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以前的事?
徐叶当场呆滞在原地,她试探着问道: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得到刘郎中肯定的点头后,她又问道:“那......那这能治好吗?”
“不好说,这种病情我还没遇到过。我看了下他的头部,他的后脑有一处肿胀,怕是摔到了脑子,影响了他的记忆。等他修养修养,伤好之后看看能不能恢复了。”
刘郎中打开瓦罐又添了些水,屋内登时涌起一股独属于中药的苦涩味,这种苦涩蔓延至徐叶的心底,她盯着床上躺着的人抿紧了双唇。
怎么就不记得了呢?她还想问他很多很多事呢。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张兰听了刘郎中这番话,眼底浮现一层喜悦,她捣了捣徐叶的胳膊:“小叶,这是好事啊。”
徐叶不明所以,怔怔地看向她,她却卖起了关子,将话头一转:“小叶,这几日你走的匆忙,你也没说清你师父去哪了,怎么这么多天不见人影啊?”
徐叶从一旁拿了把凳子,让张兰坐下之后,她郑重地向眼前的两人鞠了一躬,缓缓开口:“师父他在三日前已经走了,我已经将他葬在了云溪山上。师父说他很感激这些年大家对他的照拂,但他无以为报,还希望大家能够谅解。”
此话一出,屋内一片寂静,只有瓦罐内的中药在咕咕作响。
过了一会儿,张兰先打破了沉默:“这么大的事,怎么也不说一声?徐树他是不想见我们最后一面了吗?还有你小叶,什么叫先葬了?为何不和我们说呢?哪里有不办丧礼就埋了的......”
话还未说完,她便哽咽了起来。
徐叶眼中也蓄满了泪水,她解释道:“师父说,我们本就不是云溪村的,就不用云溪村的风俗办丧礼了,直接葬了也给大家留个清净。”
云溪村虽不大,但风俗讲究较多,丧礼都是村里人一起忙活的,若是办丧礼,徐树不想再麻烦他们了。
张兰吸了下鼻子,斥道:“这说的是什么话?只要住在这云溪村,那我们就是一家人,说什么清不清静的......”
刘郎中一直一言未发,只是手中搅拌瓦罐中中药的勺子已经许久未再动过,过了半晌,他轻轻叹了口气。
他家中世代从医,虽身在乡野,但医术却不落人后。十年前忽然搬进村里的徐树,让他从医几十年来的自信从容崩塌不见。徐树中了一种很奇怪的毒,这种毒在初时对身体没什么影响,而随着时间的深入渐渐侵入内脏,最后就会出现咳血的症状,但他束手无策。
可以说,他是亲眼看着徐树渐渐被毒性腐蚀的。即使在前段时间徐树第一次吐血之时,他就知晓徐树大限已至,这几日对他的消失也有预感,但亲耳听到时,还是难以接受。
悲伤充斥了小小的空间,徐叶心里堵得慌。她抹了一把眼泪,将肩上的包裹取下来,掏出里面的一大包银子,分成两份,分开塞入刘郎中和张婶的怀里,说道:“我还得去一趟镇上,为了尽快赶回来,我将马骑到这来了,现在我得给它送回去了。这些就当作我的小小心意,还请你们一定要收下。”
没等二人反应过来,她就夺门而出。
驱马驶在无人的小道上时,她才放声痛哭。这几日为了筹钱买药,她都来不及悲伤。如今空闲下来,她不得不面对现实。
*
李淮再次清醒过来时,睁眼便看到床前的桌子边趴了一个女子。她正面朝向他趴在那里睡着,面容清秀,头发也束了起来,看起来清爽干净。徐叶的眉头紧皱着,闭着的双眼有些红肿,想必是大哭了一场。他在昏迷时隐隐约约听到了几人的对话,猜到是她的师父去世了。
在李淮的认知里,乡下是贫苦的,乡下人也是邋里邋遢的。但这几日所见之人都让他有了新的了解。他盯着徐叶看了许久,还是想不通她为何改变想法又救了他。他在收回视线时,忽然注意到了放在徐叶前方的一堆玉佩,其中一枚显然是徐叶从他身上拿去的,而另一枚......
他的瞳孔骤缩,强忍着腰间的疼痛伸手将那两枚玉佩拿了过来。两枚玉佩拼在一起,合成了一条完整的龙。带有龙头的那一半,是他的,而带有龙尾的那一半,是徐叶拿出来的。
他拿着龙尾的那块玉在手中细细摩挲,半晌后轻嗤了一声。
宁昭三十一年,西域使臣向大晟进贡了一枚完整青玉,皇帝命人找了最好的工匠在上面雕了一条龙,接着将它分为两块可以拼合的玉佩。将带有龙头的那块给了他,另一块带有龙尾的给了他的皇弟李瞻。
那时,舅舅说这是皇帝的暗示,龙头便意味着以后他将会是未来的君主,他也因此十分珍重这枚玉佩,一直这块玉戴在腰间,从未离身。
又过了两年,李瞻说他的那枚玉送给了一个不认识的人,他为此发了好大的火。他指责李瞻不重视父皇的奖赏,竟将那么贵重的玉佩送给了无关紧要之人。话虽是这么说,但实际上他心里清楚,他生气的真正原因是他觉得李瞻是借由这枚玉佩来挑衅自己。
时隔经年,如今在这乡野间见到了这枚消失数年的玉佩,玉佩上飞舞的龙尾仿佛在嘲讽他当初的可笑。只是给了你一枚带有龙头的玉佩而已,还真把它当玉玺供着了?
他攥紧了手,恨不得捏碎它。
“你好一些了吗?”
女子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沉思,他转头看去,徐叶已经从桌子上坐直了,正伸手揉着惺忪的睡眼。他压下心底那点怒气,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已经好多了,谢谢你救了我。”
徐叶点点头,又问道:“那你有想起来一些什么吗?”
李淮摇了摇头,又试探着问道:“我们以前是不是认识?”
他对这个地方一无所知,这个姑娘也有些古怪。深思熟虑之后,他选择了装作失忆,这样既能打探她们的底细,又能名正言顺地隐瞒自己的身份。
徐叶点了点头,看向他手中的玉:“我们在很久以前见过。刘郎中说,你能够见到以前熟悉的东西可能会恢复些,你对这枚玉佩还有印象吗?”
李淮暗暗松了手中的力气,他忘记了自己还紧紧攥着玉佩。他淡笑了一下解释道:“的确是记不太清了,就是看着有些眼熟,你能给我说说吗?”
徐叶将凳子挪到他床边,将玉佩从他手中接过来,举起带有龙尾的那块:“你当然会眼熟了,这枚玉佩是你以前给我的,这一枚是你身上的,都是你的。”
“我为何要给你玉佩?”
徐叶看着玉佩,眼神变得深远游移:“你说要帮我安置我的朋友,这枚玉佩是信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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