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手指细腻纤细,沾着少许海水,与少年脸颊相碰之下,激出一阵凉丝丝的触感。
傅还舟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任歆急忙收回手,两手往后一背,小脸烧得红彤彤。
天,她莫名其妙碰了一个男生的脸。
“你,你的筐!”傅还舟仰起头,伸手一指地上的筐。
“好,好,谢谢。”
任歆低头要去抱筐,傅还舟又像是想起什么,俯身将她往旁边一撞,两手抓住藤筐的手柄稳稳抱了起来。
“你家是在这儿附近吧?我送你回去。”傅还舟说着,低头快速瞥了一眼任歆。
任歆愣了几秒,点点头,“好。”
这一片别墅区间隔很开,傅还舟带着任歆走了右侧的石子路。
石子路狭窄曲折,路旁种满了绣球花,蝴蝶纷飞,人也很少,一路上只有他们两人的声音。
“你怎么知道我住这儿附近?”任歆问。
“那不然呢?一个小姑娘抱着这么一大筐贝壳脏兮兮的去坐出租?”傅还舟轻挑眉头。
任歆笑了笑,“好吧。我好像还没有问你的名字。”
“傅、还、舟。”他一字一顿,转头看看斜前方,一只手大力抱紧了筐,一只手指了出去,“喏,沿着这个方向走,走到头,门口院子里有个兔将军的就是我家。”
“兔将军?”任歆在脑袋里想象了片刻,又问:“你多大了?”
“我肯定比你大啊,我高二了。”
任歆笑着点点头,“我开学也高二了。”
傅还舟啧笑一声,“那你还是比我小。小妹妹,我开学就是高三的大哥哥了。”
任歆仰头看向他的脸。
傅还舟长了一张英气逼人的脸,剑眉星目肤色健康,鼻梁左侧有一颗浅浅小痣,笑起来时,银月滩清凉的海风仿佛都汇聚在他身上。
他好似一束纯粹的阳光。
任歆嘴唇微动,刚要说话,余光里忽然瞥见一个白色的身影。
任歆转头,看见纪南知正在他们面前。
如果说傅还舟是明媚的阳光,那纪南知一定是冷肃的月光,眉目似剑、肤色苍白。
并且那位月光现在正眉头紧皱一脸严肃,不知道他刚才做了什么,脸色苍白,坐得笔直两手却紧抓着轮椅,嘴唇微张略略喘气。
看到任歆,他的眉目越发阴沉几分。
“哥——”
任歆刚要开口叫他,他先说话了:“任歆,跟我回家。”
任歆一惊,瞬间瞪大了眼睛。
跟他回家?
这是——什么意思?
任歆的脑子开始克制不住的猜测他的意思,隐隐猜到那“家”字的含义,她的心脏也逐渐燥热起来,上扬的嘴角压也压不下去。
“他就是你哥哥?”傅还舟挑眉,看看任歆又看看纪南知。
纪南知循声抬眉淡淡瞥他一眼,面无表情,实在算不上友好。
傅还舟不禁哼了一声,“瞧你这混蛋哥哥当得,居然让一小姑娘去海边给你捡贝壳?”
旁边的任歆听到这话顿时吓了一跳,赶忙摆摆手,“啊!不是的,你误会了,我哥哥他不是这样的!”
“那是什么样的?”傅还舟似乎看纪南知横竖不顺眼,“你在海边长大的,不知道涨潮?为什么不提醒她躲一躲,你是想谋财害命吗?”
任歆听他这么说纪南知,不由得更着急了,手足无措半天也解释不清楚,只会不停重复“不是的、不是的”。偏偏傅还舟不听她多说,她硬生生给自己憋出了一脑门子汗。
纪南知脸色始终不变,他的视线一直落在任歆身上,听到傅还舟的话眉也不抬,只是淡淡开口说了一句:“快滚。”
纪南知眉尾轻抬示意任歆,两手转动轮椅就要往回走,但轮子卡在石子路里,很难转动。
任歆眼疾手快跑上前推他,走出两步不忘回头看傅还舟,“贝壳就放那里吧!今天太谢谢你了!下次我来你家跟你解释!”
傅还舟僵在原地,嘴角抽动。
这丫头辛辛苦苦捡了一下午的贝壳就随便扔这里了?
真想骂上两句。
但任歆现在可管不上贝壳了,纪南知的突然出现,让她的脑子直接刷新重启了。
任歆小心的推轮椅,望着他那瘦削的背影,又试着叫了他一声:“哥哥?”
“我有名字,我叫纪南知。”纪南知两手搭在腿上,任由任歆推他回家,语气冰冷心情似乎不太好。
“但你就是我哥哥啊。”任歆小声嘟囔。
纪南知听了又皱起眉头,正想说她,右手忽然掐住左侧胳膊,倒吸一口气。
任歆低下头,这才瞧见他左侧胳膊后方一大片红色,鲜血悄无声息浸透了他的白衬衫。
“你受伤了!”任歆瞪大眼睛,心脏只一瞬间便猛烈跳动起来。
纪南知皱眉侧头,“擦破一点皮。”
纪南知刚才来得匆忙。
因为担心这死丫头真的等潮来了也不知道跑,他满脑子只想着抄近道迅速过去。但毕竟先前从没瘸过,也忘了这段路有楼梯有石子,他一不小心就连人带轮椅摔了下去。
非常狼狈,幸好没被她看见。
家里常年备着医药箱,但陈阿姨出去买菜了。
回到家,任歆慌忙把医药箱打开,箱子里药品太多,她索性一股脑全倒了出来。
“你干什么。”纪南知脸色微微发白,说话也虚了几分。
任歆没工夫说话,把酒精碘伏棉签全部找出来,又急忙抓住他左手腕。
纪南知眉头一深,任歆赶忙放慢了速度,尽量温柔一些。
他的衬衫柔软舒适,袖口两颗纽扣精致小巧。任歆把他的手腕翻来朝上,小心翼翼解开他的纽扣。
衣服与皮肉粘连,猛然撕开肯定很痛,任歆只能一点一点捋起衬衫,大气不敢出。
纪南知略微疲倦靠着轮椅,皱眉看着她做这些。
任歆的额头饱满光洁,梳着大光明,但因为干了一下午体力活,几缕碎发散落在耳边,鼻子微微皱着。
“你是急着来找我吗?”任歆说。
纪南知不说话。
“对不起,我不知道。”
纪南知又要皱眉,“不知道什么?”
“不知道你其实很好……”
任歆低头喃喃着,撕开最后一截衬衫,纪南知那雪白胳膊上的一大片擦伤展露无遗。
虽然只是擦伤,但不难看出他摔得极狠,从手肘下方一直到小臂中段,一大片细腻的皮肤此时血肉模糊。
任歆想象着他着急忙慌来找她的样子,再想起自己上午和顾晓茗打电话骂他,顿时又感到惭愧且鼻酸。
正如任如诗所说,他其实人不坏。
“腿没事吧?”任歆问。
“摔一跤而已,能有什么。”纪南知逐渐不耐烦起来。
任歆转身拿酒精和碘伏,他顺势就要把手抽回去,任歆急忙按住了他。
“等一下,得上点药!”
任歆激动,声音大了些,纪南知怔了片刻心里更加烦躁,抬手用力一甩便把袖子甩了下来。
“我不吃晚饭。”
纪南知扔下一句,转身滑动轮椅回了房间甩上门,“砰”的一声。
又惹了他不开心,伤口也还没有处理。
任歆站在原地,无奈低头看着药和绷带,长叹一口气。
一直到晚上纪南知也没出过门,任如诗和纪怀安以及陈阿姨都去关心他的情况,但无一例外全被他赶了出去。
饭桌上的任歆有些忐忑。
纪怀安走过来,在她旁边坐下,将一只精巧的礼袋递给她。
“抱歉歆歆,哥哥他最近心情不太好,让你见笑了。”纪怀安温和笑笑,“今天逛街特意给你选的小礼物,希望你能喜欢。”
任歆愣愣的,点点头,“谢谢。”
任如诗在纪南知那边吃了闭门羹,略显忧愁的走过来,“歆歆,今天没跟哥哥闹矛盾吧?”
任歆觉得今天那也不算矛盾,犹豫几秒,摇了摇头。
青春叛逆期孩子最难管,这也是人尽皆知的事了。纪怀安又拍了拍她,让她别介意。
任歆回到房间,躺在床上心情烦闷,翻来覆去不得安生。
最后只好坐起来,拆开了纪怀安给她的小礼盒,取出一瓶香水来。
沉甸甸的透明柱形瓶里盛着淡粉色液体,瓶口缀着一只蝴蝶结,圆球瓶顶优雅可爱。
一百毫升的香水瓶向来最好看。
清甜的花果混合着木质淡香,丝丝缕缕萦绕在四周。任歆仰躺在床上,又叹了一口气。
房间里弥漫着少女而温柔的味道,任歆闭上眼,失眠到了大半夜。
第二天一早任歆就起床了,洗漱完随意扎了个马尾,又套上了自己的一中校服。
镜子里的女孩脸很小,五官也很小,还算白净秀气,但仔细看左侧脸颊上还有一片浅浅的小雀斑。
任歆盯着自己看了好久,沮丧的撇了撇嘴。
任如诗年过四十依然美得像仙女儿,她怎么就没能遗传到哪怕一半妈妈的美貌呢?
心里想着这事儿,楼下忽然传来任如诗的声音:“歆歆,快来吃早饭啦!”
“来啦!”
任歆应了一声,踩着粉红拖鞋哒哒哒跑下楼,在楼梯转角习惯性的往餐桌撇了一眼,一眼便瞧见了纪南知。
纪南知听见声音缓缓仰头看向她,一双无波无澜的眼睛,与她四目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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