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友人

饭还没吃完,顾宁站起身来,舞阳抬头警惕地问道:“你去哪里?”

顾宁见她这副如同惊弓之鸟一样的模样,失笑道:“将军找我啊,我现在得走了。”

疯狂地扒拉了两口饭,手忙脚乱地站起身来,嘴里塞满饭菜,费劲地说话:“我跟你一起,咳……咳咳……”

“可是将军只是找我啊!”顾宁纳罕。

舞阳费劲儿地把饭菜咽下,差点没噎死,刚才的呛咳逼出了眼泪,她也开始借题发挥,委屈道:“你刚才还说让我跟着你……”

“呃,我是说过,但是……”

舞阳就像现代的情妇一样耍赖,手都挽到顾宁胳膊上了,她坚定道:“我要跟你一起去。”

舞阳的眼珠黑的透亮,以前里面满是阴郁低落,让人很难靠近,她就像一块万年的寒冰,固执地守在冰天雪地里,从来不与世间的凡人有交集。

如今里面流光溢彩,衬着一张白皙的脸蛋儿神采飞扬,顾宁一瞬间觉得眼前人变得十分陌生,但……又变得很亲切生动,总之,她身上发生了让人欣喜的变化。

他们完全忘记了两个男人挽着胳膊是多么让人害臊的事。

当然,舞阳的脸皮一向比城墙还厚,她是不会害羞的。

顾宁……十六岁了,尚且未情窦初开,不知情事,只把他当成一个需要照顾的小弟弟,也没有把他的胳膊拂开。

他们就这样我挽着胳膊大摇大摆地走在军营里,招来了数不清的指指点点。

十六岁的顾宁是纯洁的,但不代表所有的人都纯洁。慕少艾的少年子弟,早就被身体里暗流涌动的**驱动着成长,虽然身在军营,但五毒俱全。

在这一天夜里,不好的传言飞遍整个军营,而当事的两个人却茫然不知。

***

“大哥,开门。”敲门声不绝于耳,舞阳顶着一头蓬乱的头发去开门。

杨生一张铁青的脸在门外瞪着舞阳,然后在她惺忪的目光中变得有些红。

舞阳:“???”

他发春了?脸红什么?

流言的力量就是这么强大,过去的两年,杨生十分不待见舞阳,如今被那些蜚短流长一闹腾,今日杨生第一次从审美的角度去看舞阳,竟然发现……她还挺好看的!

“我……我大哥呢?”杨生别开眼问他。

舞阳打了个哈欠,有气无力地转身,杨生亦步亦趋地跟进来,就听她道:“还睡着呢,昨天睡的晚,今天就起不来了……”

她梦游似的重新回到床上,准备睡回笼觉。

“你俩别睡了。”陡然一声大喝,“今天训练,都什么时辰了还睡!”

所有的睡意被这声暴喝驱赶走了,舞阳惊恐地从被子里伸出脑袋,重新回到人间,然后迅速认清一个现实:她日后的每一天,都会比以前的军训更悲惨。

顾宁从被子里钻出来,声音还有些未醒的沙哑,他有点儿起床气,烦躁道:“你有毛病啊,还没到训练的时候……”

眼看他又要蒙头,杨生赶紧去伸手捞人,用大祸临头的语气道:“快别睡了,外面传你和武阳的闲话呢!我是来告诉你的。”

顾宁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坐起身,努力撑起眼皮,他超脱般地问道:“什么闲话?”

“说你俩……是断袖……”杨生嗫嚅道,好像声音再大一点儿传言就会变成真的。

顾宁还是那副无所谓的表情,舞阳却大吃一惊:“什么?”

杨生看她很在意,把顾宁抛弃后跑到舞阳身边兜售消息:“说你俩断袖啊,正在抓证据呢!”

舞阳难以置信地说道:“我才多大啊……”

杨生却不认同她这一声喟叹:“都十四了,不小了,人家戎族的男娃这个时候都能当爹了。”

舞阳上下打量了杨生一番,皱眉道:“你跟谁站一边儿的?”

不得不说美色是股强大的力量,发现武阳是个俊俏的儿郎后,杨生对她的好感蹭蹭上升,他理所当然地说道:“当然是跟你们啊。”

顾宁掐了掐眉心,无奈道:“抓证据就抓呗,我行的正做的端,难不成他们还会伪造不成?”

杨生道:“那可说不准,军营里正在整顿,你俩注意一点儿,到时候别被抓住小辫子赶出去!”

哎?赶出去?舞阳闻言大喜,被赶出去不正合我意嘛……

可是……舞阳偏头看了桌子一眼,上面还有顾宁翻阅的兵书。虽然只跟他住了一个晚上,舞阳却看到他熬夜到很晚,在烛光下挑灯夜读。

这是个有远大抱负的人,舞阳想。

也许军营对我来说是囚笼,但对顾宁来说却可能是一双翅膀,他应该想从这里借力,去搏击长空的。

我不能为了自己去耽误他啊……

舞阳叹了口气,她不是个为了自己不顾及他人的人,不过没关系啊,军营军纪严明,应该有很多条不能违反的规矩,她只要寻个法子,犯一点儿不会伤及性命的错误,应该就可以离开了吧……

人生不能没有目标,舞阳穿越的第一个目标便是——被赶出军营。

钟声响起,顾宁麻利儿地开始穿衣服,舞阳有样学样,也赶紧起来洗漱,一刻钟后,所有的人都在校场集结完毕。

军营里真的是累啊,刚到没多久就开始拿着木棍搏击,舞阳一个从来没玩儿过棍棒的人只知道东闪西闪,连个主动出击都做不到,被打的节节败退,身上疼得厉害。

“哎呦,我的天哪!”她嚎啕一声,龇牙咧嘴。

“哎,你快点儿打啊!”对面的兄弟明显不满意这个对手,不耐地催促道。

“好了,休息时间到!”

解脱了!

舞阳一屁股瘫在地上,呼哧呼哧喘气,一阵小跑声传来,顾宁旋风一般出现在她面前,蹲下问道:“你没事吧?”

舞阳费力地摸了摸背后,脸囧成一团,实诚道:“有点儿疼!”

“我看看!”伸手就要去扒衣服。

“哎!”手忙脚乱地起来,舞阳不满道:“干什么干什么?”

顾宁其实一直都是一个热心的人,对身边人很照顾,只不过以前的舞阳太过生人勿近,把顾宁的热情都挡在了外面。

连着好几天以来,顾宁一直都觉得她不对劲儿,她经常冒着一头冷汗,看起来十分不舒服,但她又一直咬牙坚持,顾宁也没说什么,但潜意识里已经把她当病号了。

由于病号挨打是件雪上加霜的事,顾宁于是也不再扭捏,焦急地过来查看兄弟的伤势。

“你这几天不是难受吗?还能撑住吗?”

舞阳心虚地往周围看了看,果不其然看见有人在指指点点,她焦急地跺了跺脚,对顾宁道:“杨生不是说人家在抓证据吗,你能不能离我远一点儿?”

顾宁闻言先是无辜地眨了眨眼,然后突然表情皲裂,露出一丝伤心。

舞阳瞪大眼睛,大哥!你是我大哥!不是要罩着我吗?怎么能对我流露出这么脆弱的表情?

她在这一刻忘了,顾宁虽然比她适应军营的生活,可他只有十六岁,甚至比舞阳还要小,他是个直白的少年人,喜怒哀乐从来都不加掩饰,舞阳一恼,他脑筋几乎都不用反应就有些好意被浇灭的伤心。

舞阳叹了口气,终于明白孩子是需哄的,即使他只比自己小一岁。

她缓和了口气,恨不能伸手学着大人那样给眼前的小伙子咕噜咕噜脑袋:“我真的没事,谢谢你啊,你真好。”

她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顾宁的表情一瞬间别扭起来:“那……你待会儿小心一点,回去擦点药。”

“嗯,知道了。”她的笑容充满友好。

顾宁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舞阳在晨光中看着他青涩的脸庞,恍惚中仿佛看到了一只被抛弃的小狗,她无奈地扶了扶额头,心想,原来这才是顾宁本来的模样。

她昨天是瞎了吗?有一瞬间竟然觉得他像大树那样坚实可靠。

当然了,顾宁无疑是可靠的,但今天,他的忠犬属性暴露无遗……

***

晚上回到房间,舞阳艰难地给自己上了药,房门被推开,她手忙脚乱地把衣服穿上,友好又亲切地对顾宁说:“回来了?”

顾宁径直往床上一躺,抱怨道:“累死了。”

他嗓音的嗓音因为疲惫显得有些沉,他躺在床上,两条大长腿耷拉在床沿,手遮挡在脸上,对舞阳道:“我明天回京,你在这里千万要小心,别真被人家扒了裤子。”

舞阳吃惊地说:“你去京城,去京城干吗?”

顾宁道:“探亲啊。”

他说的理所当然,舞阳却听得心潮澎湃,她小心翼翼地说:“那……我能去吗?”

顾宁闻言将胳膊放下来盯着舞阳,掷地有声地对舞阳道:“不能。”

“为什么?”

顾宁翻了个身:“没有为什么,就是不行。”

舞阳撇了撇嘴,忿忿地吹灭了灯,将被子一拉老高,将整个人都罩了进去,心想,得,还得靠自己。

第二天天未亮,舞阳便在迷糊中听到顾宁起床了,他的动作放的很轻,生怕惊扰了她的睡眠,舞阳的身子还困乏地很,这种困乏让她慵懒。

她被裹在慵懒里,就像陷进一团柔软的棉花中,顾宁的小动静与她虽在一个屋子里,却仿佛被分割成了两个世界,她因为不必动弹竟然生出了一丝对顾宁的怜悯。

可怜见儿的,这么早起床回京城到底是要干吗?

她很想通过自己的脑袋想明白这个问题,然而这并不是努力就能成功的,她想着想着,很快重新睡了过去,待她再醒来,顾宁已经走了。

他在桌子上留书一封,叮嘱她万事小心,舞阳捏着书信弹了弹,想着顾宁写信的正经模样,突然笑了笑——她果然没看错他,这人还真是不错。

本来有个人跟自己一起住,屋子里很有人气,如今这个人乍然一走,冷清的气氛一下子就凸显出来了。

舞阳的胆子不算很大也不算很小,但当顾宁在身边的时候,她总觉得自己就像是有了壳的乌龟,不用怕外面的狂风暴雨。

现在这个壳突然走了,她一下子便成了一只光秃/秃的龟,实在是让人惆怅。

她这几日也大概知道以前的武阳在众人心中是什么形象了。

这个人整日沉默寡言,吝啬于分给任何人一个眼神,每日都是孤身一人行动,在军营里是个十足的异类。

军营本来就是高度化的组织,这里面要求的团体合作,当有一个人表现出特立独行异于常人的一面时,几乎立刻便能激起群体最大的恶意。

舞阳闹不明白这么一个沉默寡言的女子到底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敢来军营里作死,但她却不得不悲哀地承认死去的武阳给她留了一个不小的烂摊子。

她来到异世界的时日尚短,恐怕根本来不及向所有的兄弟们展示自己平易近人讨人喜欢的一面,就要先被这群坏小子给做弄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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