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伊在办公室里踱步。
被连日来的繁冗工作折磨,他阴沉的双眼已经深深陷入眼眶,形容枯槁。
当眼睛第无数次如同死鱼翻起眼白,将眼神投向庄严的俄里翁油画和装裱精美的宣誓词时,盖伊停驻了焦虑的脚步。
他的表情趋于教会里那些虔诚的修女,带着视死如归的满足,一副被洗脑的模样。
盖伊三步并作两步,朝那部电话机奔去,按下了回播键。
“我答应。”
和普勒阿得斯说话让钱德勒简直像吃了腐臭蚌肉一样恶心,如果不是被逼无奈,他绝对不会主动联系自己的杀母仇人。
元以昼不受他的控制了。
她知道了另外的信息。
几个小时之前。
“世人要是知道所谓天才的钱德勒主教只不过是比常人聪明了一点,所有实验成果皆含有名下学生的手笔,会如何看待您呢?”
“而且他拥有与凡人一般无二的躯体,也会受到伤害,会死,会变成世间的一抔尘土。火?那能力是普勒俄涅的儿子赠给你的吧?”
“您还想着要在发布会上将地下排水系统的事情公之于众吗?那是万年前女人们建筑的,如果我没猜错,你又要像抹去学生名字一般删减万千女人的名姓,然后将其归于自己名下。”
元以昼的声音宛如一道又一道惊雷,在他心中激起滔天骇浪。
她是怎么知道的?为什么她转守为攻,不再受他挟制?
“你别忘了,你还在我的教会。”钱德勒威胁。
“蚌已经会说话了,主教该不会不知道吧?而我恰好和它们交情不浅。地道里,你没看见它们受命离去的背影么?你要是不信,我死后一秒,保证全天宫,不,全世界的人都即刻会得知这些事。”
“哦,还有,你一直利用修女的子宫向外界提供代孕服务,虽然一切事宜经由莲娜,但也并非没有留下蛛丝马迹。这就是仁心仁术和善的钱德勒主教吗?”
看着新支线任务“获得雌性的支持”,元以昼道:“放我离开。并且,将你教会中的修女交给我。”
她顺道向莲娜打探了军械库的大概地理位置,又被幻境回忆搅得心波四起、愤怒难消。
现在积分对于她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吸引力,元以昼只想团结一切可团结的力量。
在此之前,不再畏缩行事,不要再给这些人好脸色,用最直接的方式诉明心中所求。
从一点到另一点,最快的方式是画直线。
而这过程无论需要多么离谱的前置条件、困难向她展示再难以完成的前景,都不重要。
她会用尽一切力量碾压而过。
“好,但那盖伊还在找你,你想做什么?我们共同的敌人还是他,对吧?”钱德勒又转变成一副温柔斯文的模样,尽管长袖善舞、变化多端是男人们的天赋,但他还是感觉和人打交道太累了,最近几天他做出的表情比过去几十年都要多,“你可以将教会作为自己的休憩之处,怎么样?我会尽我所能给你提供一切支持,作为等价交换,你不将那些事情说出去。”
元以昼漠然看着他,点头。
她在逼他……
他要和盖伊合作!
利伯蒂已经答应将孙云起她们拘住,他一向信任这个喜欢他的学生。
她对他有雏鸟般的爱意,自从他使了一点小手段,叫人侮辱她的母亲。
哦……不能这么说,谁让男人们都有**呢?神父和圣子更甚,长期的压抑扭曲了他们的理智。
好像搭了一出舞台剧。
那些人打打杀杀,他只需要一袭白袍,露出温暖微笑。
教会是藏污纳垢最多的地方,而他会是这黑暗沼泽般世界最高的灯塔。
他会是她唯一的巢穴。
孙云起正和一干人等躲躲藏藏。
芭特弗莱带着珊回宿舍休息,她们也不便以这样的形象身体与大部队一起行动。
修女们都回教会了。
蚌摊一部分女人和两条人鱼一齐走了,她们愿意暂时栖宿在宿舍,听从孙云起下一步指示。
支线任务“集齐所有贝母”已经完成。
“中央胜利”和基地的,元以昼全权包揽;学校与蚌摊的,孙云起也尽数收入囊中。
孙云起听到胡芙说天宫的修复处和工程基地在招人,不愿错过这个好机会,立即央求她带她们去。
那里是离画板最近的地方了吧?
胡芙支支吾吾,说自己根本没有她们想象中那么大的能量:“我哪里能见到天穹修复处的负责人?她和我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只不过是一个生意人的女儿,而她是总主理,看过的文件数目比我写过的账本数字都要多。”
“总得试试吧?你有她的联系方式吗?告诉他,你想见他,需要他的帮助。”孙云起急切摇晃胡芙的肩膀。
愈接近核心,母本给出的指示也愈明确。
现在那指示直接说有两处军械库,其中一处正在天穹修复处主理人的管辖范围中,位于神殿附近,算是市长的私人力量。
胡芙正好知道主理人是谁,说不定攀攀关系,就能顺利接近神殿呢?
利伯蒂在一旁冷哼:“不用那么谦虚,谁不知道你爸是商业巨鳄?你们家一定认识元晔。”
“知道归知道,交情哪有那么深。到时候我们和她说什么?你好,我们想炸天花板,能不能指明市长的武器库在哪呀?哎呀,给个面子嘛姐姐!”
胡芙吹毛瞪眼,叉着腰站在原地,和利伯蒂互相看不顺眼,两不相让。
由于不知下一步行将何处,她们还在蚌摊附近徘徊。
恰在此时,急切的行军脚步路过,众人皆如惊弓之鸟一般缩起躲藏。
“胡芙小姐在这吗?刚才有一帮修女说在这里见过她,还有一个猎珠人。”
“没找到。”
“怎么可能?再找!”
“你怎么还拿着一幅画?”
“抱歉长官,阿芙洛狄忒太漂亮了,我想带回家做装饰。我已经搜查过蚌摊,除了一些本就在这里的女人,没有人在此处。”
“哎,随便你,不过是一个放荡的女神。还有些女人是吧?”
他们谈话的声音走远,孙云起戳戳胡芙的肩膀:“嘿,再不找那主理人,你之后去哪?不想被抓回去吧?”
胡芙咬咬牙,掏出联络工具。
上面一连串的未读全是父亲的消息,他叫她快些回去帮他干活,最近战事将起,又能大捞一笔。
她按掉那些消息和电话,在联络簿底端找到了那个女人的名字。
她们连说话的交情都没有,只是在某些晚宴见过一面!
胡芙甚至都不确定她会不会接自己的电话!
普勒俄涅啊,叫她这样的小孩儿处理大人的事务,果然还是太高估她了吧?
电话接通,胡芙硬着头皮道:“元晔阿姨。”
声音细若蚊蝇。
孙云起挑眉,没想到主理人是名女性。
“怎么了吗?”那边的人好像在处理事务,杂音很多,“是胡芙吧?”
她竟然还记得自己,胡芙没有察觉到其中怪异,连连应答:“是我,阿姨,我有一些朋友想去天穹修复处报到,您看可以吗?她们什么都能干。”
“当然可以,不过是不是有猎珠人在?”元晔好像换了处位置说话,身边一下子安静起来,“现在市长要抓那些猎珠人,闹得沸沸扬扬呢。”
“您……”胡芙道,欲言又止。
元晔的反应超乎她们想象。
“告诉她们,我会帮助她们,现在过来吧,其余事情,过来以后细说。”电话那边的声音道。
难道又是一个未被完全抹灭记忆的NPC?
这一切的发展未免太顺利了些。
远处似乎有莲娜的声音,但是音质凄凄艾艾,又虚弱惹人怜悯。
看来胡芙的父亲联系不上她,已经打算动用“胡木莲”这张底牌了。
无论女儿远走高飞得有多远,她们身上的风筝线都在母亲手里。
只消轻轻一握,女儿们就会不得不背负情感绑架和拯救母亲的命运,天涯海角地奔赴回家。
芭特弗莱已经告诉她莲娜的真实身份。
她们不约而同地选择隐瞒胡芙,因为怕她伤心——一直以来以为孱弱的母亲实际上有超乎她想象的力量,还是她的偶像,这打击不可不谓不大。
孙云起当机立断将胡芙夹到自己胳臂下面:“走!”
她的眼睛扫过利伯蒂,利伯蒂当即一个机灵,摆出预备起步跑的姿势:“别看我,我准备好了。”
普勒俄涅啊,被夹在胳肢窝里也太丢人了,她已经是大人了,才不要这样走路呢!
胡芙真可怜!
但跑了几步,利伯蒂跟在一骑绝尘、只能望见奔跑背影的孙云起和奥菲莉娅后,嘶声力竭地喊:“不是……等等我!等等我啊!我跑不动了!姐!”
基地中。
俄里翁已经很久没来人间巡视了……并非他不爱他的子民,也并非是他能力不足……
的确是能量不足。
原本他在天上安居,但自从上次在凡间被那个女人质疑,他愈发感到神力薄弱。
神的能量来自人间供奉的香火,这只是其一。
信念、信任和信奉是最重要的东西。
他就是用这些手段对付她们的……
自从盖伊知道自己非全知全能,他的力量已经被削弱了大半。
还好他对自己具备赤诚的热爱,但这爱犹如一碗上有苍蝇溺毙的甜粥,掺带无数**的杂质,与那群女人之间的爱根本无法比拟!
俄里翁不愿回忆基地中自己的挫败,元以昼的不尊敬和无敬畏挫伤了他些微元气。
稍微恢复之后,他要去那群女人间弥补自己消耗的的一切。
星辉伴随他隐没的身形渐入基地,他没发现自己身后跟着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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