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周都是累极了才放过自己，昨晚一觉无梦到天亮，真正的睡得好。

她打算先去吃个午饭，下午早点到图书馆。

跟Toni约的两点钟。

她在化妆，宋怡菲回来了。

“邱晏，你还好吧？”宋怡菲放下包走过来，两手轻搭在她的肩膀上。

邱晏从镜子里看她，她的眼神里有探究。

“挺好啊，吃得下睡得着。”她在镜子里朝宋怡菲笑，“你干嘛这么问？”

“昨晚陪家乐跟朋友吃饭，姜岩也去了。他问我你好不好，这两年有没有什么大事？”宋怡菲看着她，“这么久了，你跟姜岩还没碰上？”

邱晏没回，没说跟姜岩吃过饭还过了夜，反问宋怡菲：“你没说什么吧？”

宋怡菲摇头：“没有，我知道你心里没他了，敷衍了过去，只说你挺好的，没什么大事。”

“哦对了，我也没提Toni。”

邱晏笑起来，对着镜子画眉手上没停。

“你要出门？”

她点点头：“Toni约我去图书馆。”

“什么！”宋怡菲尖叫，“你跟他又和好了？”

邱晏摇摇头：“不太清楚，晚上向你汇报。”

她撇下盯着她追问的宋怡菲，小跑着出了门。

路上碰见朋友聊了几句耽搁了一下，她到图书馆已经2点05分了。

远远望见Toni站在门口。

夏日的午后，他穿了一件纯棉的黑色短袖，外面套了一件白色的长袖T恤，没扭纽扣，敞开着。

他不仅守时也会提前到了等她。邱晏心里一松快步走了过去。

“hey Toni。”一周没见，邱晏有种错觉，他比以前精神。

“Yannes。”Toni嘴角弯了一下，“进去吧。”

邱晏愣在原地，他笑了？她第一次看见他笑。心里琢磨不知道他消失的一周得到了什么好消息。

图书馆里安静，他们选了一张靠窗的桌子，各自挑了需要的书。

邱晏打开电脑看文献写论文，屏幕挡住了Toni，时不时听见他翻页的声音。她定了定心神，慢慢地也沉浸在自己的课业里。

中途Toni起身去换了书，又去饮水机接了两杯水过来。

纸杯推到她跟前，邱晏抬起头。

“water。”Toni抬了抬下巴，“take a break。”

她点点头，端起杯子啜了一小口，朝他笑了笑。他还是冷峻的模样，低着头认真地看着手上的书，额前的碎发遮挡，邱晏能看见他高挺的鼻子。

阳光透过玻璃窗洒进来，外面栾树枝叶随着风摇动，桌子上映出的光斑也跟着动。

她环顾了四周一圈，人不是很多，就显得图书馆里特别安静。又看到桌上Toni刚拿的书，《中国气功大全》。

“噗。”她一口水要呛出来，硬是忍住，只敢小声地咳嗽，慢慢地给自己顺气。

Toni从书包里掏出纸巾给她。

好不容易缓住了，她指着书：“你能看得懂？”

Toni点点头：“我考了HSK6。”

她惊讶地张着嘴，他居然有这么高的汉语水平。又笑着给他竖大拇指，由衷地夸赞。

Toni也笑了笑。

这个插曲让她没了继续写论文的心思，她在本子上写汉字，给他介绍诗集和小说。Toni也在纸上写了自己在看的中文书。

看得倒是不少，就是写的汉字一言难尽。

外面已有暮色，夕阳也要渐渐没了影。

邱晏抬头看了看窗外，转过头翻了一页，在本子上写：“晚上我请你吃饭，吃火锅好不好？Hot pot。”

她把本子推给Toni，手肘支在桌子上撑着下巴盯着他看。

Toni点了点头，写了三个字：“海底捞。”

嘿，这老外，还点名了。

她本来是打算带Toni去吃潮汕牛肉火锅的，那种不辣。不过既然他想去海底捞，那正好，她也可以给自己点牛油麻辣。

收了东西出了图书馆，打车直奔商场。海底捞挺忙的，还等了一会儿。

等位的空档两个人各干各的事，她看视频，Toni看书，倒像是不认识的两个人凑桌的。

她没觉得他闷了，他是阿斯，他的行为都是有原因的。

等听到叫号，Toni起身拎过她的包，喊了她进去。

邱晏悄悄咂咂嘴吧，这一周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怎么改变这么大。

她本来想点双拼，想了想还是四宫格，加两格清水锅，防止他吃不习惯要涮涮菜。

两格清水锅，一格牛油麻辣，一格菌汤锅。

又特地多点了一些牛肉，还有她自己爱吃的小酥肉，一份虾滑，豆皮，鱼片。

把pad递给Toni：“看看，还有哪些你爱吃的。”

Toni接过划了两遍，加了半分甜玉米，半分海带苗。

等上菜的空档，Toni脱了衬衫放一边，随后露出两只手臂上的纹身。

常年健身的人，两条手臂肌肉遒劲有力量，线条紧实硬朗。

右手臂前内侧纹了花窗，羽毛，还有邱晏不认识的花。左手臂还有两行她看不懂的字母，纹在上臂内侧，巧妙又性感。

邱晏万万想不到这个德国人一丝不苟的黑西服下面藏着这样的诱惑。他人前严肃自持，永远是挺括板正的白衬衫黑西服，或者黑白灰的长t短t。

你从后面看，他的双臂是干净的小麦色，只隐隐露出一点青墨色。可是面对他，手臂前内侧的那些图案是藏不住的性感反差，无声诱惑。

隐藏又暴露。

好想摸一摸！

她脸有点发热。

餐厅里热闹，她知道他食不言，还是想跟他说话。想问问他的纹身，又觉得话题比较私密，有点不妥。

纠结了一会儿到底还是叫了他，不过只问他之前有没有吃过火锅。

Toni点头：“只来过海底捞。”

“下次带你解锁更好吃的火锅店。”她把在清水锅里煮熟的甜玉米捞起来放在一边凉，又推了西瓜给他，“要不要尝尝辣锅？先吃一口辣再来一口西瓜解辣。”

Toni连忙摆手：“no，too spicy。”

邱晏笑出声，心里盘算下回还是带他吃潮汕火锅好。

她看他斯文地吃饭，忍不住感慨多帅的小伙子，居然是个阿斯。

又回想昨天下午看的那些有关阿斯的文章，要想直击阿斯的心门，得先了解他才能对症下药。

邱晏又喊他：“Toni，我可不可以随时发信息给你，不用非得在晚上十点半。”

虽然已经不分时间给他发了，但是她还是要得到他的肯定答案。万一他又变回头呢？

“anytime。”Toni点头，“你随时可以给我发信息，我看到会回复你。”

她的进步让她有再次攻略他的冲动，邱晏决定尽快地了解他，制定可行的追人方案。

这是两个人一起吃的第三顿饭，他有了巨大的改变。

饭后一起往地铁走，她低着头糊弄宋怡菲的时候听见Toni说：“yannes我送你回去。”

邱晏看看时间，八点一刻，还早，正好可以聊一聊。

出了地铁站沿着小路往学校走，前面有长椅。

邱晏走过去坐下，拍了拍旁边的位置，Toni也坐了下来，但是跟她隔了一个人的位置。

她伸了双臂展了展，然后看着Toni认真地说：“我看了一些Asperger syndrome的文章，我不怪你冷清，也不会觉得你奇怪了。这是你天生的，我能理解。”

她对着Toni笑：“我想你从小到大很辛苦吧。”

“yannes。”Toni打断她，“我的父母去世早，我有一个姐姐，在Frankfurt。”

“上一次我就是回去探亲的。”

邱晏点点头，又听他继续：“sorry yannes，我跟你做朋友是有原因的。”

嗯？这回轮到邱晏愣住了，他也有原因？

“我看了你在Instagram上面的post。你的tag, 一见钟情，i am into him。”

他说得这么直白，邱晏脸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只有这样我才能找到你。”

她反问Toni：“我去你公司找你，为什么你转身就走，后来又主动跟我做朋友？”

Toni看着她，平静地说：：“我的心理医生建议我这么做。”

之前邱晏去他的公司找他，说要跟他做朋友，真地吓到了他。

那时候他想不起来她是谁，还好她穿了飞机上的那身衣服。

他脸盲是真的，阿斯会脸盲。

那晚他被她吓跑，落荒而逃，第二天去见了Dr.William。

心理医生听了他的际遇倒是很有兴趣，Dr.William说人生就是随时会有不一样的境遇，你不能时刻做好准备，所以要顺其自然。

William建议他跟邱晏做朋友，说不定能改善他的社交障碍。

他听了医生的话，主动了一步。

他就像一份时刻都会有变化的样本，定期要向医生汇报自己的情况，不管是好的进展还是坏的退步。

医生给的反馈指导他改正自己的缺陷。

所以他不再纠结聊天时间，打破规则一时让他难以忍受，但是久了习惯了就好了。

他会刻意关注，放缓脚步等邱晏，时不时提醒自己要有正常的社交。

那晚在餐厅吃饭，他有注意到邱晏的情绪由好变坏，但是他控制不了自己。所以他对邱晏和盘托出，他有谱系障碍，他是阿斯伯格综合征患者。

他毫无疑问地从她脸上看到惊讶和懵。

他觉得自己又搞砸了，从小到大，在交朋友这件事上，他搞砸了无数次。

痛苦从来不是自己是个阿斯，而是NT的不理解。

他迅速请了假，在Dr.William那里呆了三天，从头到尾详细地讲述了自己和邱晏的交往。

他又像以前那样，觉得自己不需要朋友，能够掌控工作和基本生活就够了。孤独症嘛，反正也孤独了这么多年了。

Dr.William没说什么，晚上姐姐打了电话过来。

姐姐问他当初在飞机上关照yannes是因为什么？他说是因为听她的话，帮助弱小。

姐姐笑着告诉他，不是听她的话，是他自己的内心渴望正常的社交，渴望与正常人发展出稳定的关系。

他清醒了不少，第二天又去找Dr.William。

医生跟他开玩笑：“没有预约就来？”

他一脸认真：“sorry。”

William摇摇头：“一点幽默感都没有！”

又跟他梳理了一遍，最后关照他不要有负担，阿斯社交的首要原则是先保护好自己，如果感到不舒服了，不妨先停一停。

他遵从自己的内心，他是想交朋友，邱晏很好，他想跟她做朋友。

他讲完，邱晏还在愣神。

原来如此，没想到他跟她的交往背后是这样的，还有心理医生做军师。

但是也很好，他不极端，不回避自己的问题。

他们俩做朋友，各有各的目的，她想借着他逃离，他想借着她改善社交障碍。

还挺配。

“yannes。”Toni又喊她，“这些事不该瞒着你。”

邱晏抬眼望着他笑，她的心思暂时还是要瞒着他的。

Toni又说：“明年我要回法兰克福了。”

“回德国？”邱晏立马直起身，“什么时候？”

“三月份。”Toni看着她，“我是外派到上海来的。”

三月份？那就是年后！

她心里急急转了几个来回，他要回德国，这样更好，更适合她逃离。

到头来还得是他！

她又来了精神，微笑着诚恳地说：“Toni，我不会再觉得你奇怪，我希望能成为你觉得喜欢相处的那个人。”

“yannes，谢谢你。”

她看见他发自内心的笑容，心里默默地给自己洗脑，一段真挚的友谊换他带她走，不算不公平。

话说开了两人都是一身轻松，不知不觉十点了，Toni送她回去。

走到校门口看见姜岩站在那，她轻轻皱了皱眉。

姜岩也看到了她，小跑着过来：“邱晏，我听宋怡菲说你跟朋友出去吃饭了。”

邱晏点点头：“嗯，我朋友，Toni Kuhn.”

姜岩朝Toni点点头，伸出手：“hello. Nice to meet you.”

Toni没回应，眼神也没有对着姜岩，只看着邱晏：“yannes我走了，早点休息。”

“好。”邱晏朝他晃了晃手机，“到家告诉我。”

她目送Toni拐了弯，转过头看着姜岩：“找我什么事？”

“他是你男朋友？”

邱晏掀了掀眼皮：“你找我就为了说这个？”

“邱晏。”他轻声喊她，“我爱你，我想跟你在一起。”

板正挺括的西服里，藏着遒劲手臂上的纹身，涩涩戳我！

ASD——Autistic Spectrum Disorder指孤独症谱系障碍的人。

AS——Asperger syndrome，阿斯伯格综合征是孤独症的一种。

NT——NeuroTypical指普通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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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还得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