获得新名字后，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贺玉华经常用大名叫他，贺玉盈最近总喜欢嘤嘤嘤地叫唤。

在那之后，贺玉华又教了他几个简单的口令，像是“等等”，“不行”，“坐下”……咦，怎么越来越像训狗了。

当然也让他学新名字，贺玉华出于某种私心，指着自己时让他跟着说：“哥哥”，贺玉盈鼓着嘴巴学：“咕咕”。拉着他的手指一起指向他：“玉盈”，贺玉盈流着口水含糊不清：“嘤嘤”。

帮他把湿漉漉的下巴擦干净，贺玉华想，对于一个从未接触过语言的小宝宝来说，念清爽这两个字难度可能有点高，于是默许了他读成盈盈。虽然觉得男孩子这么叫是不是有点太过可爱了，但是看到他欢喜地用小指头戳着自己脸蛋，嘤嘤盈盈地叫个不停，又觉得可爱也没啥大不了，反正孩子还小，可爱是很正常的。

教了一段时间，贺玉盈已经能在贺玉华说等等的时候停下来，眨巴着大眼睛一动不动，直到听到可以了三个字，才继续像饿了三天三夜一样把脸埋进碗里，这时候贺玉华就会无奈地拎着他衣服领将他摆正了，拿起小勺，一勺勺很有耐心地给他喂饭。

不过贺玉盈在某些时候还是展现出了一点智慧，海龟每次都是在他们俩面前摆好两个碗两把勺，之后就不再干涉，只在一旁围观，任由他们进食。贺玉华一开始总是拿最靠近贺玉盈的餐具喂他，有次顺手拿起自己这边的小勺，却被贺玉盈一把推开。

“咕咕！”推着小勺的手很有劲儿，贺玉盈一脸认真地对他说道，可惜每次说这两个字他都会流口水，看起来平添一股傻气。

随后他又指向另一把勺：“盈盈！”

在海龟面前，贺玉华也不好多问。贺玉盈的意思他倒是大致明白了，看来这小孩不知不觉已经拥有物权意识，分得清什么是他的什么是别人的。

怀抱着一种“孩子长得真是快啊”的心情，贺玉华同时也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贺玉盈在逐渐学说话，相信不久后他们就能无障碍交流了吧。但这样真的好吗？

如果贺玉盈能正常说话了，他们能更加团结一致，面对未知环境的存活率会更高，对他来说，有能和他交流的人也能疏解他的心理压力，在新世界好像也不会那么寂寞了。

但这里终归不是什么简单的环境，假如被水母们发现宠物有不低的智慧，能有逻辑地交流，等待他们的下场……

不对，贺玉华又想，说到底，这个世界的宠物人类，在这之前真的从来没有人会说话吗。

不是指地球上的中文、英语、日语……既然繁育设施已经那么成熟，每批次都起码有几十个婴幼儿出栏，这个频次大概是一年一次，星球上散布着这么多人类，都是大脑发育正常的进化成果——虽然不知道异种生物们是从哪里搞来的人类样本，但仅仅观察贺玉盈的学习能力，这些人类们发展出独有的语言文化，是很困难的事情吗？

想到这里，贺玉华不由自主啃大拇指指甲盖，被贺玉盈看到，硬是贴过来也要啃这只手。

贺玉华把他推开，看他像只小奶狗一样哼哼唧唧，又反应过来一个事实：即便大量人类散布在这颗外星球上，但大多数都和他们一样，被隔离开来，能群居的数量应该不超过十几二十，都是出不了门难以和外界交流的笼中鸟，在这种情况下，还能产生语言吗？

就像一个人从出生开始就被关在小黑屋里，只能获取水和食物，不管过多少年他都不可能说话，因为不知道能说话，也不必说话。

想清楚这点，贺玉华颓丧地摊平在小床上，任由贺玉盈在他身上乱爬，一边爬一边叽叽咕咕地嘟哝，不难想象长大后肯定是个话痨。

但是，世界这么大，发生什么都有可能，不能直接断言这里不存在人类使用的语言文字。

贺玉华想道：不管怎么样，往最坏去考虑，还是先教傻狗在水母和海龟面前谨言慎行吧。

此时傻狗——贺玉盈正沉迷于跨越他的肚子，从一边爬到另一边。他长得很快，本来就比贺玉华早出生，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吃饭积极吸收更好，现在比贺玉华大了一圈，每次压过贺玉华的肚子都让他呼地挤出一口气。

刚好水母和海龟都不在。它俩并不是时时刻刻都盯着两只宠物，日落时会一起出门，等贺玉华睡醒——顺便一提，这个星球的白天和黑夜都比地球略长，因此等他睡完幼儿应有的长长的一觉后，天还是黑的，然后再等一段时间，水母海龟才会回来，给他们换尿布换水做饭。

其余时间水母经常呆在二楼，时而下来逗逗他们，海龟看管他们的时间更长些，但也只是在饭点出现。总而言之，给贺玉盈上课的时间很充足。

从他俩醒来后的时间看，离水母回来还有一会。贺玉华抓紧时间，把乱爬的贺玉盈掀下去，对他道：“别玩了，我有事和你说。”

然而玩嗨了的贺玉盈一般不会搭理他，小孩被掀到一边也乐得笑哈哈的，又扑过来要继续爬。

贺玉华只好喊他：“盈盈。”听到这两个字，贺玉盈乖乖嗯了一声，还是伸手一扑贴到他脸边，倒是不再乱动了。

“……”

贺玉华把他的脸推远一点，先对他说：“盈盈，以后不可以在水母和海龟面前说话，知道了吗？”

他一只手握拳，另一只手放在下面手指舞动，做了个水母的手势，贺玉盈立刻兴奋地叫喊：“□□！”贺玉华紧接着比了个海龟，贺玉盈也立刻叫道：“啊咕一！”

“嗯，很好！盈盈真棒！虽然只念对一个字。”贺玉华这段时间无师自通幼师技巧，摸摸他的头，贺玉盈笑得憨憨的，眼睛都眯起来。

哄好小孩，两只手指交叉做出禁止的标识，贴在嘴边，贺玉华对他说：“不可以在它们面前说话哦。”

这个标识的意思盈盈知道，小手跟着学，嘴里蹦出来一个“不！”

“对，不可以。”贺玉华把叉贴到他嘴上，阻止他继续说。“被发现我们是聪明的小宠物就完蛋啦，我们会死翘翘的。”

嘴被堵住了，贺玉盈乖乖鼓着腮帮子禁言，连眼睛都不眨，等贺玉华退回去后才懵懵懂懂学舌：“嘶——嗷？”

“死翘翘。”贺玉华呼吸一滞猛地向后倒，装死装得很熟练。这个动作一开始被他用来吓唬贺玉盈，第一次做时小孩吓得过来又是贴额头又是拍脸颊，把他脸都拍红了。后来小孩不会被吓到了，贺玉华发现用这招教他学起来更快，上课的时候时不时就会来这么一下。

贺玉盈爬过去淡定地拍拍他的脸，看见他睁眼后快乐地扑到他身上，脸蛋贴在一起蹭：“咕咕！”

“是哥哥。”贺玉华无奈地抱住他，“听懂了吗，不能说话哦。”

贺玉盈的小声音应得很清脆：“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