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海之喧嚣的困扰

“母亲!”

她很想要冲出去,无论做点什么都好,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母亲在眼前死去,如果需要用一条命去换另一条,最先被放弃的那个人就该是她才对。

堆放杂物的干草垛尽心尽力,成功掩盖了她和海月的踪迹,陈海礁母亲的突然出现顺利转移了蒙面人的注意力,她们逃过了这一劫,代价是最重要之人的生命。

陈海礁看不到,这些将她遮挡死死的甘草垛此刻成了她和母亲之间难以跨越的屏障,让她无法亲眼所见母亲此刻是怎样的表情,海月死死抱着陈海礁的身子,不让她冲动之下跑出去遇到危险,而这也恰恰是陈海礁母亲最不想看到的一面。

死亡从来都不会是人生的终点,而亲眼目睹亲爱之人死去,是比死亡还要可怕的事情。

陈海礁讲述的语气很平静,像是在讲述着一件与她无关的旁人的事,海月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看,陈海礁在尽力让自己显得并不会因此而伤心,但她却能够很清楚的听到陈海礁胸腔里跳动的心脏正在一声声哭泣。

森林里有着几缕洒下的月光,沙沙的风声伴着轻微的呼吸,安静的让人感觉有那么几分想要窒息。

“抱歉,是我的错”

陈锦鲤低下头,她很想说些安慰人的话,放在从前这都是她最擅长的东西,但现在她只能用最苍白无力的话来试图安慰对方。

“这不是锦鲤的错,也不是海月的错,我们总会查清楚造成这一切的人是谁,给母亲和全村人报仇”

信奉与人为善的人,有一天也会甘愿以恶制恶吗?

或许吧

“可是,我们能去哪呢…”

陈锦鲤还好,她一直生活在县里,每天会和来来往往的人打交道,对外界也算是有所涉猎,可陈海礁没有,她从出生起到昨天就住在那个小小的木屋里,她所肩负的是大海与人类之间桥梁的责任,本就不该与太多的人产生因果之间的关联。

她虽心中向往着,向往广阔无垠的浩瀚天地,却从未有机会踏足。

“听闻西北海尽头有一座不周山,不周山中存在着一座无人得见全貌的神山,那里是最接近神的地方,既然无处可去,不如去寻求一丝仙缘,或许能够窥探天机小有所成,到时即便想要报仇也不必再仰仗他人。

那也是我要去的地方,你救了我的命,只要你愿意,我们可以一起去”

海月本来不该和人类之间产生什么纠葛的,几任的首领记忆里都清楚的告诉了她,和人类之间的相处过于紧密会有怎样的后果。

但海月不愿意。

她想要解除鲛人族神罚诅咒,却并不希望七千年前的惨祸再次降临世间,她无法伤害人类,却可以给人类提供帮助,鲛人曾作为这世间最邪恶残暴的种族,对其余种族的伤害无需她刻意去查都能知道有多少。

她想为曾经作为加害者的鲛人族赎罪,那么作为受害者的人类自然也可以接受她的帮助,而且陈海礁帮助过她,没办法救下陈海礁的母亲,至少她也该帮助对方找到凶手,只要对方愿意。

陈海礁愣愣的看了海月许久。

“神山,也是凡人可以去的地方吗”

她问

“当然,连我这样的罪人都可以,你为什么不能”

她回应陈海礁最肯定的语气,这是她第一次骗人,她不知道神山到底能不能去,但她已经别无选择了。

“可以带锦鲤一起吗?”

陈海礁看向靠在树干上已经睡去的陈锦鲤,从早上得到消息到现在,陈锦鲤几乎没有片刻放松下来,精神紧绷了太久,好不容易有个能够安稳休息的地方,她实在是坚持不住睡了过去。

“当然”

海月毫不犹豫点头。

第二日清晨,天色处在将明将暗的雾中,陈海礁揉着眼醒来,海月就躺在她的旁边,她这一晚睡的并不安稳,常常听见母亲在夜里叫她的名字,在第一次哭着醒来后,海月就从另一边挪到了她身边。

海月会一种可以让人安神睡眠的咒语,所以她就躺在陈海礁的身边,为她念诵了一夜的咒语。

陈锦鲤对去神山一事并没有太多的反应,她本就对修仙一时并无太大的兴趣,别说是求仙问道了,若是陈海礁说要去读书考功名,她也会陪着陈海礁去县里找夫子,只要陈海礁想去,她就陪着一起去。

一个临时组成的三人小队,带着不同的三个目的前往寻找传说中的神山,所依靠的是海月脑海中模糊的记忆,几世纠缠的人,会在每一次的轮回里再会,以相同的,或者并不相同的身份相遇。

住在沿海村镇的不止陈海礁所在的清河镇。

华羽毛的家住在距离西海很近的一个名为海源镇的地方,镇上的人都是靠出海打渔为生,她从小就知道自己要做的事情是什么,也一直很努力的想要做些什么,比如在刚满六岁的年纪就会拎着水桶去赶海捡些海货回家,长大后就经常跟着母亲一起出海打渔。

有时候三五天就会回一趟家,有时候收获不好的情况下会在海上飘小半个月才回去。

华羽毛是在船上长大的孩子,她最了解大海的脾气。

昨天夜里原本是定好的返航时间,但是母亲觉得这次收获太少,带来的干粮也还有剩余,就决定再多留上一两天继续打渔,她们会轮流守夜,华羽毛心疼母亲,总是推脱说自己不困,想让母亲多休息一会。

今夜依然是她在守夜,原本平静的海面上突然掀起一层巨浪,紧接着是海底的一声巨响,华羽毛很快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那是大海在生气的呐喊。

“母亲,大海发怒了,我们该返航了”

华羽毛摇醒熟睡的母亲,点起照明用的煤油灯,昏黄摇曳的光线明明灭灭,映照出泛起波澜的海面。

母亲也听到了海底的巨响,大海发怒的后果没有人能够承担,她和华羽毛只能仓促往海岸的方向跑,已经顾不上这次收成如何,只有人活着,收成才会有意义。

从深夜划船直到天光渐亮,幸而这一路上并没有遇到过太多的麻烦,出现在浅海区的鱼虾群越来越多,但二人都已无心去关注这些,直到停泊船只的港口渐渐在眼前出现,两人才稍稍放松了些。

不出意外的话,她们应该能逃过这场劫难的。

一道刺目的白光从她们所处的海底绽放,华羽毛和母亲来不及移开视线,不过一个呼吸的瞬间,逐渐靠近的海岸港口从眼前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刺目的白,紧接着白光消融被黑暗所吞噬。

眼中的时间归于一片漆黑,华羽毛说不慌乱都是假的,她看不到手中船桨的所在,看不到母亲的所在。

母亲在哪?

“母亲,母亲,你在哪里”

华羽毛四处摸索,找不到母亲,找不到船桨,听不到海的声音,看不见靠岸的港口,她好像被困在了黑暗里,不知身在何处。

……

世间至今没能有人窥见神山全貌,具体所在的方位也是模糊不清,传闻中神山中有天道之事也是虚无缥缈,神山是几乎没有人能够到达的地方,鲛人族在几千年不间断的寻找也只得出,远在西北海的不周山中,有神山所在的线索。

三人只得向西而行,前路未知,在途经一座小镇时,海月察觉出这片海域中似有不寻常之物出世,几人一路前行至此也感觉疲累,便在此处寻了个旅店住下歇脚,为了不引起旁人的注意,海月会尽量避免在白天时出门办事或打探消息。

今天晚上的月亮有些暗淡,许是乌云遮住了。

海月打开窗户跳出房间,本想悄悄出去调查一番,却不曾想刚一站稳脚就瞧见陈海礁正眼睁睁盯着她看。

“鲛人都不爱走大门吗?”

陈海礁真诚发问,身后敞开的旅店大门也很配合的发出晃动的声响。

海月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你这么晚要去做什么呢,是觉得我和锦鲤太累赘,打算放弃我们了吗”

自从那天离开清河镇以后,陈海礁总是患得患失,那天母亲最后留下的话,她这辈子都很难再忘记,她开始害怕会失去现在身边仅剩下的两个人,她害怕海月有一天会不辞而别,更害怕锦鲤会忽然有一天放弃了她。

她的母亲不该用自己的命救下她。

她甚至懦弱到无法接受第二次的离别。

“怎么感觉变得和我最开始认识的你不一样了呢?”

海月只是个鲛人,她变成人类一共才几天的时间不到,没办法理解这些复杂的变化里掺杂的情绪,但是她能够很清楚的听见陈海礁的心跳正在慢慢变得不稳定,像是在面对某些她出自本能畏惧的东西,落在她耳中就变成了一种很明显的,恐惧。

她在害怕。

“可你从来都不是什么累赘,你是这世间唯一拥有海神赐福的人类,是陆地与大海之间的媒介,我想要顺利到达神山,拥有海神赐福的你,会给予我很大的帮助,如果没有你的帮忙我恐怕很难会成功,而且你救了我的命,如果不是你我可能早就死了”

陈海礁的心思敏感,她总是对任何事报以最坏的结果,比起安慰她的空话,海月这样直白的表明需要她帮助的话,她知道了自己并非是那个会随时被再次抛弃的人,陈海礁也会觉得安心。

陈海礁没说话,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拥有海神赐福的人类,我是否可以有这样的荣幸,请您接受我的邀请,去参观一下我在海底的家”

海月伸出左手,她的手背上长着一些厚厚的鳞片,陈海礁犹豫了一下把自己的手放在了对方的手心里,触感有些冰凉,这就是鲛人的体温吗?怪不得海月白天的时候总是没精打采。

陈海礁的思绪飘的有些远。

扑通一声,海月拉着陈海礁跳进了海里,陈海礁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来,毕竟是从小在海里长大的人,加之她天生就有海神的赐福,对大海的适应能力自然也十分强悍。

只消不到片刻,陈海礁便稳住了身体下坠的趋势。

海月此刻已经变回了她身为鲛人时候的模样,和作为人类时的差距有些大,陈海礁险些没能认出她来。

两人还没来得及多说话,海底忽而闪过的一道微弱的光线,引起了二人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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