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神秘胎儿

屋子里的空气有那么一阵儿的死寂,周鱼睁着眼睛死死盯着沈瑢的脸,生怕从他脸上看到恐惧和厌恶的表情,她知道那样的话她就死定了!

然而沈瑢愣了一会儿,然后猛地看着她的肚子:“你怎么知道是鬼胎?”也确实是被吓了一跳的样子,但并没有厌恶,也没有像当初村里人听大神说她被狐精附体时那样躲避,他就是那么问出来了,甚至一边问,一边还伸手来扶她起身。

周鱼的心忽然就定了,憋了好几天的眼泪不受控制地冲出眼眶,她抓住沈瑢的手,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其实沈瑢已经做过一次她的救命稻草,但那时候她心如死灰,甚至觉得死了也好,麻木之中被救虽有惊喜,却比不得明知自己身处深渊之中还希冀有一线阳光之时,真的看见这道阳光降临的激动。

“我,我从没——当初在村子里,我也是想正经嫁人,并没有无媒媾和,来了京城也没有,我都是老老实实干活的!公子,我发誓我说的都是真话!”她不是没想再嫁人,但她现在是小公子买下的人,要嫁谁也是小公子说的算,她都听小公子的!

再说万家这些下人她也不喜欢,有人直到如今都在背后议论小公子,说他生母卑贱,如今不过是宫里娘娘用得着,日后早晚还得被踢回老家去云云。周鱼听了气都要气死!索性连这点嫁人的心思也放下了。

可就是这样,她却突然发现她怀孕了!

“既然没有——”沈瑢怀疑地看了看周鱼的肚子,“会不会是假孕?”有时候可能是心理作用,也有时候是误诊,甚至还可能是别的病症。

“是,是鬼胎!”周鱼颤抖着嘴唇说了一句,“一定是鬼胎!那一晚我做梦,梦见好几个血淋淋的女子,第二日醒来就怀了!”她说着,崩溃地伏到了地上,“太吓人了,她们都是血淋淋的,都直勾勾地盯着我,嘴里说着孩子,孩子……”

沈瑢第一反应是无稽之谈,但他马上就想起来了——这是一个诡异的大明,任何事都已经不能用他习惯的常理来论断了。

但,即使是违背常理的世界,任何事情也都是有迹可循的:“你别急,你想一下,为什么会做这个梦?你从头到尾仔细给我讲讲。”

或许是沈瑢的态度感染了周鱼,她啜泣了一会儿,终于平静了一点,周鱼擦着眼泪,回忆了起来:“我,我那天去街上买线……”

自从沈瑢发话,管事就把她调去了针线房,但她那点缝补的手艺,在针线房里头啥也干不了,管事的索性就让她从劈线挑色打下手开始,慢慢地学吧。

谁知周鱼底子虽浅,学得倒快,尤其是眼尖,看色极准,这来了没多少日子,针线房就把配线的活计交给她了,三不五时的就得去外头跑一趟。

周鱼在村里野惯了,能有个出门的活计倒是很喜欢,便是多跑几处也不抱怨,于是满府的丫头都爱叫她捎带点什么,这路也就越走远了。

五天前,也就是她做噩梦的那日,二管事媳妇让她捎包南园的桂花糕。

南园离着万家可就远了,走过了配线的铺子,还要再往南拐出好几条街去。周鱼怕回来太晚,就不曾走大路,而是从小巷里横插过去。

“天快黑了,我在巷子里摔了一跤……”周鱼极力回忆每一个细节。

那一跤摔得有些莫名其妙,明明脚下并没什么磕绊,但她就是一跤跌了下去,双手都磕破了,待夜里脱下衣裳,才发现肚腹上也撞出一块青红瘀痕。当天夜里,她就做了噩梦,梦见好几个美貌女子,半身都血淋淋的……

“第二日吃早饭,我闻到鱼肉丸子的味儿,立时就吐了……”

万家豪富,但对做奴婢的来说,鱼肉丸子也不是时时都能吃到的。周鱼乡下出来的,到了万家最舒心的就是饭菜好吃,何况是鱼肉丸子。原打算大快朵颐的,谁知道才闻到那味儿就一阵反胃,险些连昨夜的饭都吐了出来。

周鱼不是什么养在深闺的小姐,乡下妇人孕吐闻不得鱼肉的事也多了,只是她知道自己不曾有男人,一时倒没有往这上头想。可是一连几日都是如此,倒让她疑心自己是不是脾胃不和,便借着出门买线的机会,去街上寻了个坐堂郎中——结果这一诊,便诊出了三个月的身孕!

沈瑢不由自主地计算了一下:“你进京才一个多月……”

“可,可我梦见那几个女子,到那一日正好是三日了……”

周鱼自然知道自己不会怀孕,初时还以为是庸医诊错了脉,可她另寻一家,诊出来的还是喜脉,这就不对了!最可怕的是,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竟然真的觉得自己腹中有了个生命,那种血脉相联的感觉虽难以用语言形容,却十分清晰。

可是这孩子是哪儿来的?惊恐之中,周鱼想到了打胎药。她花钱去抓了一副,结果喝第二次的时候,被同住的丫鬟发现了。

“你还喝了两次?”沈瑢大惊,“有什么反应?”

周鱼摇头:“没,没有……”她还有一句话不敢说,其实她喝了药之后是有腹痛之感的,但胎儿不曾打下,她反而感觉到腹中有什么东西在动!这除了是鬼胎,还能是什么?

“公子,我——”周鱼既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又觉得没什么希望,“我是不是要死了?”

“别胡说!”沈瑢在屋子里转了一圈,迅速做出决定,“咱们去北镇抚司!”谢骊他们不就是专门干这个的吗?有事找警察,没毛病!

于是才告别没多久,谢骊就又见到了人。

周鱼进北镇抚司大门的时候腿都是软的——能不怕吗?锦衣卫名声在外,她都怕自己进来了能不能活着出去,说不定锦衣卫会直接剖了她的肚子……

“绝对不会!”沈瑢拉着她冰凉的手,“我跟你说,谢大人绝对不会干这种事!反而是你,再拖下去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这会儿只有锦衣卫能处理,专业的事必须找专业的人来干,否则耽搁了可能是要命的!”

周鱼当然知道不能耽搁。就在马车驶往北镇抚司的路上,她已经感觉到肚子里又有东西在轻轻地动了,只是动得并不激烈,也没有什么不适,可是她明明知道自己根本没有身孕,这轻轻的一动,简直就像是明晃晃的威胁,令人毛骨悚然。

再加上沈瑢拍胸脯保证,周鱼再怎么腿软,也还是跟着他走进了北镇抚司,见到了那位谢大人。

“……就是这样。”沈瑢眼巴巴地看着谢骊,“只有你们能救她了!”

谢骊被他充满信任和期待的目光看得居然有点抵挡不住,轻咳了一声:“且不必着急,她身上并非鬼物。”鬼胎的血腥气,便是北镇抚司的熏香都挡不住,而周鱼身上虽也有些血气,但细细分辨,却还带着一丝药香,与鬼胎迥然不同。

但,既有血气,则这东西也必不是什么好法子弄出来的——周鱼梦到的那些血淋淋的女子,怕就是这件事里的冤魂。

“不是鬼?”沈瑢松了口气,但随即又追问,“那是什么东西?再说,就算不是鬼,也不好让它继续在肚子里呆着吧?”

谢骊仔细端详着周鱼,随口吩咐:“叫崔和过来。”

片刻之后,不光崔和,董长青也跟着跑过来了。

“你来干吗?”沈瑢白董长青。这毕竟是涉及周鱼的**,女人的事,大男人凑什么热闹?

董长青气得想拍他一巴掌:“我来收妖的!”谁是没事来看热闹的!这种事有什么热闹好看,万一真是个厉鬼,他也是冒着生命危险的好不好?

“有谢大人呢。”沈瑢撇嘴。有谢骊在,还用得着别人吗?

董长青无话可说,只能掉头走去崔和身边:“这用什么符?催生符?”

谢骊摇头:“现在还不知是什么,岂可妄动?当以安抚为主,先去查查此物的来历。”

沈瑢看周鱼一脸恐慌,想说又不敢开口的模样,于是问道:“不能先把它拿出来吗?在身体里,感觉总是……”谁知道自己身体里有个怪异的活物不害怕啊?

谢骊素来不爱解释什么,但既是沈瑢问,还是答了:“若有手段能安全取出自然是好,但现在情况未明,与其打草惊蛇,不如且不要惊动。观她情形,并非危急,且不必如此惊慌。只是也不要再回去了,就留在此地,若此物异动,自有人收服。”

这就相当于把人留在医院观察,虽然现在还不知道是啥病,但万一发病的时候总有人能对症抢救一下。

此刻崔和已翻出几张符来:“这是保胎符,若有异动,可先试试。”

沈瑢嘴角抽搐:“保……胎……”

董长青逮住机会回敬他一对白眼:“你以为保胎符就只是保胎?这是安抚活物之用,只要她肚子里是个活的,就有用处。”

这么一想倒也有点道理……

崔和还在讲:“这是培元符。若是她有什么变故撑不住了,这符也能助她多支撑些时候。”

这就有点吓人了,是要遇到什么情况才会让周鱼支撑不住?总,总不能是她肚子里那个东西想出来了吧?

反正沈瑢是被说得心里七上八下的,但怕吓着周鱼,还得装出一副没事的样子安慰她:“你看,我就说谢大人有办法吧?你安心在这儿住着,这么多符呢,不会有事。我们去查这东西的来历,搞明白是怎么回事,就有办法对付了。”

不过,这要怎么查呢?

答案是,排查。

在这个没有摄像头的年代,锦衣卫查案子也没任何捷径可走,哪怕是北镇抚司这些有异能的人也不行。拉人,按周鱼走过的路线挨家挨户排查,锁定嫌疑人,这一套流程,一步也省不了。

所以即使是天黑了,大家也得继续加班。

“天黑才好呢。”董长青显然早习惯了,一手按着腰间的绣春刀,眼神也跟白日里那副大大咧咧的样子不同,始终警惕着两边,“若真有什么妖物,多爱夜间出没。便是人——有甚阴私之事,也是夜里一抓一个准。”

夜间出动,北镇抚司的马儿蹄上都是包了布的,走起路来只有轻轻的闷响,倒是显得夜色更为寂静,连隔墙人家屋里的响动都能听见。

这个其实有点尴尬……因为周鱼抄近路,有些小巷真是房窄屋浅,便是夫妻俩有个响动也能听见。

沈瑢忍不住小声说:“你们经常晚上出来啊?”听墙根?

他虽没说出来这个词儿,董长青却听明白了,抬手就给他后脑勺来一下,打得沈瑢一头栽在谢骊后背上——嗯对的,他就坐在谢骊身后,只是没好意思抱着人家的腰。倒是这一巴掌帮了他的忙,为了不被反弹下马,只好把人抱住了。

谢骊修长劲瘦,腰间革带一勒更显得细了,反正沈瑢两手一抱正正好,就是后背太结实,给他撞得鼻子好痛。

“小没良心的——”董长青哭笑不得,“要不是当初我们去听你墙角,你早就被玄鹤——”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说漏嘴,赶紧把后头的话咽了下去。

“什么玄鹤?”沈瑢追问,“玄鹤怎么了?”他可是一直提心吊胆的,怎么听董长青这意思,他们早就见过玄鹤了?

董长青腰上被崔和狠狠捣了一拳,自知失言,只能摸摸鼻子干笑一声:“没什么……”

“玄鹤已被斩了。”谢骊淡淡接过话头,“以后你可暂不必恐慌了。”

“被斩了?”沈瑢几乎要叫起来,“什么时候的事啊!”

董长青眼珠子直转,谢骊却面不改色:“数日之前。”

好一个数日之前!嗯,两三日也是数日之前,一个月也是数日之前,没毛病。

沈瑢好气:“怎么没人告诉我!”害他时不时的就会想起来,总觉得万家的安保措施有问题!

谢骊回头瞥了他一眼:“小声些。”

他一句话,沈瑢就没脾气了,只敢小声嘀咕:“早告诉我,我也不用整天提心吊胆的,觉都睡不好……”

谢骊没理他,只问崔和:“这一路都是什么人家?”

崔和手里也没拿户籍册子,却闻言即答:“这边多是小商人。周氏所指跌倒之处,户主乃是一米商,在此地买了宅子,专租给外来学子的。”

三年一科举,天下学子都往京城来。本地的不必说,外来的若没个亲友投靠,就得自己寻地方住了。有钱的住客栈,没钱的去城外的庙宇借宿,还有就是在京城租个房子。

这租房,若是租的时日久,比起客栈来那自是划算很多。且京城毕竟是才子汇聚之处,除了江南那等学风极盛之地,便数京城的才子多。有些外地举子便会早早进京,租这么一处房子,一租便是半年以上,一边读书,一边参与文会,既切磋了才学,又能结识一二,说不准运气好,还能被哪个名家收入门下,这未来的路可就好走许多了。

有需求便有市场,不少商人都会买处房子做这个生意,倒也不全是为钱,还希图着“沾沾文气儿”,说不定自己的后代有这运气改变门楣呢?

不过举子们也是讲究居住环境的,这条街巷的环境就不大好,比如沈瑢此刻就能闻到,夜风吹来一阵阵腥咸味儿,估摸着有存放的干海货什么的。

这年头交通不便,在京城想吃口海鲜那是没有的,只有干货。沈瑢就在万家吃过干鱿鱼和海带,做好了吃起来还是不错的,但烹饪之前的干货那味儿就不大好闻了,若有不是太新鲜的,在咸和腥之外还要带点儿臭味。倘若堆的货再多点儿……

大概正因如此,这米商的宅子也不怎么好租,且如今已入了秋,今年没考中的举子们也大都离了京城,这宅子此时正是空的,倒方便了锦衣卫们入内搜查。

宅子甚小,浅房窄屋,一览无余。里头收拾得倒也干净,只是那干货气味时不时地随风而来,若是性子特别爱洁的,在这儿恐怕也住得苦恼。

“大人,什么都没有。”搜查的锦衣卫很快就来回报。甚至他们还把左邻右舍也顺手搜索了一下。左边是一家开杂货店的,右边是个厨子,家中人口都甚简单,这会儿也皆都睡下,并无什么异常。

“莫非不是在此地?”董长青摸着下巴猜测,“虽说周氏是在这家门前摔倒,但……”那其实也代表不了什么。

沈瑢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扯了一下谢骊的袖子:“总觉得这干货的味儿也太重了些……”干海货在如今还是挺贵的,若是住在这等小巷里的小商人家,应该也囤不了多少,没准也就跟万家的仓库差不多,但这味儿可真的是不大新鲜……

“这仓库在哪里?”谢骊皱皱眉头,问崔和。

这倒把崔和问住了:“这条巷子里该是没有贩海货的食商……”左边这家开杂货铺子的,卖的也是一些常见的山货比如笋干之类。

谢骊眉毛一抬,大步向宅子的后院走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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