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理一开始以为相黎是摔倒手误了，直到那只手顺着流水往上攀爬，手臂像两根藤蔓死死缠绕着她。

离理在水里无法呼吸，她挣扎着想要脱离这个致命的怀抱，上到水面上。溪流并不深，哪怕在最深的地方，站起来也能够将头留在水面上。

但她没办法挣脱，相黎不知怎么了，死死缠着她，困着她。

在她窒息之前，那双手将她托起，柔软温热的舌钻进口腔带来生机。离理本能去吸取生机，这个举动让相黎的动作更加疯狂，他几乎是不要命般想要将自己融入她的怀抱里。

离理原本要生气，却发现相黎在发抖，拥抱着她的身体在颤栗，纠缠在一起的舌同样在颤抖。

离理顿了顿伸手将他环抱住。

……

相黎几乎没有了人类的意识，饥饿填满整个身躯，操控着祂的行动，使得祂将离理扑入水中，与之纠缠。

祂曾经很长一段时间在水里，以至于在变成人之后就很抗拒再接触任何河流溪水更不用说海洋。但此刻，当祂将光抱在怀里浸入水中，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祂的欲.望在说，“吞食她。”

祂的本能在说，“困住她。”

将她困在水里，令她无法逃脱，将她吞进本体，与她融为一体，将她……好饿，那些感受到她的气息后，见到她后从不曾出现过的东西，从本体的某些角落爬出来了，叫嚣着欲.望。

祂迫切渴求着她。

祂忘记了作为人类的名字；忘记了学会的人类的技能；忘记了压制所有离理厌恶的，只为了把自己伪装成离理的理想型；忘记了……蜂蜜柚子茶。

祂像只野兽不知节制放纵欲.望。

欲.望具体化成一条条如夜如墨的触手从人类皮囊中伸出，裹卷上离理的肢体。

……

离理几乎在触手缠绕上来的瞬间就感受到了它们的存在，她顾不得体谅心疼相黎的状态，推吐出相黎纠缠的舌，推吐不出就用牙齿去咬，腥甜的血液味道瞬间填满黏着在一起的两个口腔。

相黎没有退。

离理就没有办法了，她总不能咬断相黎的舌头。离理松开两条胳膊，任由相黎将自己缠在她身上，奋力挥动手臂往上游。

令人意外的是，那些东西水蛇一般爬上她肢体的东西并没有对她的动作造成太大了不便。她唯一的困难，反而是要把相黎这个成年男人拖上去。

而他在失去理智的情况下，仍旧顺着离理的方向游走，让离理不至于像被水鬼抓住一样无法动弹。

虽然困难，好歹是游到水面了，一脱离水面，相黎就停下顺从的动作，想要再次将离理拖下水。

若是几天前，离理会毫不犹疑用各种办法先把人踹开，但是现在她居然没有思考这个选项。

她努力让鼻子在水面外，水中的手放下顺着身体上的触感触碰到相黎的小臂。

正午后的溪水温热，但不如人类的体温高，那只手带动着水流缓慢地顺着小臂往上，在微凉的肌肤上画着水纹。

随着她的动作，相黎进攻唇齿的动作停住，几乎没有什么反抗的任由敌人行动。离理没有立刻将他推出去，而是主动进攻对方的领地。

显然，她比只有本能的敌人要精通一些，认认真真复习着古文“轻拢慢捻抹复挑”。

相黎失去神志的眼眸渐渐涣散，失去的声带重新回到工作岗位，发出闷闷的哼声，似愉悦又似痛苦。

由饥饿操纵的欲.望有了自己的想法，将饥饿抛之脑后，一种难以言齿的渴望顷刻间取代饥饿。

他变回了理理复读机。

“理理……”

闷闷的渴求出声，那些失去的忘却的东西全部回到人类皮囊里，相黎几乎吓疯了。

他的触手在水下一条又一条缠绕着离理的身体，离理的指腹在他手臂上画着水纹，离理的舌在他口腔中复习着课文。

相黎欢愉迷茫又恐惧。

……

离理在相黎出声的瞬间，就明白他恢复过来了，立刻退出战地，双手扶着身体两侧相黎的手臂借着力气撑起身体，将下巴抵在相黎肩膀上喘息。

相黎撑着离理，一动不敢动，听着离理急促的呼吸声，被传染似的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

离理呼吸一顿，抵着相黎撑起身体，对相黎道：“有东西缠着我，你……”

话没说完，相黎松开她，翻身回到水底，离理听到水里传来仿佛利器入肉的声音，紧接着一抹猩红迅速扩散染红溪水。

离理正要伸手去拉相黎上来，不想相黎比她的动作更快一步出了水面，看清楚他手里的东西后，离理条件反射往后退开——他手里抓着好几条黑色幽深的触手，每一条都有小臂粗阳光照射下那些触手仿佛还在抽动。

“这，这是什么？”

离理苍白着脸，水珠从睫毛脸颊滑落，是从未有过的娇艳可怜。

然而相黎像比离理更受惊吓，他脸上血色全无，看着离理的眼神充满绝望，垂下手臂，那些为了不暴露自己割下来的触手掉进河底，像童话里化成泡沫的美人鱼融化在水流中。

离理没有注意到相黎的异常，她还在想那些可怖的触手，她并不怕软体动物，但也没有喜欢，一想到那些触手缠绕着她的身体，她就不寒而栗。

看着相黎扔下了那些东西，离理松了口气，转身游上岸。到了岸上，她发现相黎还没有动，“相黎？快上来！”

离理的声音就像润滑剂涂在相黎这个锈迹斑斑的机器上，他僵硬听从着离理的话，游到岸边，但他没有上岸，而是以一种下半身在水里，上半身趴在岸上的姿势仰视着离理。

离理不明白他在做什么，蹲下来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担忧道：“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她已经决定离开这里后，一定要带着相黎去刘医生那里做一个全面的精神检查。

很明显，相黎的心理问题加重了。

相黎蹭了蹭离理的掌心，目光始终没有离开离理的眼睛，过了会儿，他开口轻声问：“理理很讨厌那个吗？”

“什么？”

离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那些触手般的东西。”

相黎轻轻道。

“当然，它不知道是什么，缠绕在我身上不知道要做什么。”离理不假思索回答，说完又关切道：“你吓到了吗？”

她伸手将相黎拉上来，相黎顺着离理的力气离开水面，被离理抱了个满怀。

“别怕别怕，我在呢。”

离理一边说着一边看向他们的帐篷。

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他们落水的时候，这只鬼也没有任何动作，这不太像是之前短信轰炸的作风啊。

它到底想要做什么？

思索间，没有听到相黎的声音，她不由低头去看相黎的状态，看起来好像还行，又好像不太行。

他没有哭，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只是依偎在离理怀里，看起来还算是正常？

离理不是专业的人员，只能从病患亲属的角度判断对方状态一定是不正常的，其他的东西就只能拿最疯的时候做对比——也就是面无表情流泪。

从这个角度上来判断，应该还算是正常吧？

“你感觉怎么样？”

离理选择直接问。

相黎摇头说没事，注意到离理的关切的表情，他仿佛高兴了一点点，声音轻柔解释：“我有一点东西想不通。”

这个是很正常的事情，离理非常理解并表示尊重。确定了相黎没事，离理就专心致志关注那只鬼。

想要离开，还是要从源头想办法。

离理找出手机，好在手机防水功能很好，没有什么损伤的打开了，屏幕上没有新的信息，最后一条信息还是【找到你了。】

但其实到现在为止，离理都没有看到这只说是找到他们的鬼。

“它还在咱们帐篷里吗？”离理问相黎。

如果不在的话，她想回去，就算不能冲洗，也要把被触手爬过的地方冲一下，然后擦干身体换身干燥的衣服。

相黎感受到离理的心情，原本就不够美好的情绪再次低落几个度，恹恹回答：“我不知道。”

这是一个令人意外的回答。

以相黎对鬼怪的敏感以及恐惧程度，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帐篷里有没有鬼呢？

他不是应该只有：在或者不在，两个选项吗？

离理不解看向他，脑子里慢慢回忆相黎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异常，一边将身上装着的一些“武器”取出来粗略检查一变。

“那么回去帐篷你愿意吗？”她换了个问法，“会不会不舒服？”

似乎是从鬼出现之后相黎的状态就不太对劲了，先是不愿意面对打退堂鼓，然后失去理智将她扑进溪水里。

很古怪啊，相黎应该是被鬼怪吓到出现应激反应，失去理智。但是当时鬼应该是在帐篷里，那个时候相黎虽然有一些反应，但应该远远不到失去理智的程度才对。

离开了帐篷之后，按理说是远离了应激源，状态应该是变好才对，为什么会变得更加严重呢？

他甚至失去了理智，很多次离理都以为自己要被杀死在水里。

“不会。”

相黎回答。

“那就先回去换衣服。”

离理按下疑惑，道。

反正门被撕开了，有问题大不了就再跑，现在整个梅园都在封闭状态，跑哪里其实都没什么差别。

她将没有受到浸泡影响的“武器”，跟无法受到影响使用的“武器”，分开装起来。就在她拉着相黎准备回去的时候，离理余光扫到水面，倏地停下了动作。

水面上，她的倒影正对着她，在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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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 23 章