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缘之后又过了几天悠闲自在的生活，就迎来了繁重的劳动。及缘似乎被针对般，一下子多了很多工作，而且每个人都对她怒目而视，对她挑三拣四，并且这种情况不是个例，而是全部。

不过及缘倒是对这种迟来的针对毫无反应，毕竟之前龙天涧已经承诺过，不会让她好过。

所以自然这些小打小闹的针对，及缘也不会在意，依然悠然自得的在自己的小世界。

不过卜一自从上次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过。

日月学院 。

起初和起若则是日夜不离的跟着及由，不敢懈怠。他们虽然各自有各自的课程，但依旧选择了及由。

因为及由最近频繁使用锁魂术，腾蛇很多次都亲自为及由护法，但仍挡不住及由的衰败，似乎这种衰败正在疯狂的、快速的透支及由的生命。

两个人每每看着昏睡的及由，都能感受到及由的生命在流逝，可终究两个人法力低微，帮不了及由，只能尽力拖延那些刻意来找及由麻烦的人，给及由一个喘息的机会。

可……及由仍是时不时浑身是血的回来，就连月神常兮，日神溪河都察觉到这种情况，很多次都偷偷跟着及由，尽可能保护她了。

可……

起初和起若作为最靠近及由的人，还是眼睁睁的看着及由流逝的生命，毫无办法，甚至有一次，及由莫名其妙的在家里也开始吐血。

起若去求了月神，可……月神并没有回应她。

起初几年，起若以为是神邸们对及由的刻意疏远和漠视，可其实并不是。

在这儿之后，越来越多的神邸变了，神族和仙族开始耗费大量资源给日月神这种神邸建立宫殿，日月神再也没关注过及由。

起若未曾注意到一些事情开始慢慢发生变化，如那朝升夜落的太阳，还是夜升朝落的月亮般，都在偷偷发生着变化。

其实起若是个敏感的人，但因为太过关注及由，并没有注意到。

但及由的情况，越来越差，越来越差，姐弟俩拼命、拼命的去学习，甚至可以说呕心沥血的学，废寝忘食的去学，去寻找及由“生”的希望，可终究对于及由的衰败，毫无办法，眼睁睁的看着及由衰败。

看着她流逝的生命。

待到数年后，起若才明白，日神最后一次动用自己的法力，是给及由开启日月学院的大门。而……日月神在数年后，成为真正的神邸，如神殿一般，变成了毫无人性的，冰冷的神邸。就像我们现在所拜的神佛一样，成为冰冷的神像，无知无觉。即怜悯众生，也毫不在意众生。

因为如及由所说，神是这个世界所有生灵的神，也是这个世界一草一木的神。

神邸们也是。

神殿代表神收回了一切，那些掌控着可以影响世间神力的神邸们，变成了真正的神邸。

神邸们不在是自由生活的神族，是有思想有感情的生灵，而是变成冰冷的神像。

即怜悯众生，也毫不在意众生。

即倾听众生，也漠视众生之苦。

即靠近众生、温暖众生，同时冰冷的注视着众生的一切。

即冷漠至极，也爱着这个世界，福泽整个世界。

他们不再是活生生的人，而是冰冷的神邸，看着众生的一切，也视而不见众生的一切。

当然这是后话，因为现在距离日月神的神庙建立还剩八年，距离九凤逐日还剩10年，距离及由成年还剩15年。

而起若和起初也忙于照顾及由，并未注意到这一切。

现在……世界开始起了变化。

不过在学院内，一切还没变化，无数的学子在针对着及由，及由的日子变得不太好过，也不太太平。

甚至起若看到好几次，神殿的出现……不问俗世的神殿，在及由几次濒临死亡的时候出现。

起若看着每一次神殿的出现，默默的记下次数，但……起若从未在神殿面前许过愿望。

起若曾经想过无数次，她这种平凡的仙子如果可以预见那个神殿该如何，她想应该会许愿，许愿，在许愿，愿自己平安顺遂，愿自己能够升阶，愿自己拥有强大的力量。

可……

看着神殿一次又一次出现，起若看着及由流逝的生命，起若一次都没想到许愿，或者请求神殿救救及由。

柔弱的起若从未想过屈服，一次一次的陪着及由度过了生死，渡过了一次又一次及由的沉睡。

起若只知道腾蛇去找了紫荆花，有了紫荆花，及由就可以继续活，流逝的生命也会暂停，靠着这个念头，起若坚守了一次又一次，坚持了很久很久。

久到，祸斗这种爱钻营的小人都放弃了，离开了及由的小院。

起若看到祸斗离开，并没有说什么，可内心则是一片荒凉……

如果这种小人都不在坚守，那说明及由寿元将尽……无法挽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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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年后，一个午后，起若从学院归来，去看及由，可及由却没在床上。

起若吓了一跳，连忙去找，边找边哭，最后泪水太多，连眼睛都看不见了，可起若就这么继续找。

眼睛看不见，就摸索着去找，不肯放弃。

她顾不得擦拭眼泪，就这么跌跌撞撞用手摸索着前进，摸索着寻找。

她太害怕了，害怕到连眼泪都不敢擦拭，唯恐自己看到那个可怕的现实。

她在心中第一次对神祈祷，神啊，求你了，求求你了，别让及由出事，让及由活下去吧。

八年来，及由第一次清醒，凰的本命神器终于滋养出紫荆花。也是这八年来，及缘和及由第一次见面。

及缘早就换好了新衣服，连蒙住的双眼，也第一次睁开，早早的等在日月学院的大门口。

及由醒来时，因为力量还没恢复，走起路来，站立不稳，跌跌撞撞的。

她就这么一路跌倒，爬起，跌倒，爬起，然后慢慢的从四周汲取无数的力量。慢慢的从跌跌撞撞到健步如飞。

她飞快的奔跑着，仿佛奔向美好的未来，充满了期待和幸福。

她摒弃了一切，旁若无人的走着，奔跑着，奔向她的姐姐。

她看不见那些眼睛，也看不见那些伸出的手，看不见那些愤恨，或者想要帮忙的眼睛，旁若无人的，自由的在风里奔向她的姐姐，她的一切。

及缘等在日月学院的大门外，不住的整理自己的衣服，这是她尚且完整的裙子了，龙天涧这八年说到做到，让她成为神奴，一再的逼迫和欺压她，可她……想着，如果她死了，及由怎么办。她死了，及由该多伤心，所以一再强撑着身体，勉力支撑着无心的身体，奋力的活着。

日月学院仿佛也在纪念今天姐妹俩的相逢，难得的第一次出现日月同辉的景象。

不过多数的师生认为这是日月神庙建立的吉象，而不是姐妹俩的苏醒和相见，就如及由每一次差点在沉睡中丧命时出现的神殿一样。

日月学院的师生仿佛在缄默这个秘密，只是到底是为了保护及由，还是为了伤害及由，原因则不得而知了。

“姐姐！”

“及由！”

姐妹俩时隔八年，终于见面，也终于拥抱在一起了。

及缘心疼的抚摸着及由的脸，温柔的注视着及由。

其实及缘很紧张，很紧张，紧张的眼睛都不敢眨。

及由经过八年的沉睡第一次醒来，拥抱着姐姐，将头埋在姐姐脖颈里，像一只小狗一直蹭来蹭去。

“姐姐，我活了！姐姐，我好厉害！姐姐！我成功了！幽冥之地的冤魂已经被安抚了，以后所有的亡魂都不会流离失所了，有了暂时的安歇之地，直到……直到……”

最终及由也没说出口那句话，直到……知道她们两个去献祭开启大阵。

及缘也说不出口，只是不停的抚摸着及由后背。

其实身为神女的及缘，并不爱世人，她只是爱整个世界，所以她想纠正这个世界的错误。

所以并不爱世人的神女如何说得出，要让比自己生命还重要的妹妹去献祭的话。

起若跌跌撞撞的寻找到学院外的时候，及缘正坐在日月学院的外广场上。

因为日月学院的神法阵，神力太过强横，神殿关闭，收回神的一切，所以拥有太过强悍的神力日月学院硬生生的抬高了，悬浮在了半空。

可又因为日月学院建立的目的就是为了俗世，所以日月学院并未关闭，也未升入九幽之空，跟神殿一般，不问世事。

及缘坐在外广场的边缘，看起来就像坐在了悬崖边，孤独吹着风，感觉到起若的气息，及缘拍拍身边的位置，示意起若坐到她身边去。

此时起若的眼泪已经干涸，看到及缘的时候，更是震惊无比，失去了华服的神女，似乎……跟她印象中的神女不一样，而且……起若敏锐的察觉到及缘看不见了。

可……起若在心中暗自发问道，可神女不就是冰之棱吗？为什么及缘看起来穿着如此……简陋，而且……她的双手明显有很多被生活打磨的痕迹，甚至……眼睛也瞎了。

“神……神……女……”起若不知为何结巴起来。

“无事，我已经不是神女了，你坐在这里陪我等及由吧，而且……我好久没与人说过话了，不如你陪我说会儿话吧。”

起若不知所措的点点头，又想起及缘看不见连忙说：“好的……好的。”

及缘扭头看着她感应到起若气息的方向，然后又转过头，看着即将落下的太阳，笑着说：“你是个聪明人，便好好陪着及由吧，我想及由也会很开心你陪着她的。”

听见这话，起若立刻激动的站起来说：“不！不行！我答应过獬豸会一直陪着你的。”

及缘看着落日的方向，轻笑着摇头，只是还未说话，起若便激动的打断及缘说：“神女，如果在这么说，我便不在遵守神君的毕业之期的约定了，立刻回到您这里。”

摆摆手，及缘不再说话，看向远处的云海发呆。

起若坐下来陪着及缘。

不知何时，一个身影落在及缘边上，起若看着那道身影，死死的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的气息紊乱。

很久之后，起若才回复正常，用尽量正常的语气问及缘：“神抛弃了我们了吗？

及缘摇摇头，迟疑了一下，才轻笑着说：“是我们跟神的选择产生了分歧而已。起若，你祈祷过吗？你向神祈祷过吗？”

“你祈祷过就应该知道，我们在依赖神，渴求神，可……神并不是我们的神，也是世界的神。如千万年前人族选择弑神一样，千万年后人族在祈祷神复活一般，是我们太依赖神了。”

“你应该知道人族的故事吧，我想跟随着及由那天在盛京的大开杀戒，冤魂的本质已经被大家知道了。你知道为什么神在明明知道人族要弑神，还会原谅他们，还会让他们弑神吗？”

“因为我们其实跟人族一样，也可以这么说，这个世间的生灵都一样，我们的祈祷困住了神，也困住了我们自己。神爱世人，所以给了世人自由，只是我们还没理解神的选择而已。”

“在神的眼中，神给了我们很多恩赐，可以由我们自己自由自在的生活，可……我们却困在有‘神’的世界里，固步自封，一再的渴求神的怜悯，而忘了我们自己本身也可以自由的发展。就如之前的人族，人族灵力低微，无法飞翔，可他们做出了依靠矿石飞翔的机械……”

及缘仿佛眷恋般抬头看向天空，停止了话语。

过了很久，及缘才从愣神中恢复，继续说。

“所以……神没有抛弃我们，他只是给我我们足够的自由，让他们可以慢慢的发展，让我们自己也成为比肩神明的存在。”

起若愣了愣，思考了一下，又看了看及缘，又看了看那个身影，再次小心翼翼的问：“神女也爱世人吗？所以你才会不惜一切代价去献祭。”

及缘这次回答的很快，很斩钉截铁的说：“不！我不爱世人！从不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