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龟从细长开口里取出刚才放进去的盘子，诡异颜色的小方块蒸腾出热气，散发出一股让贺玉华很安心很怀念的香味，就像是他生病时妈妈给他煮的白粥。

很难想象这堆东西居然和米闻起来相同，贺玉华想过去近距离观察看看，可是自己被被子团团围住，旁边需要他照看的小黑毛还老是躲他牵过去的手，用行动表示不想和他好了，他怕这小孩一个没看住到处乱爬，光是从床上摔下去嗑着哪都够他们受的。

海龟把蒸好的小方块倒进一个碗里，往里接了点水，从一个小柜子摸出根扁平的大漏勺，一下一下压着。没多会，里面变成了棕色稠稠的液体，香味也略微改变，从白粥变成了青菜粥。

一直在边上旁观的水母这时候又抱着它采的那捧花过来，这次没有全洒在里面，把花瓣一瓣瓣撕下来，花茎被它折叠按压，析出几滴绿色汁液，这么处理了四五支花后，海龟阻止它，不让它继续放了，把碗里的花瓣、汁液、棕色粥搅拌搅拌，拿出两个小碗，往里面一边分一半。

比较意外的是，从水母挤出花茎汁液开始，贺玉华就隐约闻到一股肉香，最后花瓣花液混进热气腾腾的粥里，这股肉香还更浓了。但花怎么会和肉一个香味呢？闻起来还是炖煮好的猪肉，贺玉华想着这么诡异的东西他一点都不想吃，实际上嘴里已经在分泌口水。

他们长大的繁育设施里喂的也是棕色糊糊，但什么味道香味都没有，只能让他们吃饱，他远离普通饮食已经很久了。

呃，也不普通，普通植物块茎正熟后不会闻起来像大米，普通花也不会闻起来像肉。

但是装着棕色稠状物的小碗摆在眼前，里面沉浮着淡蓝色花瓣，蒸汽混着香气钻进鼻子里，贺玉华的第一个反应居然是，这是青菜瘦肉粥。

很离谱，可是鼻子就是这么告诉大脑的，当然眼睛也在努力传达警告讯息，于是贺玉华犹豫片刻，决定学习上辈子看过的野外求生经验，先把这堆疑似食物的东西涂在手背上，等待几分钟，如果手背的皮肤没有异样，再挑一点放到舌尖……

还没开始行动，旁边的小黑毛兴奋地大叫一声，右手直接伸进去抓一把，粥连着花瓣一起塞进嘴里。

他的手没拿出来，就这么含着手吃得吧唧吧唧的，眼睛幸福地眯起来。贺玉华看着感觉他都要把手吃了，帮他把手扯出来，可惜小黑毛并不领他的情，沾满口水的手啪地一甩，拍开贺玉华，又去抓碗里的食物。

“……唉。”贺玉华的婴儿小脸皱起来，发出老父亲的叹息，只好认命地拿起碗旁边给他们准备好的小勺，舀一勺粥递到小黑毛嘴边。

既然是比较靠谱的海龟做的东西，应该能吃吧。人和人的关系，都是从互相新任开始，人和异种生物想必也一样。贺玉华自我安慰着。

勺刚递到面前小黑毛就和看到肉的老虎一样，头猛地往前一够，吞进去好大一口，贺玉华使点劲才把勺子拔出来。舀第二勺时他想了想，先用嘴皮碰碰，确实是青菜瘦肉粥的味道，有点烫，他呼呼地吹几下，等温度降到能入口才喂给小黑毛。

在他试温时小黑毛发出急切的嗯啊声，朝他张开嘴展示自己已经吃完了咽下去了，活像是鸟巢里的幼鸟。贺玉华朝勺子呼呼吹气时他才闭上嘴，乖了一点，就是小拳头还握着，眼睛一瞬不瞬紧盯贺玉华手里的勺子，蓄势待发。

勺子终于递到嘴边，小黑毛伸头猛地一够，贺玉华再拔出勺子舀下一勺，呼呼吹冷一点，小黑毛再猛虎扑食。

一勺一勺喂到最后了，勺子刮蹭碗底把最后一滴也舀进来，小黑毛依然和吃第一口一样，把勺子整个吞进去，要贺玉华使点劲才拔得出来。

贺玉华想起上辈子在网上看到的一句话，仿佛晚吃一秒就要饿死了……担心这一碗不够他吃，还拿过来自己那碗，打算继续喂，结果小黑毛手挡着小勺子，却是不愿意再吃了。

他现在对贺玉华又是毫无芥蒂的样子了，把勺子推到贺玉华嘴边，啊啊两声，示意他自己吃。

贺玉华此时心中涌起一股欣慰和感动，伸出小胳膊努力够到小黑毛头顶，摸摸他的头。

两根触手伸过来，摸摸他俩的头。

贺玉华这才想起房间里不止他们两个，忙着喂食都忽视了一旁的异种生物。也是因为水母和海龟全程都没有动作，就这么站在床边静静看着一个小宝宝带另一个小宝宝，现在小黑毛吃完了，水母才忍不住摸摸两个小孩的头。

接着它很有兴致地用一根触手捞起勺子，另一根捞起贺玉华的碗，学着他舀一勺粥，递到贺玉华嘴边。

“……”贺玉华默默看向它，想象自己被一只水母喂食的场景，有点恶寒，还是夺过勺子，扒着碗连吃带喝地把食物迅速咽进肚子里。

粥已经不烫了，温温的很好入口。棕色稠稠的液体尝起来也像米粥，没有被海龟完全搅碎，还残留一些小块，贺玉华用他的小乳牙咬咬，软软的，很粘糯，不看外形吃起来就是大米。

他也试着咬了一口淡蓝色花瓣，很神奇，明明看起来就是花的样子，口感却很有韧劲，嚼出的汁液是肉味的，闭着眼睛完全分辨不出这到底是肉还是花。

如果一个东西闻起来是青菜瘦肉粥，吃起来也是青菜瘦肉粥，那它就是一碗青菜瘦肉粥，而不是什么暗黑植物块茎炖煮花瓣……

闭着眼睛不管三七二十一，贺玉华很快地吃完碗里的食物，碗底也刮干净了。

海龟把碗和勺子拿走，去出水口洗干净，水母逗了下两个小孩，小黑毛吃饱了有点愣神，呆呆的没有反应，贺玉华则是懒得理它，水母只好飘到海龟旁边，看它洗碗玩。

两个狱警……啊不，监护人离开了，贺玉华凑到小黑毛边上，放低声音和他耳语：“现在知道我不会害你了吧，这个地方只有我们俩才是一伙的，你要听话我才护得住你。”

小奶音说得一板一眼，然而小黑毛明显不可能听懂，只是愣愣地注视说个不停的小伙伴。

贺玉华拉住他的小手，继续说：“傻狗……不是，也不能这么叫你，我既然是把你当我儿子养，还是要给你起个正经名字。”

小黑毛仿佛听懂这句了，听到他说儿子时小手一抬，啪地拍在贺玉华脸上。

贺玉华：“……不乐意当儿子是吧，好吧，那弟弟也成，你个臭弟弟。”

虽然小黑毛比他先出生，在他住进设施的小床前小黑毛早就躺在旁边的床上了，但贺玉华仗着自己会说话，先定下哥哥名义。

小黑毛的手又要往他脸上打，贺玉华赶紧把这只手也拉上，两只手牵着他摇摇：“我姓贺，你肯定跟着我姓。既然我俩同辈了，你也跟我排玉字辈，至于剩下那个字……”

贺玉华看着小黑毛：“你随便说个字。”

小黑毛盯着他的嘴巴，模仿嘴型：“一……”

贺玉华：“一？贺玉一？有点难听啊。”

小黑毛发音发全了：“一……嘤。”

“贺玉英，贺玉盈，贺玉影，贺玉硬。”贺玉华眨眨眼睛，定下来，“那你就叫贺玉盈吧，这个字好听，寓意也好。”

他摇摇小黑毛的手——现在叫贺玉盈了，笑眯眯的：“玉盈，记住了没，这就是你的名字了，以后听到这两个字就是我在叫你。”

贺玉盈看着他笑得圆嘟嘟的小脸，贴过去，啊呜咬了一口。

贺玉华：“……再给你起个小名吧，你的小名就叫傻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