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棠早在三日前,就已经得知了今日花魁选拔,会有不安好心的人前来搅局。
当时她刚因为青东寨被剿灭一事,和营里那群整日除了训练,再也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的碎嘴子打了一架,被人绑了以后,一路提溜到红楼。
红楼和营里可以说是合作关系,也可以说是竞争关系,总之相互本来就不怎么看得惯。
钟爹爹早就嘱咐过楼里的人,不要到处惹是生非,特别是不要惹营里的人,所以艾棠在被提溜到钟爹爹面前的时候,恨不得把自己的头埋到地里去,根本不敢抬头看他。
营里如今的掌权人不在,只有一个脾气火爆的副官,对于红楼掌权人,明明是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头,却还是年年都压在自己头上的事情,早就颇有微词,如今好不容易逮到这么个机会,不依不饶地非要讨个说法。
艾棠跪坐在铺着厚厚绒毯的厅房内,悔恨无比。
她自诩不是一个争强好胜的人,可这么多为钟爹爹办事的人里头,只有她是一败涂地的,所以才会被营里的人一戳,就痛得跳脚。
陇州的青东寨被剿,货物的男人们被放,甚至于放在暗格当中的账本也不见了踪影,而这一切,甚至是在她眼皮子底下发生的!
艾棠率先撤退,逃兵一般地回到红楼,原以为迎接自己的是生不如死的惩处……可钟爹爹没有责罚她。
“一个匪寨,提前三年就潜伏了监察院的探子,甚至出动了云血军,你守不住也是正常的。”钟爹爹温柔地抚着艾棠的头顶,笑意盈盈道,“既然唤我一声爹爹,便都是我亲爱的孩子们,爹爹怎么会忍心惩罚在外头受了委屈的孩子们呢?”
艾棠无颜面对这样温柔钟爹爹,所以才会自请去营里历练,想着就算不能为钟爹爹在外看守产业,也能在红楼保证钟爹爹的安全。
可她如今把一切都搞砸了……
“艾棠。”钟爹爹轻笑一声,唤她的名字道,“我的孩子,不要害怕,爹爹正好有事需要你去做。”
一脸懵的艾棠被塞了一手的东西以后,被人领着出了厅堂,徒留暴怒的副官在里头破口大骂。
不多时,厅房内安静以后,副官的尸体被抬了出来,死状可怖,头颈出只剩薄薄的一层皮还连在一起。
“不要怕。”常年跟在钟爹爹身边,充当护卫的乔雁护送尸体出来的时候,还安慰艾棠道,“钟爹爹没有责怪你,你只需要照着钟爹爹的意思去做就行。”
艾棠低头,翻开手中的画像和简短的信件,这才知晓漕运与关服的人居然联合起来,要在下元节的花魁选拔上搅局。
也不知道到底是钟爹爹,还是红楼背后的那位大人安插的细作,将搅局的计划一五一十地写成了信件,其中特别批注,说是刑部的刑部司郎中会带着漕运的男扮女装的副帮主进入红楼,找机会暗杀钟爹爹。
暗杀钟爹爹……
艾棠紧紧盯着信中所叙述的二人的画像,在心里告诉自己,这次一定不能搞砸。
她此刻凌厉的目光,扫过与她看了千百遍,牢记在心的画像一模一样的易宁的脸,落在了旁边低垂着头的女侍身上。
红楼虽远在遂州,可其实做的最多的,就是玉京那些达官贵族的生意。因为红楼最重要的目的并不是敛财,而是笼权。
钱、权、色,人生在世,有几个人能逃脱这三样东西的诱惑?
如果有,那就是筹码给得还不够。
用钟爹爹的话来说,不怕这些眼高于顶的达官贵族们有原则,就怕她们没爱好。
所以红楼要做的,就是找到那些自诩清正廉洁的官员的弱点,逐个击破,让她们的利益和红楼紧紧捆绑在一起。
爱钱的给钱,爱权的给点小权,爱色的就更简单了,红楼最不缺的就是年轻貌美的小公子,甚至于钟爹爹还会购买院落,安置干净漂亮的小公子给官员们当外室,完全避开家中彪悍的正夫。
所以红楼是绝对不会为难前来的官员的,因此艾棠只能从这位男扮女装的侍从身上下手。
“你抬起头来。”她道。
那位身形瘦削,穿着女装的“男人”缓缓抬起头来,露出一张精致白皙的脸来。鼻梁高挺,柳眉弯弯,狭长的眼睛垂下的时候,向上勾起一个小小的弧度,与那张“杨卿君”的画像,有三四分的相似。
如果完全是杨卿君的脸,可能艾棠还会有所怀疑,但是就是这三分相似,更像是为了男扮女装所做的乔装打扮,反倒打消了她的怀疑。
“你确定这是你的女侍?”艾棠问。
易宁眉头一蹙,本就冷然的脸上更显出几分不快来,反问道:“不是我的女侍,难不成是你的?”
艾棠一噎,侧边的面部肌肉抽搐了一下,到底还是忍住了气性,好声好气道:“钟爹爹立下的规矩,来者是客,必然笑脸相迎,可若是来生事的,红楼也绝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怎么回事啊?!”艾棠话音刚落,易宁和白若松后头就有一个大腹便便,一身金红色长袍,穿金戴银,颇显富贵的女人扯着嗓子喊道,“前边的还进不进啊,在这堵着算怎么回事?”
她嗓门大,又粗声粗气,没有半分仪态,惹得旁边那些自诩文人雅士的读书人都离她远了些,不愿与她站在一起。
女人环视周围,根本不在乎旁人的意见,一甩手,露出手臂上巨大的金色臂钏,扒开人群,上前道:“怎么回事,要进就进,不进就滚出去!”
艾棠的脸色十分难看。
红楼不是没有遇到过一些泼皮无赖的客人,可这些客人们大多都是酒壮怂人胆,喜欢为难一些年轻的小公子,一旦有老阿翁出面,搬出钟爹爹的大名,事情都会迎刃而解。
像这样在大门口,粗着嗓门,大声质问,手指头都快戳到她脑门上的。
“我倒是想进。”白若松立刻顺着女人的话道,“可是这位……”
她可怜兮兮地看了一眼艾棠:“为难我家娘子,说我家娘子是来惹事的泼皮无赖,不让进呢。”
“什?”艾棠惊呆了,“我什么时候说你们是泼皮无赖了?”
“明明您刚刚亲口说的啊。”白若松越说越小声了,“说我家娘子是来生事的,可不就暗指我家娘子是泼皮无赖吗?我家娘子虽不是什么书香门第出生,可在家乡也是富甲一方,读过两年书的。都说士农工商,商人最贱,可没想到同样行商的红楼,也是这般看人下菜碟。”
遂州别的不多,商人最多,大街上随便扔下一块砖头,都能砸死三个行商的。
你在玉京里头瞧不起商人,商人不敢在天子脚下有什么意见,可是在遂州敢发表这样的言论,无疑是惹了众怒。
“我作证。”就站在白若松和易宁身后的某个矮个子女人立即义愤填膺道,“这位娘子带着自己的女侍,按规矩递交请帖,却被这人无缘无故刁难,说她们是来生事的!”
登时,起码有几十道愤怒的视线投向了艾棠。
那些原本要从别的门栅口子进红楼的客人们也停下脚步看热闹,人来人往准备下元节的大街上,靠近红楼的商贩们生意也不做了,怒气冲冲地聚拢上来。
解决矛盾最好的办法,就是把矛盾扩散,因为即便是素不相识的人,也是会因为利益而同仇敌忾的。
前边的车子堵了你一个人的道,你势单力薄,骂骂咧咧人家也根本不在乎。可如果你也把车子一顶,让后边所有的人都通不过,那前面的人就会变成众矢之的,被愤怒的人群包围。
门口那个检查请帖的女人并不知晓艾棠任务是要将前来闹事的人拦在门口,见状已经有些怂了,扯着艾棠的袖子,示意她适可而止。
艾棠一甩袖子,甩开了女人扯自己的手,梗着脖子道:“我是说过生事,但我从未说过泼皮无赖这样的话!”
她在自证。
白若松心里冷笑。
一个人,一旦陷入自证的陷阱,那她哪怕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了。
艾棠也许有些能耐,要不然也不会被派到青东寨。
可按她的身份,在青东寨不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是个不会被为难的角色,绝对没有经历过这样千夫所指,百口莫辩的情况。
“既然不是泼皮无赖生事,那你的意思就是说,有规矩有气度的读书人才是会生事的不成?!”白若松厉声道。
这下辐射范围又广了许多,原本那些看戏看得津津有味的人,突然发现自己也被圈了进去。
“你!”艾棠恼羞成怒,“你们明明……”
哦,她要说了。
白若松勾起嘴角,感觉有一股潮湿阴暗的恶意在内心盘桓。
杜承礼没有自己的孩子,明明可以再娶,亦或是纳侍,为什么要让红楼给自己安排一个外室?
就是因为红楼最大的优点,就是嘴严。
谁来过红楼,谁从红楼里头带走过人,谁让红楼里头的公子生过孩子,那都是秘密。
兴许有些认识的官员会在红楼里头相互遇见,可那时候都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谁也不会多说什么,只当不知道。
而红楼背后最大的掌权人,尚书令佘荣就更是老狐狸了,根本不会把这些捏着的把柄泄露出去。
如果艾棠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点破易宁刑部司郎中的身份,那就意味着红楼不再替大家保守秘密,官员们也不会信任红楼,红楼就失去了自己存在的意义。
艾棠指着易宁的手在颤抖:“她明明就是刑……”
“住口!”男人一声暴喝,打断了艾棠未曾出口的话。
他匆匆而出,正是那日给身为“从竹公子”的羽新行了方便,没有惩罚那位给白若松肩膀上摁了个大手印的千秋小公子的阿翁。
“孔翁。”门口的护卫们纷纷对着男人行礼。
白若松咬紧了下唇,为没有在这里就解决掉这个杀了李逸的女人而感到不甘心。
“艾娘。”孔翁站定在三步开外,看向艾棠的目光有些凉,“你退下。”
艾棠面色一下惨白无比,身形都晃了几下,险些没有站稳。
“我。”她垂死挣扎道,“我奉钟爹爹的命令,在此……”
“钟爹爹有令!”孔翁目带警告,厉声道,“让你退下!”
以上心里博弈全是作者精神失常的胡编乱造,仅供参考,切勿模仿
艾棠的人设是武功好,但是智商不高,当时派她去山寨就是以武服众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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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章 第 19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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