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他究竟错失了多少

殿内香气馥郁,那是上等百和香的气味,皇后拿着灯挑拨弄着一盏油灯,那是她差人用刚死不久,嫔妃身上的油脂和心头血炼制的灯芯,她看起来心情不错,脸上挂着一丝得逞轻蔑的笑容。

“云溪……已多日不来赴约,凉州来报……她那弟弟闯了祸,听说晚上有债主上了门,几人起了冲突,一把火竟将他们全家都烧光了,那纵火之人不知所向……”

皇后脸上的笑容一滞,她缓缓转身看向等待受罚的江子郎。

她手里的灯挑为金制,一端细小尖锐,刚才已烫的发红,她脸色恢复如常,嘴角浮出漫不经心的笑意来。

她走到江子郎面前,抬手抚摸着江子郎的胸膛。

“子郎觉得……这是意外还是有人刻意所为?”

说话间,她手里的灯挑刺入江子郎的铠甲,一股难闻的气味瞬时弥漫四周,江子郎身上渗出一层冷汗,却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眼前的女人,除了在床上,私下里,江子郎都是怕她的。

“臣弟……不敢妄言,还请姐姐明言相示。”

皇后抬眸看向江子郎,目光逐渐变得狠戾。

她一直让江子郎跟着李元澈,云溪等人不过是她最后的底牌,可谁知,她的底牌已被人发现。

原先的计划是她想让江子郎趁李元澈外出上街杀了他,随后便想伪造几个偷盗小贼抢劫掠杀。

可谁知明帝突然下诏,要修缮污淖巷,知道李元澈在污淖巷的人并不多,宫内近来纷争不断,已经死了好几个嫔妃,有些纷争甚至牵连到了各皇子。

她有意除去三皇子,却不想被三皇子的妹妹灵安公主误食给三皇子送去的点心,三皇子才得以免于一难,但任谁看来,此事都是冲着三皇子去的,所幸她很快找到可诬陷替罪的嫔妃。

那时,她很想让更多人的知道,明帝的这个废物儿子曾经住在污淖巷,可眼下,后宫内关于李元澈的过往,她比谁都清楚,此替死鬼无人可替。

她不知明帝下令突然修缮污淖巷的原因,是否真的为了越族使节。

国公大人又为何突然提出此事,当真是巡查时发现?

此事她不得知,也顾不得了。

以她对明帝的了解,明帝是怕有一天李元澈的身份会败露,让皇子住那么肮脏的地方,他脸上无光。

亦或者是他因为霍家突然重视李元澈。

眼下情况,如果李元澈出了事,明帝自然会第一个怀疑在她头上,修缮污淖巷,明帝刚开始在乎这个儿子,却有人对此痛下杀手。

各皇子频频出事。

到时,她曾掩盖过的一些事实,明帝恐怕都会起疑心。

多年来,她在明帝面前伪善贤德,稳坐后位,所谓滴水不漏才走到今天,万不可在此事上出了岔子。

刺杀李元澈之事暂时搁下,她的一切信息来源都来自云溪,待污淖巷修缮完后,她见明帝并未召见李元澈,想必那污淖巷明帝也并未放在心上,尘埃落定,她又开始按捺不住。

当初李元澈和霍清弦成亲时,她特意赐了云溪等人,然云溪等人并非她的人,她都是从各个嫔妃那里收来的,名为要从各处为李元澈收纳经验丰富懂事之人。

实则为的是有一日若事发东窗口,她好脱罪,将罪责推到其中哪个嫔妃的头上,明帝和李元澈感情并不深,到时有了替罪羊,此事便也说得过去,便可就此了解。

她让江子郎给了云溪要命的药,云溪却迟迟不动手。

如今,不知所向,突然消失了。

她猛然拔出刺入江子郎体中的灯挑,一股鲜血随之溢出,灯挑被扔在地上,江子郎额上冒着冷汗,他咬着牙闷哼一声,忍着剧痛闷哼一声,他一下跪倒在地。

“是臣弟……办事不利,请姐姐再给臣弟一次机会,臣弟必然将事情调查清楚,将那废物碎尸万段,让霍家永世不得翻身……”

皇后居高临下地看着江子郎,她眼里的狠戾逐渐褪去,她缓缓蹲下身子解掉江子郎的铠甲,鲜血浸透了的中衣,直到露出满是伤痕的胸膛,鲜血顺着那些伤疤流下,漫过她的手指,她起身看着江子郎,伸手抬起江子郎的下巴。

她手上的鲜血顺着指缝滑落,眼里的心疼蔓延开来。

“你可知……每一次……伤在你身上……便是痛在我心上。”

江子郎连跪向前两步:“姐姐……”

他一下子抱住皇后,皇后抬起沾满血的手,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脑袋。

“子郎……莫要叫我再失望了……记住了……大明……是我们江家的……”

寒风卷着冷气掠过青石板,整条街上冷冷清清的。

魏国公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捋着胡须,国公夫人端庄地站在一旁,两人的目光随着那辆马车渐行渐远。

国公夫人说:“但愿……我今日没有做错……”

魏国公看着几乎要消失了的马车,他若有所思地说:

“夫人不会错……那两个孩子的情意也不会错……”

车外的马蹄声有节奏的传来,北风呼啸而过,霍清弦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子,她不时和李元澈对上目光,又移开,却发觉对方还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她似乎还看到了,李元澈嘴角那若隐若现的笑意。

李元澈本就柔弱的如春阳的拂风一般,她似乎早已习惯,可今日,李元澈眼里的柔软更胜一筹,似水肆意蔓延,让人浑身难受。

霍清弦心想,去国公府前,李元澈一直闷闷不乐的,离开时却心情大好,判若两人。

上马车时,他还让自己先上,还主动伸出了手,她犹豫片刻,便将手放到李元澈手里,想必是李元澈想要和自己演戏。

只是,今日李元澈演的太过自然,过分逼真。

这都离开国公府半天了,李元澈似乎还沉溺其中。

这让她感到隐隐不安,不知国公夫人和李元澈说了什么。

她几度想开口,却又想到自己和李元澈划清界限的事,或许她不该打听那么多。

可又安慰自己,她不过是和李元澈在路上闲聊几句,打发打发时间。

她终是开了口。

“殿下……今日都教夫人做了什么菜?”

李元澈如梦初醒,他嘴角柔软的弧度弯起,他认真地撒谎:

“也没什么,就今日那些菜,我一一为她解说,我们探讨闲聊了几句。”

霍清弦并未得到任何有用的消息,她心里有些不踏实,那污淖巷之事,她并未向任何人提及,未告诉李元澈,初次见面,国公夫人……应该不会提及此事,不会聊如此私密之事。

她垂眸思考,若此事被李元澈知道了……她该做如何解释……,她倒是没有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她想的是,大概李元澈永远都不会知道。

李元澈又突然说:“国公夫人说了很多她和国公大人的事,她说国公大人待她很好,她却也羡慕……将军和我,。”

霍清弦抬起双眸,她怔怔地看着李元澈,捕捉到一个极有趣的事,李元澈看似面无波澜,耳尖染上的红晕却出卖了他。

霍清弦似笑非笑,哪有人会一本正经把自己说害羞了的。

李元澈内心翻涌,似乎也感受到了耳尖的温度,他可是做足了准备,想大大方方地在霍清弦脸上看到一丝别的情绪,谁知霍清弦没什么反应,自己倒先如此不争气起来。

他心里暗骂自己不够镇定,只能硬着头皮强撑着,他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最后红晕染红了双颊。

他想逞强,心里却虚地发慌,他看着霍清弦,自己怎会这般不争气,这以后要如何才能做霍清弦的夫君,想到夫君二字,他心头一跳,一片红晕瞬时炸开。

这下好了,他彻底把自己攻陷了。

看到李元澈害羞,霍清弦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她又突然想到什么。

若一切都是真的,她会过什么样的生活?

她未曾谈过情爱,却知感情是不可勉强奢侈之物。

每当她面对李元澈,内心柔软成一片时,就反反复复地提醒自己,她这样的人,并不适合李元澈,李元澈想要的,该是像水一样的京城女子,而她和边境的风沙一样硬。

起初她和李元澈走向和离的理由是她必然要回到边境,他们二人并无感情。

如今,她把曾经的理由竟不知不觉放在了第二位,竟将李元澈喜不喜欢她这样的人放在了第一位。

魏国公的话一遍又一遍的在她耳边回荡。

“当年……霍兄和你母亲成亲时,霍兄很担心,将来自己要上战场,战死沙场,你母亲便是遭了罪,可你母亲却执意要嫁他。”

“她说人活一世,应该大胆去遵循自己的内心,若有朝一日,霍兄不得已要上战场,那她便随霍兄去,

她坚定自己的选择,比起有朝一日有一人先死去的要承受的痛苦,她更怕错失遗憾终生。”

“从前我觉得那是你母亲执拗,年轻所说的话,可如今想来,人这一生,会有很多的意外发生,只有把握住那些难得值得的机会,这一生就算没白过,顺心而为便是最好的归宿。”

她努力回过神,抬眸却迎上李元澈的目光,四目相视,李元澈一时愣住,他心里突然很懊悔。

霍清弦眼里那不知不觉流淌的温柔,他究竟错失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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