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分家

沈瑢带着周鱼去北镇抚司这事儿,自然瞒不过万通。

据阿银的说法,万家下人们都在猜测,沈瑢为了遮掩自己还没成亲就把丫头肚子弄大的丑事,直接把人给送去北镇抚司,彻底地杀人灭口了!

阿银当然知道周鱼的肚子跟沈瑢无关,毕竟他贴身伺候,但他一张嘴争不过十张嘴,只能自己生气。还是他爹老辣,听了之后慢悠悠地说了一句:那咱们四哥儿跟北镇抚司的大人们可亲近得很呢……

这句话堵上了好些人的嘴。是啊,北镇抚司那是什么地方,沈瑢不但能随意出入,还能指挥人家替他灭口,这关系不铁可说不过去啊。

就问谁敢惹北镇抚司的人?东西厂的大监们大概敢,但万家这些下人是绝对不敢的。

于是一哄而做鸟兽散……

沈瑢听了阿银的话也是一阵无语,但也不打算辟谣,他跟北镇抚司关系好不是明摆着的吗?嗯——反正谢骊也不会出来反驳,而且谢骊本来还打算替他说话呢,那必然是关系很好滴!

既然有这一层,那分家的事就让万通自己掂量着看吧,他且进宫去跟太子打好关系再说。

唉,就是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回原来世界的办法啊……

这一日的课上得无功无过。先生们固然不喜欢武课,但刚得了沈瑢那黛笔的“贿赂”,自也不能找他麻烦,就连沈瑢在课上偷偷打了好几个呵欠,讲课的程敏政也睁一眼闭一眼只当没看见。

康廉倒是鄙视地盯过他几次,但沈瑢也只当没看见——上课算啥,分家才是大事呢。

果然,等他下学回家,整个宅子的气氛那叫一个沉重,阿银还在门口迎他,小声说:“大爷都回来了……”

大爷就是万家长子万喜。这位听说比两个弟弟靠谱一点,身上虽挂的也是锦衣卫指挥使的虚衔,却在通州军中有个实职,家眷也都在那边随军,逢年过节才回京城来团聚一下。今儿不年不节的却回来了,八成是万通叫回来的。由此可见,分家这事就是板上钉钉了。

沈瑢反正无所谓,连衣裳都不换,大大咧咧进了正院,对着从没见过的便宜大哥行了个礼:“大哥好。”

万喜面容比万通老成些,性子也稳当些,还举手还了个礼,方才沉声道:“听说你的通房丫头有了身孕?”

“我没通房丫头,周鱼是针线房的,她也没身孕,不过是生了病。”沈瑢瞥见万通想跳起来,便摆了摆手,“二哥不用这么激动,有没有的,也不妨碍分家不是?”

万喜皱了皱眉:“你年纪也不小了——”

年纪再不小,没成亲的兄弟分家出去也不是什么兄弟和睦的表现。沈瑢撇了撇嘴,打断万喜的话:“大哥也不用说这么多了,就直说吧,分我点什么?”

万通气得直跳起来:“你还想要什么!乡下分你的田地还不够?这些年除了白吃白喝你还干过什么?还想分什么?”

这是真打算一文不给?那沈瑢也不客气了:“我是没干过什么,但我娘干过啊,她弄出来的香方,赚的银子没我一份?二哥这么说,要不要我请北镇抚司的大人们替我打听打听,这些年该分我多少啊?”

万通看起来恨不得要打人,万喜的脸色也不大好:“你这是听谁说的?”姚姨娘拿出香方来的时候,万瑢还没出生呢。

“大哥也不用管我听谁说的,这京城里还有锦衣卫不知道的事吗?”沈瑢懒得跟万通吵,“本来我是不想提的,我自己的前程自己挣,再说,还有宫里娘娘呢。只不过二哥要是只想拿老家那点田地来糊弄我,那可就说不过去了。”离得那么老远,他想查查地里收成都不行,有跟没有,有啥区别?

万喜试探着道:“那你想要什么?”

沈瑢翻个白眼,反问:“大哥觉得,咱家分家,京城里头能不知道?这事要是传到皇爷耳朵里,皇爷怎么想?”万贵妃一直在成化帝面前经营万家父子兄弟一派天伦的形象,要是知道给弟弟分家跟打发叫花子一样,恐怕这形象就要打点折扣了。

他抬出万贵妃来,连万通都不敢再叫唤了。万家仗的不就是万贵妃在成化帝那儿的体面吗?要是万贵妃失了体面,万家能有什么好?

“香方的事,我也不想计较。”看震住这几人,沈瑢也不想恋战,“大哥看着办,只要能在娘娘那儿交待过去就行了。”他瞥一眼咬牙切齿的万通,“二哥也别拿周鱼来吓唬我。要我说,二哥做事之前也该先想想娘娘的名声。”历史上万通的死法可太不光彩了,还有人说别人呐。

“你说什么!”万通一跳而起,却被万喜又按回去了:“说起来这分家,原也不大好听……”

你还知道不好听呐?沈瑢暗地里翻个白眼,嘴上却道:“父母在不分家,如今爹都过世好些年了,我也不小了,娘娘连官职都帮我谋来了,哪还能只靠着哥哥们呢?自立也是应该的。”

他说着,话音又一转:“再说了,哥哥们也亏不着我不是?我如今还只能读书,家里总要有些进项供我吃饭买笔墨吧?”

万通又想跳,万喜却听出了意思:“吃饭买笔墨就够了?”

“别给娘娘丢脸就行了。”沈瑢掸掸衣服,“再说,娘娘总让我多照顾太子殿下,就是给殿下带些新鲜玩艺,也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吧?如今我支使人要点东西倒还方便,就是这分家之后……”

万喜早看过支出了,这个弟弟确实折腾了不少东西,但其实要细细算起来,开销也并不大。倘若他只要维持之前的生活,那分他万把两银子的家当也就足够了,于如今的万家来说实在不算什么。

“那就这样罢。”万喜拍板,“宅子铺子田产,家里都给你备上,不过日后经营成什么样儿,就看你自己了。如今你院子里用的人也都带走,省得换了新人用着不趁手。”

他院子里才有几个人呐?不是扫地的半老婆子,就是阿银这样的毛头小子,管事的一个都没有,给他当然不心疼。

不过沈瑢也懒得再说了:“多谢大哥。”分吧分吧,跟万通分割一下,他跟谢骊那边还能自在点呢。

有万喜做主,分家的事确实办得很快。没几天沈瑢就拿到了一处宅子和四间铺面,还有通州的一个庄子。

乍看起来,确实是一应俱全了,但实际上么……

“这宅子还好——”阿银爹现在就是沈瑢手里最有资历的人了,沈瑢打算带着他们一家子,到时候阿银爹就给他做大管事。有这个大饼,阿银爹自是卖力,他能力不算强,但在万家呆了许多年,对情况却是了解得多了,“虽不算大,但位置好,也值几千银子呢。哥儿便是娶了亲也暂时住得下,若是日后再有小哥儿姐儿,再换大宅子也好。”

哪儿会有什么小孩子呢……沈瑢十分无语:“宅子能住就行,这铺子怎样?”

“铺子就……”阿银爹叹道,“最好的那几间都是卖香料胭脂的……”也就是用姚姨娘香方的那几家,万家自不会分给他。

“而且还有几家绸缎和珠宝铺子也很好……”这种铺子只要有好货源,在京城就不愁买卖,万家有的是人来讨好,什么辽东的貂皮江南的绸缎,福建的珍珠广东的珊瑚,样样俱全,说是日进斗金也不为过。

当然,这也都没沈瑢的份儿。最终到他手里的四个铺子收入平平,最重要的是,铺子里的掌柜都是万家的,铺子虽给了,掌柜却不打算留下,这让他找谁来经营?

“你会当掌柜吗?”沈瑢抱着一点希望问阿银爹。

阿银爹很想说自己会。万家的铺子就是不好的也是好位置大铺面,随便接手一家当个掌柜,说出去都有面子!

但他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吹牛不要紧,吹破了可就完了,还是老实点的好。沈瑢身边没别的得用人,他只要忠心点,日后就吃不了亏。年纪也不小了,与其动这些歪脑筋,不如指望儿子有出息呢。

沈瑢挠挠头:“那咱们先搬家,至于铺子怎么经营,我去问问谢大人吧。”

阿银爹瞠目结舌:“谢,谢大人?”做生意的事,也要劳动锦衣卫吗?

沈瑢觉得可以。再说了,这已经过了好几天,他还惦记着周鱼的事呢。

搬家也是一桩大事,要请人去暖房吃酒的,沈瑢拿自己终于不太狗爬的字儿写了个帖子,就揣着往北镇抚司衙门去了。

他如今进北镇抚司也跟进自己家门似的,看见门口的守卫,还笑嘻嘻也请他们一块儿去吃酒,搞得两名锦衣卫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连忙让他进了门——去不去的,还是让百户大人头疼去吧。

百户大人脸色确实不好,沈瑢一进门就看见他黑着脸,不由得吓了一跳,赶紧往前凑:“谢大人这是怎么了?差事不顺?还是身子不舒服?”

谢骊看他登堂入室,外头的锦衣卫连报一声都没有,也是一阵无语,但看他凑上来满脸关切,又不好说什么:“怎么今日过来了,分家的事办妥了?”

“哎,分了我几个铺子,就是这生意也不好做,能干的人也没有,我正发愁呢。”

谢骊淡淡道:“你既无人经营又无人采买,这生意也没有什么做头,与其费这些心思还赔钱,倒不如索性租出去,一年也能有两三千两的进项,加上庄子上的出产,也够过日子了。那铺子里现有的货,若不为赚钱,我倒能找人都收了,大约也值得几千两;加上分你的现银,好生存起来,日后有什么事也不用慌张。好生读书,自有前程。”

沈瑢听他分配得这么清楚,连他分到那几家铺子里的存货值多少钱都说得出来,不由得惊叹道:“还有锦衣卫不知道的事吗?”

锦衣卫又不是神仙,有千里眼顺风耳,若不是叫人打听着,又怎能知道?谢骊都不知说点什么才好,索性不说话了。

沈瑢惊叹完了,觉得他说得极有道理:“那就听谢大人的。过几日我搬家,谢大人带着兄弟们过去吃酒啊?”

谢骊把他那张帖子拿在手里,看着那上头从小狗爬进化到大狗爬的字儿,皱眉道:“你这字儿须好生练练,日后考卷之上写成这样,房师看都不看就要黜落的。”

哎哟他难道还会去科考吗?

沈瑢赶紧摇头,顺便献上一盒新烧好的铅笔:“我将来就到北镇抚司来当差,哪儿会有什么房师看卷子。说起来,谢大人试试这个笔,这个笔办公的时候才最好用呢,记口供、打草稿、抄案卷都快,出去带着更合适,走到哪里记到哪里,不用研墨,也不会把墨汁洒得到处都是。”

这次烧的铅笔,外头就夹上木头杆儿了,比上次给文华殿先生们的那种更正规更方便。

谢骊拿在手里看了一眼:“这就是你给翰林院的黛笔?这又花了多少银子?钱不会挣,倒是会花。”

“其实真的不贵。”沈瑢连忙解释,“若是大批量做起来,实是比正经笔墨省得多了,唯一不好处就是不如好墨持久,若是要存档的东西,还是要用笔墨仔细抄一遍。但若是日常用起来,绝对便宜方便!”

这个谢骊当然知道,事实上那第一批用绳子缠的黛笔,他这儿已经有一支了。但眼前这一盒,比那个又好了许多。他沉吟一下,将盒子盖上:“既这样,北镇抚司先订一批试试。就按正经笔墨一半儿的价,如何?”

沈瑢大为诧异:“你要出钱订啊?不用,我送你的。”

“也没有总让你破费的道理。”谢骊淡淡道,“何况这是整个衙门公用,若用得好了,未必别的衙门不会来订。虽说值不得几个钱,到底是个进项,也不让你白烧。”粗黛石不值钱,可开窑却是要银子的,他粗粗算过,便是整个北镇抚司衙门都用上,也不过进出相抵,不让沈瑢赔钱罢了。

沈瑢笑嘻嘻道:“北镇抚司衙门用我的东西,谢大人不怕外头人弹劾你跟万家沆瀣一气啊?”

谢骊对于他的用词简直不知如何评价——有说自己家用沆瀣一气来形容的吗?这要是万贵妃听见了——罢了,横竖他也不会往外说就是了,传不到万贵妃耳朵里。

“你来得正好——”谢骊也不打算再跟他说闲话了,越说越气,“周氏腹中那肉芝,今日正要取了。你趁便带她回去。”

“我也正想问呢,她没事吧?”沈瑢絮絮叨叨,“要不是怕家里人大惊小怪,我早过来了。要怎么取,我能看看的吧?”

谢骊瞥他一眼:“你再聒噪,就不用去看了。”

沈瑢马上闭紧嘴巴,乖乖跟着走了。

谢骊带他去的是北镇抚司最后面那处院子。其实别看沈瑢厚着脸皮经常来,他至今也只知道从大门到谢骊办公室那段路罢了,别的地方他自不会讨嫌地乱跑,所以看着这跟整个北镇抚司风格极其不一致的雅致小院颇有些惊讶:“这是什么地方?”居然还放了素瓷大缸养荷花和锦鲤,搞得跟个高级疗养院似的。

谢骊淡淡道:“锦衣卫袁指挥使居处。”

“袁——”沈瑢把后面那个字硬生生咽了回去,这是袁彬的住处?哎,不是说他那个二哥害得袁彬重病了吗?怎么没回家休养,居然住在北镇抚司的?

等下!沈瑢突然意识到,如果万家长随说的是真的,那万家就是袁彬的仇人,他,他这是自投罗网了呀!就连谢骊也……该不会其实在心里骂他吧……呜呜,他是无辜的!

“怎么不走了?”谢骊略有些诧异。他能感觉到身边这人好像一下子缩了,但——无缘无故啊,这又是怎么了?莫不成——谢骊心下微凛,转头盯着沈瑢——莫非是他身上的妖力畏惧袁彬之能?

沈瑢被他一盯,心里更慌了,脱口而出:“袁大人不会打我吧?我替我二哥道歉行吗?”

这回答大出谢骊意料之外:“你替——”他倒是从未将沈瑢与万通那个蠢货牵扯在一起。至于袁彬,那就更不可能动手打人了。

也不知道,这人怎么走到这儿会忽然想到袁彬打人……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4章 分家

上一章
下一章
目录
换源
设置
夜间
日间
报错
章节目录
换源阅读
章节报错

点击弹出菜单

提示
速度-
速度+
音量-
音量+
男声
女声
逍遥
软萌
开始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