觉得你有能力创业吗?你以为创业是那么简单的事?雇几个不三不四的人,写几篇出格的新闻稿就能行?”

“那又怎么样?!我又不像你。你有公司和房产。我什么都没有!我爸什么都不给我。”高裕灵顿了顿又说,“你也是。”

“所以你就拿我开刀,嗯?让梅人杰把出窍有员工猝死的事闹大,还说什么我和他在办公室偷情?”单元平淡地说,“高裕灵,你至于吗。都过去四年了,我都不在乎了,你还矫情个什么劲。”

高裕灵瞪着眼睛,上下审视着单元,“等一下,你和员工睡了?”

单元看见他惊愕又认真的表情,气得想笑。

“到底睡没睡?”高裕灵急急地问。

“没有。”单元说,“所以你要是散布那种新闻,就是诽谤。”

高裕灵仰头灌了口可乐,“打诳语都是梅人杰在打理,我平时不管。你说的这些我根本就不知道。”

“不管你知不知道,既然你是股东,事情就好办多了。”单元说,“我需要你跟梅人杰打个招呼,让他不要再搞事情,这事就算是过去了。

高裕灵放下可乐,冷冷地笑道:“我为什么要听你的?你让我干嘛我就干嘛?你的手也伸得太长了点。打诳语是我出钱办的,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管好你的出窍吧。”

“你要是认真做新闻我也就认了,可那是对出窍泼脏水和恶意抹黑。”

“你管我呢。”高裕灵说,“只要有流量,抹黑一点怎么了?我还没收你广告费呢。你根本不懂传媒。”

单元简直目瞪口呆,像要重新认识高裕灵一样不停打量他。高裕灵和他对视一下就又收回了目光,变得有些躲躲闪闪。

“你爸把财产给我,完全是因为觉得你太小,没能力掌握那么多钱。”单元将语气放轻,“等你再长大一点,我会把属于你的部分过户给你。我们是兄弟,不要自相残杀……”

“你在说什么啊?”高裕灵强硬地打断他,“你以为你很懂我?”

单元上前一步,逼问道:“那你为什么总和我过不去?”

他们的距离近了一些。高裕灵的耳朵尖蹿起一丝淡水彩似的朱红,愈渐加重。

单元看见他越来越红的耳朵尖,了然道:“我知道你脸皮薄,一直在介意那天晚上的事。其实大可不必。”

高裕灵肉眼可见的抖了一下。

“你刚中考完,特别高兴,本来就是青春期最躁动的时候,再加上我们两个经常睡一个床,你被我……被我影响了很正常,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就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吧。”

他的弟弟脸色沉顿许久,最终出现一个自嘲的微笑。

“你滚,赶紧滚。你啥都不明白,只会拿哥哥的身份教育我。”他把单元拽到门外,这时才瞥见单元只穿了一只拖鞋,另一只脚是光着的。

哥哥的脚又白又瘦,细长的脚趾连通微微弓起的脚背、再向上延伸到突出的踝骨,白净的皮肤下生长着淡青色的血管,就像被白丝绸包裹着的雕刻品,有种雌雄不辨的美感。

单元在门口站了有一会,欲言又止。

“你还要教育我什么?”高裕灵盯着他的嘴唇问。

单元想了想说:“别忘了跟梅人杰交代一声……”

高裕灵嘭一声关上门。

……

从单身公寓回公司,要经过一段漫长的山路。

单元开着车,一路都心神不宁。

这一切都要从一个叫余佳霖的人说起。

要不是他的后缀出了bug、好巧不巧死在公司,也不会有这一摊子烂事。

尽管如此,单元还是要努力卖巧克力、努力和纪秋见上一面,尽快让余佳霖变回正常人,再从他那里套出公司倒闭的原因。

Shit!

单元打开轿车的天窗,在冷风中深深呼吸。他打开了收音机。

“近日,各地猝死、失踪事件频发,警方提醒市民注意人身安全。”

“27日上午,市民李先生报警称,亲眼看到一名三十岁左右的男子变成了一只鹦鹉。目前,李先生家人已带其去接受心理治疗。”

“28日4时,市民张小姐深夜报警,称家中的狗窝里钻出一位赤身露体的老人。老人不会说话,毫无自理能力,而原本在狗窝里睡觉的金毛犬则消失了。张小姐称,家中金毛犬已有十岁,在犬类中算步入老年。她很担心自家金毛犬的安危……”

单元满腹心事地关上了收音机。

和余佳霖一样,是后缀bug吧?

最近为什么会冒出这么多后缀突变的现象呢。

时代真的要变了吗?

单元踩着油门,两侧车窗的景物唰唰向后过,像两排拉出暗盒、迅速曝光的胶卷。

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助理。

因为在开车,单元就没有接。铃声响了一会主动消停下去。

四下无人,沿途是山路风景,阳光被青绿的树木切割成一块块立方体,像无数只金匣子一样漂浮在空中。天窗灌进冷风,有树木的清苦味,单元大口呼吸新鲜的空气,耳边全是呼呼的风声。

消停了十多分钟的手机又噗噗震动起来。单元瞧了一眼,是一条短信:

『你将在2020年8月8日下午3时因车祸死亡』

短信发件人是一个未知号码。

神经病啊?

单元没理,直接按灭屏幕,继续保持原来的车速。

他瞥到屏幕显示的时间为2020年8月8日15:22。

不知怎地,单元越想越觉得诡异,下意识踩上刹车,这时左边的岔路口冲出一辆运货的大卡车。

远光灯和鸣笛声齐飞,紧接着是此生从没听过的巨响,巨响之后他瞬间失去了听觉。惊心的裂缝在挡风玻璃上延展,本来完整的车头像个易拉罐似的遭到挤压,汽油味轰然漫进口鼻,玻璃、铁皮残片飞起又落下,来自卡车的冲击力碾压身体每一处关节,浓烈的黑烟滚滚冒出。火苗从机械的缝隙里钻出,即将引燃一场爆炸。世界在演绎一出轰轰烈烈的哑剧。

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单元竟毫无恐惧,甚至可以说是平静的。

他在火光中模模糊糊看到卡车车牌号的后四位:7086。

单元意识渐渐迷离,眼前走马灯般闪过一个片段。

是高裕灵搬家前的那个晚上……

中考结束,聒噪的蝉鸣像海潮在四下涌起,夏夜星辰一颗一颗又小又亮,好像是拿针在黑幕布上戳的无数个小孔。

单元特意找辅导员请假回了家,就是为了庆祝弟弟中考结束。

客厅黑黢黢的,没开灯。

高裕灵这家伙不会中考一结束就去网吧包夜了吧。

单元摸黑找到自己的卧室门,推了进去。

屋里只有一盏小夜灯,窗户紧闭,床上鼓起一个颀长的包。高裕灵露个脑袋,眼睛盯着床头柜上哥哥露腰的照片,照片上的那白T恤被他攥成一团抵在鼻尖。

具体的动作,单元并没看太清,但他非常清楚弟弟在干嘛。

他吓了一跳,“裕灵,你在我床上干什么?”

高裕灵比他更受惊,猛地弹坐起来,很是慌张,哑着嗓子说:“哥……”

这对单元来说无异于当头一棒。

男主,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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