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管这叫什么……‘穿越’,对吗?”
陆羽生的笑容凝固在脸上,下意识想否认,但她心底明白乌应泽既然当面说起这件事,必然已经确认了她是穿越者这个事实。
于是她一咬牙,艰难迟缓地点了点头。
乌应泽似乎对她的回应还算满意,声音温和道:“很好,我很高兴你不是那种试图在我面前撒谎的蠢货,好姑娘。”
哦,所以我从死刑升级为死缓了?
陆羽生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你也不用这么紧张,你不是第一例外来者了,我们称你们为‘局外人’,”随意地抛下一个重磅消息,乌应泽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吊足了胃口才说道,“但是你们似乎也来自不同的世界,你来自哪里?”
陆羽生惊讶地瞪大双眼,努力消化着信息,思考片刻后回答:“这个世界在我那边是一本长篇小说,叫《异闻入侵》。”
乌应泽语气温和如常,上位者的气势却让人丝毫不敢抗拒:“和我讲讲那本小说吧。”
陆羽生顺从地点点头:“这是一本灵气复苏流男频小说,男主叫商司行,风火双异能。他原本只是一个普通的大二学生,但灵气复苏后他去世多年的母亲化为丧失理智的厉鬼,差点要了他的命。机缘巧合下他被异常科的人救了,被发现觉醒了罕见的双异能,所以加入了异常科,一点点发掘这个世界的另一面。”
“他加入异常科的第二年,灵气复苏全面爆发,异能者等原本不为人知的存在被大众知晓。千万年前因灵气枯竭而沉睡的神话生物也开始觉醒,让我印象比较深刻的是饕餮、蛟龙、凤凰这类耳熟能详的。”
“第三年,地球上的大部分人都觉醒了异能,对灵气的应用也开始系统化。不过最重要的是,从那一年开始出现变异的非人生物,比如能寄生人类的魔蛛、分泌的粘液能腐蚀金属水泥的食人花……”
乌应泽右手支着下巴,左手食指第二节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桌面,若有所思地听着。
这是他听到的第三个版本了,而且还是第二遍。
之前黎明序章内部里就找出过两个局外人,一个自称是来自未来,另一个说这个世界是一篇叫《纵妖骨》的都市玄幻漫画,主角是一条从远古穿越而来的小黑龙。
异常科里的那个局外人就比较惨了,穿越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原主正在做任务,她一睁眼就得面对暴走嗜血的异能者和四处飞溅的鲜血,顿时吓得崩溃大哭,而原主可是个身经百战、实力强劲的冷面御姐……当场暴露的她,连隐藏自己的机会都没有,直接被揪出来了。
从同样称这个世界是小说《异闻入侵》来看,她和陆羽生大概率是来自同一个世界的。
在有关局外人的事情上,黎明序章、黄昏末曲等半官方性质的组织和官方的异常科都会共享情报。不管平时有什么摩擦,再怎么说都是一个世界的,在面对其他世界时还是一致对外的。
“商司行……我会留意他的。”乌应泽笑得更温柔了,让浑身一僵的陆羽生不禁在心中为商司行默哀。
希望人没事。
陆羽生心情沉痛。
乌应泽笑意盈盈地看着她:“之前我听说过一个不一样的故事。那个人告诉我,很久之前他看了一本名为《纵妖骨》的漫画,第二天醒来就穿越进了这本书里,成为主角的邻居。”
“可我没有撒谎啊……我那个世界里绝对没有这部漫画,如果有,我不可能没听过啊。”陆羽生神情诧异地脱口而出。
乌应泽的嘴角微不可查地动了动。
一听就是老二次元了,小说漫画动漫没少看吧?
“我知道。他也没有。”乌应泽掩饰性地抿了一口茶,如蝉翼般轻颤的纤长睫毛下,一双黑眸深邃幽远。
突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低低地轻笑一声:“黎明序章的沈青赋,你应该知道吧?他在书里是什么角色?”
“类似幕后大佬的背景板。”陆羽生在短暂的斟酌之后,高度凝练地总结道。
事实上,他出场的次数都没有他组织多,如果不是陆羽生这样从头追到尾的铁粉,可能连沈青赋是谁都不知道。
乌应泽嘴角笑意更深:“那我呢?”
陆羽生:“……您和他一样。”名字还总是同屏出现。
“和我预想的差不多。”乌应泽淡淡地说。
自以为隐秘地揣测着店长的心思,陆羽生觉得他对自己的回答应该还算满意,于是紧张小心地轻声试探道:“店长……我,我明天还可以来这里上班吗?”
被裁是小事,她怕极了对方冷漠无情地来一句“不要想太多,你已经没有明天了”。
乌应泽似笑非笑地盯了她一会儿,在她惴惴不安的神色中慢悠悠地说:“当然,你还是我的店员。”
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了,陆羽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无力缓慢地靠在椅背上。
这时她才猛地发现,后背的衣服原来早就被冷汗打湿了。
送走了陆羽生,乌应泽默默地开始构思04号的“逃狱”计划。
……
夜深人静时,小巷角落里窝着一个抱着画板的男孩,偶尔行色匆匆路过的路人都对他视而不见——又或者,他们是真的无法看见他。
绵槿秋睁开明亮清澈的猫儿眼,就着微微闪烁的路灯开始作画。
用单调的黑色画出笔直死板的线条,这些线条相互勾连,他所勾勒的事物渐渐清晰——这是这整座城市的街道地图。
接着他用透明度较高的淡灰铺在地图上,就好像阴影笼罩了这片城市。
但就在还剩一个小角落没有打上阴影时,绵槿秋停了笔。
他抬头仰望着头顶漆黑的夜空,悠悠地叹了一口气,像是在对谁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时间还没到……再忍一忍吧,等明天,明天我就履行我的承诺。”
绵槿秋缓缓拆开随身携带多年的最心爱的画板,画板原来是中空的,里面静静躺着一幅画。
画上是逼近城市的阴沉天空,连绵的雨水如根根银丝般连成一线,打在冰冷的街道上,后面耸立如山林的高楼群离天空不过一线之隔,这样的背景带给人喘不过气的压迫感。
画中的女孩显得身形瘦小,她面色苍白而疲惫,眼神与其说是冷漠,不如说是茫然空洞,似乎看不到未来和希望。逃亡多日的她当然不可能多体面,洁白的上衣带着灰扑扑的尘土,黑色的齐肩短发并不怎么柔顺,有好几根发丝微微翘起。
但当年如此狼狈的她或许自己也不曾注意到,她走过的路边,有绿意渐浓、野花绽放。
——她从来不是可有可无的,她是那些微小生命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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