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祁正印醒过来的时候,高瞻已经走了。
她有些失神地站在门边上,望着昨天晚上两个人站着说话的地方,兀自怔了片刻,转身朝屋里走去。
如果有机会的话,她希望能与他好好告别一次,弥补上一次不告而别的缺憾。
扭头却看见张凤侠拎着空酒瓶从厨房里走出来,顶着一张宿醉的脸笑着打趣道:
“小伙子怪痴情的啊!这么大老远的还追过来了,看不出来啊,你这个小姑娘还是蛮厉害的嘛!”
祁正印笑笑不说话。
他?痴情?别开玩笑了。
他这辈子估计都不会和这个词沾上边。
却又听见张凤侠说:
“但比起巴太还是差远了,长得不如他好看,也不如他有男子气概。哎!你是没看见,我让他跟巴图尔睡一张床,他那个表情嫌弃得哟!啧啧啧,一个大男人,给他矫情的!”
巴图尔就是面包车的主人,高瞻从县城里雇的司机,原本不愿意跑这一趟,听说他要找的是张凤侠的租客,这才载着他来了。
在祁正印的印象里,高瞻好像是有些轻微的洁癖,而且特别反感与人产生肢体接触。
一想到他昨晚和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躺在一张床上睡觉,她便忍不住乐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她还真有些想看他吃瘪的样子。
那场面一定很有趣吧!
正乐着,便听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远处逼近,直冲小卖部而来。
莫合比提骑着马急停在门前,扬起一阵半人高的尘土,火急火燎道:
“有辆面包车陷进河里啦!听说是从你们这里开出去的,赶紧去看看吧!”
闻言,祁正印立马止住笑,与身旁的张凤侠对视一眼,慌忙朝河边跑去。
秋日的清晨,阳光从山的另一边照过来,穿过房顶上升腾的白汽,落下些细碎的金黄,唤醒了沉睡中的村庄。
两个人赶到的时候,河边已经围满了人,车子也已经被抬上来了。
祁正印有些担心地在人群中搜索那个瘦高的身影,一抬眼,却看见了车子旁边的巴太。
那个好看的哈萨克青年转头看见她,立马咧出一个明媚的笑容来,一边擦着身上的水渍,一边朝她跑过来说:
“还以为你没起来呢!刚才那个车子开到河里去了,我帮着去抬车子了!”
听到他这样说,身前的女孩不免心里咯噔一声,心虚地扫过他脸上的笑意,没来由地紧张起来:
那他岂不是已经和高瞻见过面了?
她深深咽了口水,犹豫再三,还是决定提前跟他解释清楚,避免某个爱吃飞醋的人秋后算账。
正要开口,却又听见他说:
“这里已经没什么事了,我们走吧!好久没有见到追风和比劫了,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闻言,她再次咽了口水,生生吞回已经快要滑到嘴边的话,埋头想了一想还是决定作罢,既然他不知道,那就别自己给自己找麻烦了吧!
摩托车就停在旁边。
巴太走在前面,率先跨上了车身,一指后座的新坐垫,满脸得意地冲她炫耀道:
“你不是一直说骑马骑得屁股痛,喏,特意给你换的,喜欢吗?快坐上来试试!”
天光明亮,晨曦微薄。
祁正印看一眼他明晃晃求夸奖的表情,又看一眼后座崭新的花毡软垫,心头一暖,笑着坐上去搂住了他的腰,靠着他的肩膀狠狠点头道:
“喜欢!”
他却觉得这样还不够,又刻意将侧脸凑近她道:
“一句喜欢就没啦?”
女孩一眼看穿他的小心思,却故意装作不懂的样子,抬手戳了戳他凑近的侧脸,明知故问道:
“那你还想怎么嘛?”
男人没好气地回头看了她一眼,哀怨都快从眼眶里溢出来了,望着她一副仗着他喜欢她便肆无忌惮的模样,却也拿她没有任何办法,只无奈地摇头笑笑,抬手象征性地弹了弹她的额头。
就在这时,一个清亮的声音闯了进来,打断摩托车上你侬我侬的小情侣。
“你们这是要去哪?”
祁正印条件反射地顺着声音转过头去,便看见了缓缓走近的高瞻。
相较于身后的众人,他实在太过单薄,也太过白净,置身于这样的场景当中,就像是误入了黑色棋盘的一粒白子,显得异常格格不入。
他的目光掠过祁正印,径直落在她身前的男人身上,脸上挂着他习以为常的温和笑意,很容易便让人误以为他是个极好相处的人。
心思单纯的哈萨克青年理所当然被他的外表所迷惑,热情地回答道:
“我们要去马场,去看我之前养过的马,一匹叫逐风,一匹叫比劫,都是特别厉害的马呢!”
他说得认真而仔细,听的人却只捕捉到最关键的两个字:
比劫。
高瞻眸光一顿,看向摩托车后座的女孩,他并不懂四柱八字命理,但第一次见到祁正印的父亲,便被后者拉着强行科普了她的名字由来。
他不用问也能猜到,这匹马的名字大概率是她取的,就算不是她取的,也必然与她有着密切的关联。
没来由的,一股莫名的情绪在他心底陡然升起,宛若烟花凌空般,嘭的一声炸开。
他抬手扶了扶镜框,掩饰住内心的动荡,清了清嗓冲着身前的人说:
“刚才人多,忘了自我介绍,我叫高瞻,是正印的朋友。”
此言一出,刚刚还笑得十分灿烂的哈萨克青年倏地就敛起笑意,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当事人一号,又转头望向身前的当事人二号,不可置信地问:
“你们认识?”
车前的男人瞥见他逐渐沉底的脸色,意识到自己的目的已经达成,不动声色地掩面轻笑一声,恰到好处地收住了话头。
“时间不早了,我还要去赶火车,剩下的就让正印跟你解释吧!”
他这样说着,以一副胜利者的姿态转身离开,走了两步又想起什么似的,微笑着扭过头来,冲着还没完全反应过来的哈萨克青年挥手道:
“再见!今天谢谢你了,巴合提别克。”
晨光中,男人的身形高瘦,干净的白衬衫上爬满了褶皱,沿着被羊群啃食得几近荒芜的草地越走越远。
人群的声音窸窸窣窣,伴随着一声发动机启动的轰鸣逐渐散去。
祁正印忽然意识到,有某种东西正在彻底与她告别,她无意识地抬起手臂,冲着逐渐远去的车尾挥了挥手。
“再见。”
上一次欠他的告别,这一次终于还清了。
也是这个时候,某个被蒙在鼓里的哈萨克青年才终于醒过神来,脑子里炸开一记响彻天际的惊雷。
“这不会就是那个差点和你结婚的人吧?”
坐在摩托车后座的女孩被震得周身一颤,缓慢而机械地转过脸来,硬着头皮望向他正在历经地震的琥珀色眼睛。
咂了咂嘴,没敢说话。
boom~
是谁破防了我不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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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一记响彻天际的惊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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