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咸腥的七仙女(二十一)

据说,押送市长正在寻找的猎珠人这件差事,肥得流油。

不仅可以任意选取教会中心仪的女人,还能获发几个月分量的“普勒俄涅”。

那可是“普勒俄涅”!

当然,教会中那些仍含有舌头的修女们也是他们心之所向......

高阶层的他们肖想不起,但全天宫市身份低微的女人中,唯独她们有完整的躯体。

一听到钱德勒主教发布的消息,这两个男人就开始打点上下、疏通关系,获得了押送元以昼回教会禁闭室的资格。

当听到押送对象是个女人时,二人更是放心大胆,提早准备了身上全部的家当:两瓶普勒俄涅,就等着喝完找人提新货去。

嘿,完成这一单,还愁不够吸的吗!

“普勒俄涅”,是天才主教钱德勒·祖萨发明的药剂。

那年他仅十来岁,普勒俄涅在他的实验室中诞生。

颜色深邃、充满魅力和神秘的蓝色液体在玻璃管中荡漾,层层叠叠卷切的斜面似深海波浪,又像夜空中闪烁的星光。

其中明晦不定、呼吸灯式的光点粒子更是吸睛。

人们往往还未开始品尝,就已目眩神迷。

当这种溶液被摄入体内时,又会立刻产生独特的醒神效果,给人们当头一棒。

饮用者的感官被瞬间放大数倍,他们可以更清晰地听到周围声音,看见更微小的细节,甚至能感受到平日皆被忽略的微弱气味和触觉。

敏锐的感官意味着什么?

无尽高涨之潮、没有阈值限制的体感、不断叠加的激情与渴慕。

神圣的礼物,天堂的灵药,恩赐之传奇。

更别提它还能使人从诱惑、来自地狱的人鱼歌声中清醒神智、保留些许原本的思维。

钱德勒·祖萨早已意识到普勒俄涅的上瘾性——从某天教堂众人像匍匐之犬一般向他争相讨好、愿奉灵魂开始。

“普勒俄涅”像母亲的汁水,使人产生依赖。

于是他代替普勒俄涅,广施恩泽。

人们不能以金钱货币的形式购买“普勒俄涅”,因为它是免费发放的。

它是无私的馈赠。

只要,你能达成钱德勒主教的要求......

俄里翁算什么东西?!他们的主教如此宽容仁慈,“普勒俄涅”恩惠天宫!

若非主教人生胎养,“父神”这一称号怎会落到俄里翁头上!

主教才是他们永远的父......

更何况,主教离成神不远了......

瞳孔涣散、意识濒临消亡之际,这两个男人才意识到,自己被手下押送的人出其不意地偷袭。

收缴上来的刀具和未享用殆尽的“普勒俄涅”散落一地。

死神扼住他们的喉口。

不......主教所允诺的奖励还没有到账......

那原本唾手可得的......

还有“普勒俄涅”!未喝完的“普勒俄涅”!

它们全都流进了地底!

孙云起收回拳头,却在磅礴大雨里摊开手掌,任凭闻着略有酸咸的雨水冲洗干净手上的血污。

这个女人的眼神冷冽无比。

她自高处看着他们一点点沉入迅速积聚起的脏水坑,脸上的嫌恶不加掩饰。

从没女人敢用这种眼神凝视他们。

腐臭蚌肉堆在一旁,像被神明嫌弃的贡品。

她的眼神朝着他们脑袋所歪的方向看去,对着浮沉在雨水里的两支空玻璃管若有所思。她所杀的那位开鱼头人身玩笑的男人,倒地时身上也携带着这种玻璃管。

两具躯体半点声音也发不出,思绪在死亡的牵引下慢慢混沌、消散。

唯有一点触目惊心的思想烙印尚存,响彻在心跳逐渐微弱的胸膛。

他们犯了大忌!

完了......尽管身体死灭,但苦难才刚刚开始。

主教一定不会放过他们的灵魂,要他们永世煎熬......

连绵的雨幕被远处的身影阻隔。

一个瘦弱细小的身影,在张牙舞爪的蚌怪形成的包围圈中瑟瑟发抖、颤抖不已。

孙云起捡起台阶上的剖珠刀,不动声色地后退。

然而,当看清那人的脸后,她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停止了。

胡芙!

她不是已经被遣送回家了吗?怎么还会出现在大街上?

不是幻觉。

还没在心里衡量清楚行动的后果,身体就比思维快一步给出了答案。

蚌怪的长舌即将攀援上胡芙胳膊的下一秒,孙云起的刀便赶到,如破晓的曙光,刹那之间划破了黑暗。

蚌怪发出沉闷的惨叫,硬壳哆嗦着想要紧紧关合,内里溅到腥臭血液的白色软肉颤抖而痛苦地蜷缩起来。

“没事吧?”孙云起低头看向胡芙。

胡芙只觉得她此刻目光如炬,神色冷峻,比书里描绘的任何英雄都要令人安心。

但当她望向孙云起身后,所有遐思都和口中的话语被斩断一半:“还有!”

一只蚌怪张开巨壳,露出口器和锐利的齿牙,朝她们起扑而来,企图将两个女孩尽数吞噬消化。

孙云起已感知到风的流向,短时间内却只能堪堪伸出剖珠刀的刀身作为阻挡。

蚌怪以为咬到东西,轰然合拢锋利的巨壳,壳的边缘与孙云起的刀身相触时,发出金石交击的锐响。

原本想以刀为壁、硬生生将蚌怪攻击反弹回去的孙云起承受不住巨大的冲击力,骤然松手,却还是稍逊了几分速度。

她的胳膊被锋利的牙齿划伤,所幸伤口不深,只缓慢地在流一层薄薄的血。

但她不能保证和这些无所畏惧、不通灵智的家伙持续交手下去,手臂上的伤口不会撕裂、血崩。恋战不是明智选择。

“走!”

“珊......”胡芙的声音罕见地剥离了跳脱和欢快,孙云起看清旁边地上还躺着个老人,正是珊。

不管了!

暂时将胡芙是如何脱逃、又怎样与珊相遇的疑问按捺在心中,孙云起直接左横抱右挎人,将二人都带在身边,心中默念:

“使用天赋!狂暴激怒!”

那股中二的羞耻感还没从心间褪去,孙云起就奇异地感到自己的身体各处发生了变化。

一股热血直冲颅骨,她的呼吸瞬间粗重沉闷。

血管在初具雏形的肌肉上搏动、跳跃,仿佛是无穷力量的具象化。

孙云起整个人都好像被无形之手托起,身形瞬间拔高几分,身上被划的口子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愈合。

狂暴的力量在身体内如野兽般横冲直撞,直教人神清气爽、肝胆俱颤。

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在心中膨胀。

孙云起感到自己好像电影里肌肉像充了氢气、充盈紧实的超能者,一个能打百,特别是天宫男人数量的“百”。

“嗒”、“嗒”。清浅的脚步声。

元以昼三人猫腰在下水道行走。

一开始的路很狭窄,走到后面,她们逐渐能直起身来。

芭特弗莱很擅长在这种阴暗、潮湿的洞道扭曲行路,她在前面一边听着奥菲莉娅的指导,一边用鱼尾滑动前进。

所幸这里的下水道与其他管道并不连通,脚底踩到的多是泥与苔藓,没有特别令人难受不适的物质存在。

“对,那里有细微的水声,再往右,有人的气味。”

元以昼终于明白奥菲莉娅为什么对自己的名字那么敏感了,刚才芭特弗莱一口一个“元司令”,叫得她浑身发麻不自在。

真不知道身为“元司令”的自己是什么样子,反正冷不丁地在日常生活中听到这种隆重的称呼,只会觉得对方精神错乱。

她深吸一口气,不由在眼前走马观花地过了一遍进入天宫以来的所见所闻,感到自己的SAN值没有被带着跑偏,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以昼姐?元以昼!”奥菲莉娅的小声呼唤将她思绪拉回,“前边好像有人在说话,咱们要不要过去看看?”

避而远之,能留下性命,但也错失了获取信息的机会。

上前偷听,说不准能搞点探索度,这里可是教会的地底。

元以昼点头,三人蹑手蹑脚地接近前方。

细碎的交谈声从头顶传来,空洞幽远,伴随着地下暗道不知从何淅沥灌入的水声,茫茫一片、朦胧交织。

“钱德勒......”

“为什么不叫我......?你知道我喜欢......”

主教休息室内与狂风骤雨肆虐的外界天地不同。

风雨阴冷,这里的壁炉窸窣噼啪地燃着炭火,却也仅是作装饰和氛围用。

新鲜的芙蓉花零散地倒在敞口的长颈瓶中,屋内的温暖使它们的脸颊带上难以褪去的深红。

通了电的机器烘干炙烤着一切,空气持续升温。

钱德勒停顿片刻,还是没有进行那个让莲娜不快的、有关称呼的话题。

他并不纠结于一时。

永生的药剂已经快被研发出来,他还有很多时光可以和他的姐姐耳鬓厮磨。

“胡芙被送回去了吗?”他问。

莲娜的眼睛冷淡地盯着他:“她不会破坏计划,她即将成为珠核。”

“你太狠心了。”钱德勒嗔怪。

谁也不会想到天才主教的长相是如此年轻,连声音都如此清澈爽朗。

钱德勒·祖萨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

“我还想见见那孩子呢。”他一只手挽住莲娜的躯体,略带遗憾地说。

但莲娜习以为常地看到他的眼睛中一片淡漠,见她瞥过来,钱德勒的眼珠中才染上几分狂热。

“管她做什么?”莲娜红唇开合,“我生她下来,是生是死都看她自己造化。谁让她只顾天天溜出去,惹恼她的父亲,自己撞在枪口上。”

“我都忘了,在他眼中,你只是胡木莲。好在你不喜欢这个孩子,否则可太心痛了,”钱德勒咯咯地笑起来,“你只喜欢我,对不对?”

他原本只想叫她“妈妈”,奈何她不允许,只好一直唤她姐姐。

“那孩子认出你了么?”

“没有。你给的东西很有用。”

“你约见普勒阿得斯了么?”

“她最近被贸易的事缠得头疼,你的药剂已经卖往国外了……说许多领导人都抢着要。约了过半个月再见。”莲娜唇角勾起。

钱德勒露出忌恨的神色,他从未见过姐姐对谁如此上心,期盼了几十年,竟然都不能与之见上一面。

如今只是得了那人口头上的约定,竟然笑得这样开心。

那个人是女人也不行!

但在莲娜投来垂怜似的一眼时,钱德勒立即调整好自己的情绪,露出温和无害且**的笑:“恭喜姐姐,这些年的等待不算白费。”

暗道里的元以昼捏紧食指,只有半个月的时间。

这意味着她们必须尽快找到阻止献祭珍珠的方法,还要将包围着整座天宫的画板炸掉……

这座城市中诡谲复杂的人物、错综交织的力量超乎想象,凭她一支队伍,难以招架。

难如登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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