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砖砌成的炉子里，发出噼里啪啦的油脂炸开声。

浓烈的焦香味弥漫在整个后院，李元澈挽着袖子，露出白皙的手臂，不停地翻着铁网上的肉串，上面有羊肉、牛肉、鸡肉，还有各种蔬菜。

几串羊肉串已烤的金黄焦脆，冒着油水，发出滋滋声响。

他熟练地撒上辣椒面，各种调料。

云霄坐在一旁，食欲大增，他吞咽了下口水。

一大早，霍清弦就在军营带话给他，说李元澈想他了，当时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可霍清弦一本正经，一点也不像开玩笑的，当然，霍清弦根本不会开玩笑。

当时，霍清弦的目光凉飕飕的，让他浑身发凉。

他不敢多问便赶来见李元澈，李元澈便热情地拉着来到后院搭建的棚子，里面炭火食材都已齐全，好像是在特意等他。

说实话，他挺喜欢李元澈的，二人说话也很投缘，只是这段日子他一直在外面奔波，回到京城也是回到军营，很少有机会来澄澈府。

他也很想见李元澈，可想起霍清弦的目光，他心里还是有些忐忑，毕竟上次他明明和李元澈一起调侃霍清弦，挑粪的却只有他。

上次浇了几亩地的菜，好多天他都腰酸背痛的，他心有余悸，挤出笑试探问：

“殿下……叫我来，不会只是想叫我白吃一顿好吃的吧？”

李元澈拿着一串烤好的羊肉递给云霄，他的眼睛弯成月牙，脸上的笑容如那初春绽放的花朵。

“云霄，我就是想你了。”

昨日，他和霍清弦从国公府回来后，晚上他亲自下厨为霍清弦烧了菜，去国公府前，云溪的事一直隔在两人中间，待在一起的气氛也十分沉闷，让人透不过气来。

从国公府回来后，李元澈心情大好，两人之间的气氛好像发生了某种微妙的变化，但依然蒙着一层薄薄的面纱，朦胧暧昧。

霍清弦像往常那样沉默吃着饭菜，李元澈热心为她夹了菜。

“将军……有件事……我想请你帮个忙。”

霍清弦拿着筷子，她认真地看着李元澈：“何事，殿下说便是。”

李元澈难为情地笑笑：“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我想云霄了，我想见见他。”

霍清弦眼皮一跳，她神色一凛，似乎是不太相信李元澈说的话：

“殿下……想……他了？”

李元澈心虚地眨了眨眼：“我……我就是一个人好无聊，我和他比较说得来话，好久没见他了，想请他来府上做客。”

说完，他看不出霍清弦有什么的情绪波动，霍清弦只是点了点头。

“嗯……我会给他带到，说你……想他了。”

云霄看着手里的飘着香味的羊肉串，他咽了咽口水，管他呢，吃饱了再说，这会霍清弦正在军营，要回来也得晚上了，就算他和李元澈大肆说她坏话，她也听不到。

他立马来了精神：“殿下，那我就不客气了。”

羊肉串肉质鲜嫩，香而不腻，云霄赞不绝口。

“殿下……这可比上次你烤的土豆好吃多了。”

李元澈嘿嘿一笑，他翻着铁网上的土豆片，沾了些一旁五花肉的油，两面金黄，看着就很有食欲。

“一会让你尝尝，这次烤的土豆保证比肉还香，今天我叫你来，就是要好好尝尝我的手艺，上次军营条件有限，我都没有机会好好施展，这次你就敞开了吃。”

说完他从一旁拿出一坛酒，放在摆好的案上。

“这是上次我去宫里，父皇赐给我的御酒，我一直都没舍得喝，给你尝尝。”

说着他便给云霄眼前的碗里倒上，云霄嘴里塞得满满的，他说不出话，眼看着李元澈将酒倒满，用的还是碗，他心里打着鼓，七殿下如此殷勤，不会是想把他灌醉，想从他嘴里套出什么吧？

想到这里，他心里有一丝失望，他以为七殿下会把自己当成朋友，会坦言真心待他。

李元澈给云霄的碗里倒满，又给自己倒上。

他将铁网上烤好的烧烤都拿下来放到盘子里，他盘腿坐在云霄对面，他抿着笑先是看了云霄一眼，便端起碗将那酒一饮而下，云霄大惊。

“殿下……”

李元澈从前喝过果子酿的酒，果子酒醇香酒性不烈，明帝所赐之酒虽为御酒，可他着实喝不惯，他辣的头发发麻，皱着眉头怀疑地看着那坛酒：

“这真的……是御酒？怎么比马尿还难喝？”

云霄一脸震惊：“殿下喝过马尿？”

李元澈扇了扇嘴里的气味，一脸苦涩：“那倒没有，就是想马尿应该挺难喝的……”

云霄大笑：“我还以为殿下喝过马尿，知道那是什么味道。”

李元澈嘴角弯起柔软的弧度，他的笑声很轻，他酝酿了下，认真地看着云霄。

“云霄……刚才那酒，就当是我给你赔罪……”

云霄一怔，他的笑容敛起：“殿下此话怎讲？”

李元澈眼里的笑意漾开，他清了清嗓子。

“其实……我今天叫你来也有一些别的事，刚才我没说实话……不过，我不是有意要骗你，只是还没想好怎么开口。”

李元澈的做法让云霄出乎意料，李元澈竟没有将他灌醉从他嘴里套话。

他瞬时有了食欲，随手拿了一串五花肉喂到嘴里，心里方才那点小小的失意全然消失，李元澈能这样说，他心里瞬时豁朗，声色也变得爽朗起来：

“殿下，你有什么事，直说好了，跟我还客气什么。”

李元澈看了眼云霄，话还未出口，却觉得耳朵烫烫的。

他纤长的雅睫如蝴蝶的双翼颤了颤，净白的脸上泛着晕红，却还是认真地盯着云霄，他嘴角始终挂着温柔的笑意：

“我想……想知道一些，关于将军的事，你能告诉我吗？”

云霄喉间一噎，李元澈一脸期盼，目光又过分温柔，他又不是女人，可李元澈看着自己的目光，像裹着一层蜜，黏糊糊的，堂堂皇子，又如此卑微的恳求他。

他艰难地咽下嘴里的东西，他知李元澈和霍清弦从一开始就是为了一道圣旨成的亲，霍清弦的心从来不在这里。

他吞吞吐吐地说：“殿下……想知道将军什么事，你问她不就好了？”

李元澈温柔一笑，他抿了抿唇：

“你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一般人很难猜透她的心思，我……我也不是猜不透她的心思，只是有些事……，我想和你确认一下，也想确定……她的心意……”

云霄不确定地问：“心意？”

李元澈点了点头，云霄心想，她只有想杀你的心意，或者和离离开京城。

他干笑两声，试图蒙混过关：“殿下……你也知道，她可怕的很，她的事，谁敢多问，我大概帮不到你。”

李元澈眼睫轻颤，眉心微拧：“云霄，别这样说，她一点也不可怕。”

云霄一脸狐疑，七殿下这是突然怎么了，他这样说，不会是对霍清弦动情了吧？

霍清弦为人不差，李元澈也是好人，可霍清弦志不在此，若李元澈真是动情了，那到头来吃苦的只有他自己。

李元澈明知自己是霍清弦的人，他们见面次数不多，他却跟自己说这样私密的话，也是将他当成了亲近可信之人，为了不让李元澈伤心，他必须要断了李元澈的念想。

他一下子端起李元澈倒的酒喝下去，立马皱了皱眉。

“这御酒还真是比马尿难喝……宫里的人都这么可怜……”

他放下碗看着李元澈。

“殿下……我就这么跟你说吧，那霍清……将军她……生来就是打仗的料，她对儿女之事从不在意，她就是那冷冷的一块铁，你就是变成一块红通通的炭火贴上去，她也能将你冷透了瞬间熄灭。”

李元澈唇瓣轻抿，他垂下眼睫：“将军她……只是看起来……是这样，可她为我做了很多事，她让秦军医为我瞧病，还任我出府胡闹，

她为我连夜去请命国公，掏出自己的积蓄，修缮那污淖巷，还将我家里的东西都一一还原……云霄……这怎么会是一个冷冰冰的人做出的事？”

云霄恨铁不成钢，他咬着牙说：“殿下……你……你不要被她给蒙蔽了，她做那些都是为了让你活着，有朝一日，她能和你和离，让自己心安理得些罢了。”

听到和离二字，李元澈抬起头，他似乎一点也不惊讶。

云霄猛然意识到自己闯了祸，他立马捂住自己的嘴，李元澈怎么知道这些的，又想到李元澈的身份，今非昔比，李元澈随便在哪个朝臣那里打听打听，也许就得到消息了。

李元澈嘴角微翘： “这么说……你都知道的……”

云霄眨了眨眼，他松开手大喘着气，忙喝了口酒，他眼神躲闪。

“殿下……我什么都不知道，求你不要再问了，我不想再挑粪了。”

李元澈起身赶紧给云霄倒上酒，他挪到云霄身边，一脸笑意。

“好云霄……这次我会和你一起挑。”

云霄连忙躲开，他死死地闭上眼：“我不要……不要，你是殿下，她不能把你怎么着，可我不一样，不听她的话就是违抗军令，我会死的。”

李元澈蹲在云霄身边，刚才他是耍了一点小心思，他知云霄待自己是真心的，定然会劝解他，他便说出那些话，不想云霄着急真接了，这会又死活不愿说了。

他故意叹了口舒畅的气，拿了一串烤牛肉咬了一口。

“好吧好吧，我不勉强你了，你不告诉我也没事，反正……我知道了，将军她心里是有我的。”

云霄睁开一只眼看着李元澈，终还是怕李元澈越陷越深，他必须要及时止损：

“哎呀……殿下……你说你长得这么好看，天下女人任你挑任你选，实在不行……男的也行，你为什么非要……”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回头看了眼周围，确保没什么动静后，小声道：

“吊死在一棵老树上……”

李元澈嘴里嘟嚷着：“哪里老了？我们只差五岁而已，这年龄差，可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这么合适的。”

他又纠正： “还有啊……男的……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