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海之领主的加冕

“那妖怪是出了名的残暴,咱们可千万留心不能让她跑了,到时候整个镇上的人都会有跟着遭殃”

沾满着泥土的布鞋踩在枯黄的落叶上发出沙沙声响,几个手里拿着泛黄生锈农具做武器的女人,正围在一起低声探讨着什么,她们在烈日下追着跑了许久,体力早已跟不上消耗的速度,此刻正扶着树干大口喘息。

距离几人不远的一株老树身后,少女姣好明艳的脸庞此刻正攀上了一层绯红,气息不稳半靠在树干上喘气,几滴汗珠顺着鼻尖滚落在地。

银色的鱼尾撑着她筋疲力尽的身子没有倒下,少女并非是人类,这也正是她会被那几人追杀逃到此处的原因,鳞片与枯叶摩擦的轻微声响,距离稍远的几个人并没有听见,否则绝不会给她喘息的时间。

将几人议论的内容尽数听了去,少女眸中神色愈加狠厉。

离家前族中长辈曾对她千叮咛万嘱咐,非必要情况下不得伤害陆地上的生灵,她这才一再忍让不曾动手还击,却不料这几个人类当真是心黑,竟想着将她置于死地。

“冷静,来之前可同族里说了的,绝不可枉造杀孽”

深海之中千百年来不曾现于世间的鲛人一族,传闻深海鲛人嗜血好杀,以人的一身血肉为食,凡有鲛人出现之地必定血流成河遍地尸骸。

传言并非空穴来风,七千年前的鲛人族与海中其余族群并无二般。

只怨当时鲛人族首领不甘永远在这深海中偏居一隅,抢占整个海域不算还要染指并不属于鲛人族的陆地,首领带着整个鲛人族走向万劫不复,长达七千年的天道神罚背负在每一个新出生的鲛人身上。

她们又何尝不无辜。

天道神罚将原本拥有近千年寿数的鲛人族削减多半,为躲避天道鲛人族避世住在深海中七千余年,一张面具从出生戴到死去不敢摘下,妄图能够屏蔽天道的感应,可饶是如此鲛人族至今无一人寿数超过百年。

此后鲛人族每任首领的唯一责任,是于世间寻找天道所在的神山,解除鲛人族背负了七千年的短寿诅咒。

海月是新一任的鲛人族首领,她会完成前任首领没有完成的全部,她会拯救这个被绝望与怨念笼罩的族群。

第一任首领的加冕仪式繁杂冗长,每个鲛人虔诚吟唱的祝福颂歌,由祭祀主持全族见证的宣誓之词,王冠镶嵌魂石的过程,以及从世间寻来的地图,祭祀通过天道感应可以找出神山所在的大致方位。

这些原有的仪式在一次次的首领死亡后被缩减,最频繁时甚至一周内进行了三次首领加冕,这也就意味着三位首领在一周内相继死去,此后连带着鲛人族对解除天道诅咒的希望也在随着时间一点点变少。

失望的次数太多,已经没人愿意再相信鲛人族真的能够有解除诅咒的那天。

有人对现状绝望,就有人想要逆境中寻求一线生机。

海月和她的伙伴就是那个不甘心的人。

四年前的一次加冕仪式上,成为首领的人是海月最好的伙伴海云,海云之前的上一任首领是她的姐姐,从加冕仪式后就再也没有回到过这里,直到她的魂石回归深海,也意味着新一任的首领候选就要开始。

为海月加冕的祭祀不过四五十岁的年纪,在任期间已经见证了三位首领的死亡,每位死去的首领都活不过二十岁,年纪轻轻死去的她们,最后留下的魂石会被镶嵌在加冕的王冠之上。

魂石中有历代首领在人世间的记忆,时间太仓促,这些记忆足够让下一位继任者少做些无用功。

王冠传到海月手上时,已经整整镶嵌了二百一十三颗血红色的魂石,属于她的第二百一十四颗魂石,或许会在几年后镶嵌在王冠上,又或许会在她这里止步,不会再有牺牲。

至少她是这样想的。

可惜世事无常,未能如她所料。

人间六月的天气过于炙热,生活在深海常年不见光的鲛人,猛然从海底出现在此地难免不适应,海月只觉她幻化出的人形快要被头顶的太阳烤化,不知不觉间走出了人潮密集的镇子。

几个农妇坐在田垄边的树下纳凉,瞧见远远的有个姑娘摇摇晃晃往这边走,原以为是这天气太热的这姑娘是中暑了,走路都走不稳当。

粗布衣裳的农妇从自家放中饭的编篓里拿了一罐水出来,小心翼翼倒了大半碗,从树荫下走出来想去递给那姑娘解解渴,其他几个农妇纷纷笑嗔她是女菩萨转世,看不得人世间的一点苦难。

端水的农妇笑着回骂了几句,离得近了才发现这姑娘长得跟正常人有些不一样,好好的一个漂亮姑娘眼睛空空的连个眼珠子都看不见,年纪轻轻的就这么眼盲了,农妇心下觉得可怜,连声音都跟着放软了几分。

“姑娘,现在的日头正毒的很,不适合赶路,你先喝口水坐下歇会,晚些走也来得及”

“徐大娘,徐大娘,你快别当什么菩萨了,看清楚这可不是什么姑娘,这是个妖怪啊”

身后几个农妇的声音里满是焦急,先前离得远她们着实没看清,来的人哪里是什么姑娘,那明晃晃的大尾巴怎么看都是妖怪才对。

被叫做徐大娘的农妇碗还放在对面姑娘手里没接,下意识回头看向树下的几人,徐大娘站的位置离那棵大树底下有些距离,她只听见了几人在说话,没听清说的是个啥。

其中有个急性子的农妇已经站了起来,拿起放在一旁的锄头双手攥紧,朝着二人所在的位置走去。

“谢谢”

那姑娘的声音又轻又小,徐大娘愣怔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姑娘客气了,要不去我们那边歇…姑,姑娘你,你怎么有尾巴…妖怪,你是妖怪”

徐大娘原先的注意力都在这姑娘的眼睛上,被其余几人这么一喊分了些精力出去,再扭头看那姑娘时才注意到她身后拖着那长长的尾巴,这可把胆小的徐大娘吓的不轻。

海月端碗的手悬在半空,对面好心给她送水的人类迟迟没有接她手里的碗。

慌张的徐大娘哪里还顾得上碗,惊的连连几步后退,刚刚那个急性子的农妇拿着锄头走到徐大娘身旁,神色警惕的盯着眼前不人不妖的怪物。

其余几个农妇也反应过来,拿着趁手的镰刀锄头,匆忙上前挡住了受惊的徐大娘。

海月喝了大半碗水,脑子也清明了许多,这才发现她脱水暴晒了太久,维持变形的法术早都失效了,直接变回了本来的样子,先前她还觉得族里长辈们说的话都没个依据,人类不都挺好心的,还给她送水喝。

现在瞧着对面四五个农妇敌视的目光,她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大娘,您的碗还没拿”

海月往前走了两步想把碗还给徐大娘,旁边那个急性子的农妇手里锄头高高举起,狠狠的砸在了海月伸出的胳膊上,剧痛一阵阵袭来,常年干活的农妇手上劲大,加上她这又是下了死力气的,海月要不是会些鲛人族保命的术法,这条手臂估计当场就废了。

她仍然固执的拿着碗想要还给徐大娘,甚至没分出精力去看旁边那个打她的人。

“俺不要了,不要了,求求你放过俺们吧,求求你”

徐大娘性子向来都是懦弱的,在家里被儿子儿媳呼来喝去的使唤,丈夫平日里对她总是非打即骂,偏偏她又是个心善的,总舍不得这舍不得那,也只有这几个同她交好的农妇们会在出事时护着她一二。

“怪物,离俺们镇子远些听见没”

几个农妇拿着手里的农具赶她离开。

海月这一遭被人莫名其妙给打了,自然是心里有怨气的,可她费力从深海之底来到此处不是为了和人打架,她本是想忍下这口气的,大不了趁早些离开,鲛人一族已不能再添杀孽。

海月无心与人起争端,几个农妇大字不识,整日只在田间劳作,自然是不懂书中所写的奇闻异事,只当海月是个海里爬出来的怪物,不甚在意,恰逢有位县里读书回来的姑娘经过此地,远远瞧见了那鲛人的身影。

“劳烦问下几位婶婶,先前路过的那位是何人,瞧着怎觉有些奇怪”

姑娘心下担忧不已,若是她眼力不足瞧错了人也就罢,可若真是那嗜杀成性的鲛人出现在此地,难保镇子不会因此遭灾

几个农妇成天干地里的粗活,见到城里来的读书人多少有些局促,个个都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只有先前那个性子最急的农妇没什么感觉。

“姑娘你离那东西远点,那可是个长着人身子鱼尾巴的怪物”

“婶婶可确定,那是个人身子鱼尾巴的怪物?”

姑娘心里头的猜想被证实了大半,想到书中所描写的鲛人,她竟自心里头生出一阵惊惧。

急性子农妇十分肯定的点了点头,其余农妇也跟着附和了几句。

“那人身子鱼尾巴的怪物名叫鲛人,几位婶婶是有所不知,书中记载鲛人嗜杀成性,所到之处无不是血流成河,说是人间炼狱也不为过,要是不能想办法杀了那鲛人,咱们这小小的清河镇怕是要遭灾了”

听到姑娘这话,几个农妇皆是面色大变。

“姑娘,那你可有什么法子能杀那鲛人不”

“我这当真有个法子能杀那鲛人,只是需要几位婶婶帮帮忙”

见几个农妇轻而易举的信了自己的话,姑娘心里暗讽这些没见过世面的井底之蛙,面上仍旧是摆出一副担忧的神色。

“俺们只想在镇上好好活着,姑娘你说怎么办俺们都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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