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帮你。”苏万叶诚实回答苏方木的问题,“真的只是帮助你,别用这个眼神看着我,我没有想过在你身上谋取什么回报。我比任何一个人都清楚你现在的情况。”
“你很了解我?”苏方木的心咯噔一下,对苏万叶的话半信半疑,有可能被苏万叶看穿无措,有一点点难以察觉的震撼和期待。末了,她摇摇头说:“你是来抢这张床的。”
“嗯,对。不但如此,你的狼我也想抢走。”
苏方木见识了苏万叶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她不相信苏万叶说没地方去的话术,怎么想帝国都都不会让一个白塔毕业的优秀向导没有落脚之处。
至于借宿,苏方木怀疑苏万叶真是另有目的。她把疗养塔当作临时住所,再加上这短短几天的遭遇,苏方木更是坚定认为自己不会在502住太长时间,甚至觉得不会活过将要到来的秋季。
苏方木很想拒绝苏万叶在留在502房间过一晚上,可是她注意到苏万叶的疲惫和难以遮掩的虚弱,她还是心软了。
“你想留就留,想走就走。”苏方木没有表现出给苏万叶提供住所,收留对方的傲慢;没有苏万叶留下来陪她度过难以入眠夜晚的松快。
她这段时间以来,整宿睡不着觉是常态。每到夜深人静时,诸多无法言说的心事建筑成结实牢固的蜘蛛网,缠得她呼吸不顺畅。除此之外,又有放大数倍的声音折磨苏方木的神经,即便身体累到一个几线点,偶然浅睡眠休息一会又很快惊醒。
苏方木惊醒之后,抱着枕头枯坐一整夜。她仿佛成为一只昼伏夜出的动物,白天潜伏隐藏,晚上精神百倍出门活动。当然,她夜晚的活动范围仅限于502房间。
日日都是如此混乱颠倒的作息,苏方木的头发掉得多了些,记忆力更是比不过从前。
苏方木把话说完,自顾自把鞋子脱掉,直接往沙发上一躺。
苏万叶:“你不在床上睡觉吗?”
“你睡床。”苏方木把床让出来,她用一副冷漠的口吻问道,“你不是说很了解我现在的情况吗?”
“我知道。”苏万叶听了苏方木的话,喉咙一哽,半晌无言。她走到床边比划两下,又走到床边做出一个把床铺切割一半的动作,对苏方木说,“床这么大,我们两个一起睡……应该能睡得下。”
“……”苏方木已经在沙发上躺下,她胸前抱着一头狼发呆。她听到苏万叶吧啦吧啦说了很长一段话,大脑短路了好一会。
“请问,向导骚扰哨兵是什么罪?”
苏方木表情很严肃,她坐起来问站在床尾的苏万叶。
“啊?我想你误会我了。我不过是觉得和你一起睡会更方便一些。”苏万叶懵了好一会,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话。她没觉得说出来的那句话有什么问题。
“有没有误会,你说了算。我没意见。”苏方木和苏万叶轮流沉默。过了一会,她表现得很寻常,不想在一个问题上纠结,不打算追问苏万叶把话解释清楚。
她侧身在沙发上躺着,手搂着狼崽不放,“但是,我要自己一个人睡。你害怕一个人睡觉——抱枕头吧。”
室外的风仍在呼啦作响。风持续作用在窗户上,竟吹得窗户的玻璃摇晃,刺啦刺啦作响。苏万叶和苏方木对视一眼,她默不作声去翻找房间的橱柜。
苏方木自认为橱柜没有什么私人的东西,想了想还是随苏万叶去了。苏万叶在房间怎么翻找,翻找出什么东西都与她没什么关系。
这样想着,苏方木索性闭上眼睛休息。
没过多长时间,苏万叶的脚步声渐渐近了。她抖开房间内备用的床被,动作尽可能轻柔地盖在苏方木身上。一个软乎乎的枕头放在苏方木头顶,苏万叶轻轻捧起假装睡着的哨兵的脑袋。
枕头平整地铺放在苏方木的脑后,她从苏万叶走过来开始,始终不睁眼看对方。她对这个新来的向导没有多少信任,没有什么厌恶,更谈不上什么一见如故的欣喜。
苏万叶和其他人相比显得特别一些,却远远没有达到苏方木看到她就高兴想笑的程度。
苏方木在等苏万叶有动作,思考苏万叶会趁这个机会做什么,刺伤还是……
等到苏万叶为她盖好被子,等到苏万叶帮她垫枕头,等到苏万叶身上不知名的花香气越来越淡……
窗外的风渐渐小了,风送入室内的一丝腥臭之气被房间内放置的香薰清洗。床铺上发出轻微的摩擦声不影响灰狼和赤狐的低声交流。
房间内响起两道平稳的呼吸,苏万叶和苏方木都清楚的知道两个人都头脑清醒,没有一个人安稳入睡。
苏方木听到苏万叶翻身的动静,她停下准备翻身的动作,愣是等到压着的手臂发麻才翻身换一个姿势躺着。
夜色渐渐深了,灰狼和赤狐的声音融入徜徉的香薰之气。苏方木始终没有酝酿出一点睡意。她难受地撸一把躁动不安的灰狼,态度亲近地用额头和灰狼脑袋相互蹭了一下。
“嗷呜!”灰狼担心的嚎叫打破房间的静谧,它的状态与苏方木的精神状态和精神力十分充盈挂钩。
灰狼的不安定很直观地反应出苏方木现在的精神情况。苏方木安抚似的把灰狼脑袋团起来揉一揉,下一秒把灰狼放回精神图景里休息。
苏万叶的感知很灵敏,她卧躺在床上仔细辨别苏方木的呼吸频率和声音大小,确定苏方木已经难受到一定程度才走下床铺。
“没事的。”苏万叶怀里抱着一只赤色的狐狸,赤脚靠近苏方木。她在苏方木背后蹲下,微凉的手掌心贴合在身体不舒服的哨兵额头前,轻声抚慰苏方木躁动不已的精神。
苏万叶回想起自己曾经的遭遇,同样是从垃圾处理厂附近拖着病体回到疗养塔的住房,她过得更加难熬。
她时常一个人硬生生熬过贸然发作的疼痛,快熬不住的时候,对着窗户或是镜子倒映出来的脸,幻想着能够有一个人明白她的难处,能够陪伴她挨过漫漫长夜。
苏万叶会双手换在胸前,轻轻拍打自己的肩膀,默念曾经给予过她温暖的人。
妈妈……
“没事的,会好起来的。”苏万叶干巴巴地与苏方木说话,另一只手拍打哨兵的肩膀。
赤狐踩在枕头上,它在苏方木身侧来回走动,找到一个合适的地方蜷缩趴在。赤狐湿漉漉的鼻子嗅到苏方木身上苦痛的涩味,它主动挤进苏方木虚虚环抱的胸前鸣叫一声。
苏万叶身上的浅淡香气与散发出来的向导素相似。
苏方木的身体颤抖着接受苏万叶的精神抚慰,尽管向导素的安抚对她来说用处不明显,她还是被动地接受这位向导的好意。
苏万叶疏导苏方木不对劲的情绪远远没有想象中的轻松。苏方木哆嗦抖动的身体沁出一层冷汗,风一吹,她抖得更明显。
“帮忙把窗户关一下,小狐狸。”苏万叶对苏方木怀抱中的赤狐说,“我现在走不开。”
赤色的狐狸灵活地钻出苏方木的怀抱,动作敏捷地窜上窗台,关闭自然风进入的通道。它小心翼翼地靠近窗台上摆放的白色花朵,贴合花盆多蹭几下,反复嗅闻毛发上是否沾上这个品种的花香。
苏万叶身上的香气浓郁,把苏方木裹上厚厚的一层。
良久,苏方木感觉身体好上一些,艰难地睁开眼睛。她的小动作被苏万叶察觉,向导伸手捂住哨兵的双眼,轻声细语:“闭上眼睛,好好休息。醒来就好了。”
她是这么说。
苏方木抬手把身上的被子掀开一些,下一瞬间怀里多一个味道突兀的赤色狐狸。
眼睛的视线被隔绝,苏方木的嗅觉、听觉等别的感官知觉放大不少。
苏万叶:“你要是害怕就抱一抱小狐狸。”
赤狐认为自己作用可大了,兴奋地贴近苏方木。
嗅觉极好的哨兵忍了一段时间,终于忍不住说:“对不起,你的狐狸味道太怪了。我受不了。”
苏万叶:“……”
赤狐委屈地嗷嗷尖叫。
即便苏方木的情况稍稍稳定下来,苏万叶依然蹲坐在沙发边上面朝向苏方木单薄的背脊。赤狐委屈巴巴地回到苏万叶的精神图景中舔舐受伤的狐狸心。
苏万叶太累了。她想开口提醒苏方木把冷汗打湿的衣服换下来,眼皮沉重地上下打架,恍惚间似乎说话了,又像是没有把话说出来。
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在苏万叶耳边响起,打的不可开交的上下眼皮在苏方木的制止下握手言和。
苏方木费劲地把手盖在苏万叶眼前。她手掌心靠近但不贴合,感受到苏万叶眼睫毛的扫动,苏方木狼狈的缩回手。
她就这样坐了很长一段时间,汗湿的衣服自然干得七七八八。苏方木恢复一些力气,轻悄悄地从沙发下来,轻手轻脚地把蹲坐在沙发边上的向导抬上沙发。
苏方木站在边上多看几眼苏万叶,而后进卫生间冲洗冷汗黏住的皮肤。
她洗完澡出来,天边还是模模糊糊的一抹黑,零星几颗星辰坚守岗位。她给苏万叶盖上床铺上的被子,又裹着自己刚才盖上的被子在椅子上蜷缩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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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 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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